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10、给歪头罗说媒来了
10、
田仁智此刻才真切体会到了“明知不可而为之”的真实含义。明知碰钉子是注定的必然结局，还要硬着头皮去碰。否则如何给把兄交差呢！“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有意外之喜呢，那就更好了。但是，首先就遇到了难题：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上人家孤儿寡母家去提亲、动员人家寡妇改嫁呢！更何况自己还算个“老叔公”呢！田仁智凭着自己灵光的脑瓜儿很少遭遇过如此的犯难。程氏见状纳闷地问他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儿了。田仁智听见妻子的问话，似乎豁然看到了解决的办法，回答道：“为百怀哥的事儿——他托俺找白兰娘给他提亲。”“给谁提亲？他家里大镯娘不是现成儿的吗？”程氏感到惊奇。“他说他不能戴绿帽子，要离婚！”程氏感到不平了，反问道：“他自家到处拈花惹草倒行，女人出点儿事就戴绿帽子了？！这什么规矩！”田仁智无心和她争论，接着说：“他说他死的心都有，俺就答应他了。愁的是俺这个老叔公怎么好上门去开这个口呀！”程氏劝他不要去碰钉子，白兰娘不会答应的。田仁智继续说道：“话说回来，百怀哥现今条件还真不赖，是荣军，有一大笔抚恤金，还有经常性的补贴，白兰娘也许会动心的呢。要不，您出面试试，都是女人家，好说话。您看，百怀哥都交给俺了——”说着，掏出存款单和荣军证递给程氏。程氏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眼睛顿时放出异彩，好像那两件物什都归了她似的。
程氏接过丈夫转交的光荣使命，兴冲冲地一路过了高堂屋，过了国家大院，来到田明春门前，见明春屋里人正坐在碓窝子跟前双手握着碓头一上一下地搉碓，而相邻的白家和田仁昌家都是大门紧闭。程氏来到碓窝子跟前，明春屋里人歇下手，跟程氏打招呼。程氏问道：“磨儿娘，白兰娘在家吗，怎么大门关着的？”田明春的儿子立梅小名叫磨儿。磨儿娘告诉她白兰娘有人没人大门都是关着的。接着问道：“婶子您找她吗？”程氏点点头，又问道：“她在家吗？”“走，俺带您喊她去！”磨儿娘站起来说，转而诡谲地问道，“婶子您是来替歪头罗说媒的吧？”程氏被人猜中所为，面颊微微一红，转而爽朗地笑着点头认可。
磨儿娘引着程氏，越过白家大门，来到田仁昌家门口儿，轻轻摇击几下门镣子，朝里面喊道：“婶子！开门！有稀客呢！”院内有应答的声音。磨儿娘轻轻推开门，堂屋门口儿白兰氏同田仁昌屋里人一块儿坐着做针线。程氏抢先打着招呼：“嫂子您一个人在家？噢，还有白兰娘。知礼呢？”知礼，大号明铜，是田仁昌的儿子。“噢？远客呢！他婶子难得来俺家呢！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知礼上学去了。”相互招呼后落座。磨儿娘微笑着对白兰氏说道：“婶子来找您有事儿呢！”白兰氏惊奇地抬眼望着程氏，见程氏点头，便起身告辞，引着程氏出门去了。磨儿娘附到知礼娘耳边悄声说了一句：“给歪头罗说媒来了！”知礼娘听了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差儿娘真不知道进退，等着自讨没趣儿吧！”磨儿娘会心地一笑，转身出门回去了。
程氏随着白兰氏进了院子。院子不大，两间堂屋，三间厢房，显得很紧凑，收拾得很洁净。她们进了堂屋在当间坐下，白兰氏目视着程氏问道：
“婶子大老远亲自跑来，什么事儿啊？该喊兰儿带个话，俺过去，也省得您老人家跑这一趟！”程氏“咯咯”笑着，说道：
“给您道喜来了！”白兰氏听了，已有警觉，却依然微笑着说道：
“婶子您真会开玩笑，像俺这样人家，孤儿寡母的，哪来什么喜哟！”
“不是玩笑。这喜事一成呀，您家就好了，就红火起来了！”白兰氏没有说话，听着程氏继续说下去。程氏接着就把田百怀如何喜欢白兰氏，如何准备好了彩礼，如何跑到池村找田仁智做媒，现今只等白兰氏一句话等等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白兰氏早就猜到了程氏是来给田百怀做说客的，但是此刻当真听见田百怀的名字时，内心深处还是掀起了一阵狂澜，暗暗地把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但是想到，程氏毕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平静礼貌地回复道：
“感谢婶子的关心！兰芳早已心如槁木死水，无意再适了。即便抬身适人，也不会是田百怀这样的人。”程氏不顾对方的反应，继续阐发着田百怀今非昔比，有名誉，有地位，有钱等等，好像是世上难逢的主儿。说着，从怀里把田百怀的存款单和荣军证掏出来，递给白兰氏。见白兰氏不接，就顺手放到白兰氏面前，双目发亮的啧啧道：
“您看嘛，这单儿上恁多钱呀，都是留给您的！——您真有福气呢！还有这——荣军证，咱庄上可只有这一份呢！凭它到时候就能领钱，还有肉！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说白兰娘呀，您这可是掉进福窝里喽！您还要选个什么样儿的呢？”白兰氏听得不耐烦了，反问了一句：
“照婶子说的，那女子嫁人只要有吃有喝就行，甭管人品，甭管什么人，哪怕土匪强盗流氓恶棍都中，是吗？”程氏被她软软地一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好讪讪说道：
“那当然也不是。可人家田百怀是荣军呢！”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咱挑人家，人家还挑咱呢！像您娘儿俩，人家不嫌弃已经难得，人家还恁喜欢就更难得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儿了呢！”
白兰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强忍着怒气平静地说道：
“俺想问婶子一句话，怕有不妥……”程氏大咧咧地说道：
“咱娘们儿，随便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