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13、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宣判
13、
因为不逢集，况且已经是傍晚时分，集上冷冷清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几个漫街转悠，不觉来到那年暑假田明理和田景尧两个买蚰笼子的那个街道拐弯处，当年那个卖蚰笼子的老头儿不在了，却摆了个卦摊儿。卦摊儿前也是冷冷清清，卦桌上的卦签、卦筒等卦具冷清地或立着或卧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干瘦老者坐在卦摊儿后面闭目养神。大概是听到了孩子们的嬉笑声，睁开眼睛和善地打量着他们。几个孩子好像从他的眼神儿里得到鼓励，就嬉笑着围上前去。老者笑笑问道：
“几位是测字呢还是算命？”
几个孩子马上尴尬地畏缩起来。田立志回答说：“俺没钱！”农家孩子平常身上没有钱，也没有花钱的习惯，田立志说的是实话。老者听了，哈哈一笑道：
“哈哈，我看出来了，您仨是来赶考的‘举子’，对吧？”几个感到很惊奇，相互看了看，同声问道：
“您怎么知道的？”
“我是算命的，会算呀！”老者像是故弄玄虚，更像是给几个孩子开玩笑。其实，会考在当地是件大事，算命的会不知道吗？再说，这天不逢集，这几个陌生的孩子来池村做什么呢？更何况他们也正是参加会考的年纪呢！见几个孩子将信将疑的表情，老者来了兴致：
“来，抽个签儿吧！——不要钱！”听说不要钱，几个孩子放心了，也来了兴致，在平摊在卦桌前面的一溜排列整齐的卦折子中间，每人认真地抽出一个，毕恭毕敬地递给老者。老者首先打开了田明理递过来的卦折，是一幅画：烟波浩渺，一只小船扬帆鼓风前进。画上题词：
“一帆风顺”。
田明理心中自然高兴，两位同伴也为之高兴。再打开的是田立志的，也是一幅画：一个人挑着一担水，不慎后头儿的筲桶滑脱了摔在地下，前头儿的筲桶失去平衡，也摔落在地，地下流了一滩积水，挑水人肩荷着一根空扁担惊愕地呆立着。画上题词：
“劳而无功”。
田立志顿时一脸黯然，两个伙伴儿也为之感到歉然。最后打开的画面是：山坡上，一个人抡着头扒地，一鐝头扒在一块石头上，迸出火星儿，头刃卷柄断。题词是：
“时乖运蹇”。
田景尧一见，惊惶失色，不等卦师开解，也顾不得祈求禳解趋避之道，转身就走。田明理和田立志也慌忙离开卦摊儿转身追上田景尧，相互劝解着。田明理以“算命是迷信，不要相信！”来宽慰田立志和田景尧；田立志和田景尧也以此相互劝慰和自我宽解。一路走着说着回到学校，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他们穿过南院儿宿舍区，来到北院儿教学区。北院儿东南角有一个开水房，开水房门口儿安放了两口大琉头缸，缸里装满了冒着蒸腾热气的开水，缸旁石台上放着十几把带着长柄的舀子。旁边大树下许多学生在吃干粮，时不时拿着舀子舀水喝。田明理几个找了块地儿坐下来，也解开小包袱，一边嚼着干粮一边喝着开水。
吃完“晚饭”，又一路走回到南院儿，见树底下、空地上三个一堆儿五个一块儿地早已铺上了席子或被单子——早有考生安营扎寨了。田明理他们三个选定了甬道西侧的一棵不大的柳树底下，各自拿出自家的被袱子展开来平铺在地上，然后躺了下来，听着蝉鸣，东拉西扯地说着笑着，等待着夜幕的降临，迎接着明天的入场会考。毕竟经历了十八里路的跋涉和一天的劳顿，田景尧和田立志先后进入了梦乡，响起轻微的鼾声。也许是因为还没有到长期形成的就寝时间吧，田明理闭上眼睛却没有睡意，听着同伴们轻微的鼾声，反倒越发清醒了，只好闭目假寐。后来感觉眼前明亮，睁眼一看，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望着冉冉升起的月亮，不禁默默吟唱起幼时的歌谣：
月嫏娘，长长，狗咬绵羊。瞎子看着，瘸子撵着，哑巴出来骂一晚上。
心里唱着唱着，不觉笑了起来——农村里有很多说反话的歌谣。还有：
反说话，话糊涂，牤牛将个牝犊子。东西街，南北走，顶头儿碰着人咬狗。拿着狗
去打砖，口袋驮驴一杠烟。稀泥掉进口袋里，砸得醭土飞上天。
想着笑着，哪里还有睡意，田明理索性翻身坐起，望着玉盘般的一轮明月悬挂在东南方幽秘深邃的夜空，洒下如水的溶溶月光，不禁暗暗赞叹道：“今晚的月嫏娘真圆真明亮呀！”由是唤起了许多美好的记忆和遐想。那上面的高大的阴影不就是高大的月宫桂树吗？桂树下是玉兔坐在碓窝子跟前抱着玉杵在搉药呢！如果定睛观看那玉杵还在一上一下地动着呢——那是玉兔在搉药。玉兔还是蛮辛苦的呢！
忽然，从右方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静时分依然清晰地传了过来。院子西南边一片高宅旁的一块“营地”上一只如豆的烛光映照着三四个人影——显然，他们是在做着迎考前“临阵磨枪”。田明理投以微微一笑。接着又触发了自己的联想：自己真地准备好了吗？明天的考试会顺利吗？这回能考上吗？上一届全校只考上了三个，这届能考上几个呢？——如果这回再考不上呢？那可真的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更要紧的是父母的殷切期望、自己的念书理想都将如云散烟消……田明理心里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挺直腰杆儿、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月亮，望着深邃神秘的苍穹默默祷告起来：
“月嫏娘、天老爷、魁星……多多保佑！如果这回顺利考上，俺……八月十五中秋节给您敬月饼！”
祷告完毕，好像心里多了一份儿依仗；再望望天上圆圆的月亮，像是在向他点头微笑；联想起傍晚儿抽的签是“一帆风顺”，心里又踏实起来。这时，感到倦意袭来，便轻轻躺下，倒头睡去。
次日，两场考试下来，卸下了应考的重荷，莘莘“举子”或得意或失意或懵懵懂懂地星散归家。田明理回顾考试情况，一点儿也得意不起来，甚至也没有体会到完成了会考的轻松。算术试卷做得很顺利，没有遇到疑难试题；语文试卷中的作文题目是《我最快乐的一天》，从取材到行文都比较满意；可是，语文试卷的一道选词填空题却填错了。那道填空题是：
天上有（晶亮的）星星，地上有（朗朗的）流水声。
这是当届毕业生学过的语文课本《延安》那篇课文中的一个句子，他们会不假思索地完成填空；田明理没有学过这篇课文，后来虽然复习过，可是印象不深。在第二个空档的形容词选择时犹豫在“朗朗的”与“哗哗的”之间。当时他觉得“朗朗的”常见于用于形容读书声，用于流水声的没有见到过，感到没有把握；而“哗哗的”是最常见的用于形容流水声的，于是选择了“哗哗的”，遂铸成了错误。虽然占分很少，田明理心中依然哽着个疙瘩，怀着几分慊慊几分忐忑地回到家里，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