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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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忠是这一带十里八乡闻名的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关于他的故事很多。
首先,他力气过人。田大忠高大魁伟,力大惊人。农村拉运庄稼的四轮铁边大车非常笨重,即使空车要把它侧翻起码也需要两个劳力。装满庄稼后,要三四个劳力才能翻得动。可是田大忠都是一个人翻车,从来不要帮手。他背靠车侧,扎下马步,双手从体侧后伸,抠住车底,一发力,背后一侧的双轮便慢慢离开地面,车身慢慢侧立,接着转身轻轻一推,满载的大车便轰然翻扣下去。观者莫不咂舌,而田大忠却习以为常。在收粮或晒粮时,别人都是一人扛一口袋,田大忠肩上扛两口袋,腋下还夹一口袋。有人想试试田大忠究竟有多大力气,要跟他打赌,条件是:挑一石粮食三百多斤到下桥子集,七里路,中途不歇肩。田大忠竟爽快地答应了。不料走到半路遇到了麻烦——要小解。因为农村人穿的是大裆裤,小解也要解开裤腰带褪下裤腰,需要双手操作才行。田大忠急了,尾随着的打赌的和看热闹的人乐了,站在一旁等着看笑话。谁知田大忠情急智生——双手把担子在肩上调整了一下,一扭头,用下巴压住扁担,稳住担子,完成了小解,一口气挑到了集上。观者无不惊叹其神力。打赌者拱手服输,还要另开一桌酒席巴结田大忠。田大忠哈哈一笑,挥手扬长而去。
再者,他胆识过人。有一回同村十来个人担着麦面到夹河火车站去,中途遇到一伙儿剪径的毛贼,手里拿着棍棒、菜刀、斧头,还有小攮子等,拦住了去路。当时同行的爷们儿都吓慌了,嘀咕着要折财保平安。田大忠说不忙。只见他弯腰放下担子,抽出扁担,叉腿挺立,把扁担往地上一杵,对剪径的毛贼说:“请过来吧!”几个毛贼看着像铁塔似罗汉的这位天神爷,畏缩着不敢近前。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仗着手中的小攮子,蠢蠢欲动。田大忠见状,左手用力顿了一下扁担,不想这一顿,登时扁担竟然插进地下半尺深,同时大喝一声:“快点!老爷俺等得不耐烦了!”那人见状,吓得扔了小攮子,双手抱住脑袋掉头就跑,边跑边嘀咕:“老天爷呀!俺的脑壳儿可没有这路面硬呀!”同伙儿们也一窝蜂地跟着抱头鼠窜了。田大忠哈哈大笑,那几个毛贼跑得更快了。他低头一看,原来无意间地一杵,扁担恰好杵进了一个干裂的地缝里。
有一回,也是往夹河送面。那时候都是天亮前出发,图个清早凉快。田大忠一觉醒来,觉着晚了,忙爬起来挑起担子就出门上路了。为尽快赶上前面的人,就只顾急急忙忙赶路。谁知,人没赶上,却失了道,到了一个大汪跟前。那晚是月黑头加阴天,连星光都没有,映着灰暗的天光,只能看见眼前白蒙蒙一片,田大忠心里清楚,那是一片水。急着想绕开找回大路,可就是绕不开,只能硬抗着不入水,围着那片水面转。田大忠心里明白——遇到“鬼打墙”了。想到鬼怕恶人等传说故事,便不住地破口大骂起来:“我×您娘的!老子就不朝里面去!”“我×您奶奶的!老爷就不朝里面去!”就这样一边诟骂一边挑着担子大步走着,可始终还是走不出那个圈儿。直到远村一声鸡啼,眼前豁然开朗,顺利地回到近在咫尺的大路上。回头一看,一个大池塘周围已经被他踩出了一条光溜溜的小路。此时的田大忠早已是大汗淋漓,便卸下担子,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歇息。一会儿,听到大路上来处方向有人高声呼喊着:“大老!是您吗?”“大老爷!您在哪儿?”原来是芦荻村的同路爷们儿赶来了。他们在很远处就听到了田大忠不绝的诟骂声。田大忠嗓门大,再加上夜深人静,诟骂声传得更远。田大忠高声答应着,爷们儿快步赶了过来,都卸下担子一块儿歇息。田大忠把经过说了一遍,回身指了指旁边他转悠了半夜的池塘。大家无不瞠目咂舌!“大老!您可真是神人呀!那是淹死鬼引您做替身呢!你竟然没有下去!”说话的是家住后门北汪跟前的田明铎。家住路北斜对门的田立魁说:“大老爷,您走恁早干啥?俺去叫您时说您早走了!”原来田大忠才迷瞪一会儿就起来了,当时农村没有钟表,阴天又没有星星,他误以为晚了就匆忙起来上路了。
还有一次,一伙毛贼接到下底人的引线,到芦荻村大槐树田家去“发财”。谁知道来得早了些,天还没有黑定,田家老少正在门口大槐树底下吃晚饭。毛贼们便在村东柳树行歇息,派出一个小头目近前观察。恰巧忠老爷端着饭碗朝场北头走过来,那小头目一见,吓得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掉头就走,生怕叫出声来。“老天爷呀!是那个天神呀!”还没有到同伙儿跟前就惊叫起来,“赶快走!赶快走!惹不起!”毛贼们一窝蜂地逃窜了。原来他就是上回剪径的那个拿小攮子的尖嘴猴腮的家伙,他已经被田大忠吓破胆了。
田大忠豪气冲天,急公好义,还有着一副菩萨般的慈悲心肠。田大忠家境清寒,但是遇人急难总是尽其所能出手相助。田大忠幼时算过命,命中克妻,一生要克死一担零一提,尔后才是百年夫妻。当时也没人当一回事儿。二十九岁那年他第一任妻子病故,田大忠心里闪过“克妻”的阴影。第二任妻子病故后,田大忠心中“克妻”的阴影便再也挥之不去了,深深悔恨自己克死了两房无辜的妻子。年仅四十四岁正值壮年便决然不再续弦,以免再伤害无辜,宁可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大的十三,小的十岁)艰难生活。后来竟至终身没有再娶。
贾先生是移居芦荻村的外姓人家,世代书香,祖上把自己宅院的过厅西间辟做学堂,在贾宅大门上方悬上“凤梧书院”的横匾,开院授徒,教书为业,兼营耕绩,至贾焕真已是三代。贾家为人耿介,从不结交官府仕宦,乐于与淳朴的农民为伍。从祖上贾凤梧开始,便钦佩大槐树田家的淳朴忠厚仁义贤良的家风,以传道解惑的学究身份却乐于与目不识丁的农夫大槐树田家田德昭交往,并依照乡俗,以叔辈相称。接着第二代贾煦人更与田大忠成为挚友。贾煦人英年早逝,贾焕真子承父业,也接过父辈的挚友,与祖父辈田大忠成了忘年交。
今天程桥相遇,又在田桥遇到田仁学和明理,自然都很高兴,一路上欢声笑语。进了村,到了西井沿,贾先生执意要忠老爷爷儿仨到家里歇歇脚喝口水。忠老爷放下孙子,回头对仁学说:“把明理带回去!我歇会儿再回。”明理却自己沿着大路朝东跑去,田仁学紧紧跟在后面。忠老爷看见,开心地笑了笑,回头跟随贾先生转进南北巷子北行东转走进坐南朝北的凤梧书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