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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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明理的一句“跟瓦房院一样”一下子挠痒了田仁喜的心窝。田仁喜就是在瞄着瓦房院的榜样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的。自己家跟瓦房院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了。而最大的不同之处是瓦房院祖上留下了丰厚的田产和家产，两家起点悬殊太大。

田仁喜省吃俭用拼着命地干都是为了缩短这个差距。要多买些地，使全家人摆脱自然灾害的威胁，能够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能像瓦房院那样一年到头吃上“一块面”。还要把生意做大些，作为种庄稼的补充与后备。当然，钱多了，弟弟仁祥的“开粥棚”以及其他慈善事业的设想也就有条件实现了。所以，盖房子时，就让韩木匠额外做了两张厚实的铺板和两条长板凳，用桐油油得黄澄澄的，用作在路庄子集上自家的摊位。

童言无忌，童言无欺。庄户人家很看重童言的。他们认为，童言每每会是对未来的预言，有时每每会一语成谶。今天听到儿子说自家跟瓦房院一样，田仁喜心里着实高兴，这可是个好兆头啊！是对自己实现自己宏伟蓝图的巨大鼓舞。田仁喜真希望儿子继续预言下去——比如，大骡子大马、瓦房……

这次盖房子，是不得已而为之——弟弟大了，要成家了，需要房子，而且也是缩短与瓦房院差距的步骤与内容，但是却抽占了生意的不少本金，三个布包明显地缩小了不少。自己还要伸开腰挣才行呢！

田明理进了院子，见老和三叔正在铲除着满院的麦草、泥巴等杂物，母亲带着妹妹在新盖的西屋里忙活着。田明理跑进西屋——呀，四壁和顶上屋巴子都已经泥完了，整个西屋内除了地面外，都是光光亮亮的。望着满目的清新，嗅着混合着泥土、麦草和水汽的清香，田明理心情十分舒畅，不由得使劲儿拍了两下子巴掌。在两声掌声之后，紧跟着又响了两声掌声。田明理兴奋起来，不由得引吭长吼一声：“好——”，莲莲和果果也跟着吼叫，紧跟着满屋子又鹦鹉学舌般地传来一阵杂乱的“好——”、“好——”、“好——”

孩子们的欢闹好像感染了母亲，理娘挓挲着两只沾满黄泥的手掌满面笑容地环视了一遍欢乐的满脸稚气孩子们，望着儿子问道：

“理儿，什么事把您高兴的？”

“大娘，咱这新屋真好，真漂亮！”田明理抱住母亲的褪，仰着脸笑望着母亲说，“把它做学校多好！”

“什么？做学校？——那咱住哪里呢？”理娘听儿子这么说，又诧异又高兴，反问着。接着又缀了一句：“再说，不是有学校了吗，净说傻话！”

“就是，哥哥净说傻话！”莲莲和果果学着母亲的口吻说着哥哥。

“俺说着玩儿的，俺放书包去了。”田明理随口说着，就欢跳着跑向南屋去了。

田明理到了南屋，打开书包，掏出仿影，端详着，默诵着……眼前忽然浮现出白兰芝的仿影……接着又浮现出白兰芝那娇媚的笑脸，耳畔回想着那莺声燕语似的“明理哥哥！”田明理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不由得轻轻喊了声“兰芝妹妹！”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两个多月过去了，一场洪水中断了美好的一切。淮海大地一片汪洋，芦荻村又变成了汪洋中的孤岛——不，芦荻村已经被通连四围汪洋的“火”字形“小河”分割成为互不相连的五个小岛。周围村庄的孩子们已经没法来上学了，被分割成数个小岛的芦荻村的孩子们也没法来上学了，芦西小学关门了。田明理、白兰芝等童男童女们读书的天堂和嬉戏的乐园坍塌了。

田明理几天来急切地闹着要去上学，心里想着要去看兰芝妹妹。可是望着如注的暴雨，望着门前的“小河”，只能失望地抱着书包，焦灼地望望天，望望水。

好容易雨住了，村里的“小河”上也陆续搭起了独木桥。田明理扭住大娘，让四叔送他去上学。

“孩子，学校关门了。你看您吉祥叔，还有您灵修哥，还有大胜、立美都在家里呢，都没去上学。”理娘耐心地给儿子解释着。其实，理娘心里一样着急——理儿的学业中断了一年多，才刚复学，学校又停了，能不着急吗！看到儿子恁急着要去上学，心里又感到高兴欣慰——儿子一定会读出来的。见儿子一再坚持要去学校，便不忍心强拂其向学之意，便让仁学领着他到学校去看看。

田明理跟着四叔，攀“桥”过“河”，来到国家大场。大场上被数日的暴雨冲洗得一尘不染，留下了几道被水流冲刷出来的沟槽。田明理急切地跑到学校门口。大门虚掩着，田明理推门而入——院里静静的，空无一人。两间教室的门都敞开着。田明理瞅了一眼自己的教室——空无一人；忙跑到堂屋教室门口——潲进的雨水泡湿了半间屋的地面，一只绿青蛙见有人来，慌忙跳进教室深处。室内也是空无一人，剩下空落落的书桌和凌乱的板凳。田明理软塌塌地走了进去，来到白兰芝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望着空空的教室，抚摩着自己熟悉的兰芝妹妹的座位，忍不住心内一阵悲怆，鼻子一酸，“呜呜”哭出声来。

田仁学在门外听见了侄儿的哭声，担心发生了什么意外，慌忙跑了进来，一叠声问道：

“怎么啦？明理怎么啦？”

田明理没有回答，只是强忍住了哭声，两只小肩膀还在剧烈地耸动着。

田仁学见没有什么，便劝解了几句，带着明理离开学校回家。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