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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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点着头接过“福气帽”，陪同理娘一道出了南屋。经过过底时，程氏领上差儿出了大门回去了。理娘自回锅屋。
明理陪妹妹们玩儿了一会儿，跑回锅屋，见母亲正在挼面，便说：“大娘要蒸馍，我去打苇叶！”说着，转身就跑。理娘叮咛着“要小心！”明理早已跑出大门外了。莲莲果果听哥哥说去打苇叶，忙丢下手里的玩意儿，跑出大门，嚷着要去。理娘忙挓挲着两只面手赶到大门外，劝说：“东汪水深，等大人得空再带着去！”好容易拦了回来。这里的人家蒸馍都是在箅子上铺上一层笼布，然后放上切好的生馍，盖上锅盖，烧火蒸熟。理娘喜欢在箅子上铺一层新鲜的苇叶，这样蒸出来的馍就增添了苇叶的淡淡清香。
明理经过东院门口，正逢吉祥出来。吉祥问道：“慌慌张张到哪里去？”明理停下脚步回答说去打苇叶。吉祥说：“好，一块儿去！”“怎么？您不去看红萝卜了？”明理惊奇地问道。上半天说好的下半天还要去的。“噢，吃了晌午饭，见了您四叔，他说他去，一个人就行了，教我不要去了。走吧，打苇叶去吧！”
他们来到东汪，但见：
蒹葭苍苍，岸草菁菁，菱盘采采，秋水泠泠。
他们来到东岸，选择宽大的苇叶很快打了两把，原路沿北岸返回。在跨越河沟时，从右边远处传来“嘎”“嘎”的鸭鸣声，河沟北端连接着的北汪水面上浮动着一片鸭影。
“真怪呢，那鸭子只爱在北汪，从来不到这东汪来。”吉祥说，一副观察思索了很久的样子。芦荻村从来没有人家养鸭子，可是这年麦口季来了几个挑着直径四五尺浅筐的人，筐里装满了呷呷叫着的绒球似的小鸭子，十分爱人。一则，村民稀罕、喜爱；再则，卖鸭人买卖灵活，现钱可以，拿鸡蛋换可以，甚至赊账待麦子上场再给麦子也行。所以几担雏鸭一下子就卖光了，登时芦荻村呈现了雏鸭比人多的热闹局面。
“八成儿是东汪水太深，还有苇子，鸭子逮不到鱼吃呗。”明理想了想说，“您看北汪，水面大，还有很多河沟、草笼子、树丛子，鸭子好逮鱼。”北汪是芦荻村四汪中最长最大的一个，它横卧村北，从村西北头儿一直延续到村东北穿过了村东的南北路，通过河沟往南连接到东汪。北汪北岸，有几家菜园子，挖土垫园时形成了好几道环形河沟，是大人孩子捕鱼的好去处。
“您说的对！”吉祥附和着，“南汪、西汪都小，南汪还长有荷叶，鸭子也不好逮鱼吃。哎，您家鸭子嬎蛋了吗？”“早都嬎蛋了。哪家鸭子还不嬎蛋呀！哎，您没听说，罐儿和狗儿还在北园树丛里捡到鸭蛋了呢——是黑来没回家的鸭子嬎的。”
“对，咱也去找鸭蛋去，好吗？”吉祥兴奋起来。“好！”明理回答，两个人一拍即合。两个人跑跑跳跳，一路说笑着回到明理家里，明理说了句“大娘，俺玩儿去了！”两个人把苇叶往案板上一丢，转身往外就跑，好像怕谁提前把鸭蛋捡走了似的。
两个人沿着南北路绕到北汪北岸，果然“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远远看见狗儿和骚儿正弯腰低头在岸边小柳树丛里搜索着呢！两个连忙吆喝起来：“哎——捡了多少喽——”骚儿、狗儿听到喊声，转过身来，双手举过头顶，大幅度地交叉摆动着。明理起先看见有人先到了，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儿。及至看见他们摆手，心里完全凉了——甭想捡到了。这时他们才顾得转头观察汪面：两个庞大的鸭群宛若两大片云彩在碧波上悠悠漂荡着，也许适才受到吆喝声的惊扰，正缓缓往对岸漂移。也挺怪的，同一个村庄的鸭子，在同一个大汪里，竟然分成了两个群体。大概是村子东头儿西头儿的鸭子登岸后长期分路而行从而形成的亲疏所致吧。
明理和吉祥甩掉鞋子卷起裤腿儿下到水里，沿着汪沿儿浅水一步步缓缓蹚寻着，期待着灵敏的脚趾触碰到静卧水底的鸭蛋。后来，骚儿、狗儿也放弃了陆上的寻找，加入了水下搜索。他们轻轻缓缓地蹚着，生怕走快了会把水底半浮半沉的鸭蛋一脚踢跑了。四个“水军”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蹚着，眼睛还不住地搜索着近旁的岸上……把整个漫长的北岸地上水下缜密搜索个遍，竟然都是一无所获。于是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上了岸都四脚八叉地躺倒在岸边的草丛上，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晒着暖融融的秋阳。
养鸭子虽然可以收获鸭蛋，但是，也是一件很淘神的事儿。早上放养还比较省事，打开圈门，它们会一路嘎嘎叫着飞跑着投进水的怀抱，投入自己的庞大群体，去觅食、嬉戏。到了下午该归圈时就麻烦了。鸭子天性恋水，也依恋自己的群体，通常是不会自行登岸回家的。所以，每天傍晚，都必须有人吆赶。开始买的雏鸭有两千多只，在长成之后，对半数叫声喑哑的鸣鸭(公鸭)或吃或卖地淘汰了，剩下半数的会下蛋的草鸭也有一千多只，依然是赫赫然一个庞大的群体。
四个小伙伴，悠闲地晒着太阳，望着天上飘动着的云朵，信口胡诌着妖魔鬼怪的故事，倒不怎么觉得时光的流逝。忽然听见吆喝声和水的响动声，一个个机灵地坐了起来——原来太阳已经西斜，前门的彦俊、立普、保赢，后门的立儒、立全、明环，西头的太平、茅棵，还有书琴、大胜和明顺等高高矮矮十几个半大小伙儿，手持“长枪”“短棒”来吆鸭子了。此时两群鸭子正在大汪中央漂浮着。
明理等赶忙爬起来，挥舞着双臂加入了吆喝的行列，并不时捡起土块扔向汪里，驱赶鸭群向南岸靠近。其他那些伙伴儿也陆续来到北岸，挥舞着“长枪”“短棒”，大声吆喝着。鸭群也还听话，见人们吆喝，也就乖乖儿地向南岸中部田明铎门口处游去。到了岸边，便争先恐后地扇动着双翅嘎嘎叫着蜂拥而上——一千多只鸭子拥挤登岸，那黑压压的阵势真是蔚为壮观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