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渡集
没有一个马夫注意到,天风在雨里跑了这么久,鬃毛竟丝毫未湿,身上也没有任何被泥土沾染的痕迹。
而云弋一行则走向马厩的侧门,那里有直通膳馆侧门的走道。
寒泉跟在最后,见其他人的衣服都湿着,抿着嘴唇捏了个诀,然后一指前面走着的众人,云弋等人身旁的空气中突然浮凸出几圈淡紫色的光之涟漪。那些微弱的光芒以四人为圆心散开又聚拢几番,最终消湮于虚空。
云弋侧着头看着一个布衣女子的背影,没有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
俊波和桑秋发觉了身周的光芒,知道是寒泉的法术。桑秋一边摸着自己已干的长发,一边转头笑道:“谢啦!”
寒泉还没说话,冬阳侧首提醒道:“寒泉,黑暗中可能藏有眼睛,不要轻易暴露行藏。”
寒泉愣了一下,瞪大眼睛朝旁边看去,说:“有吗?不可能有啊,就算有人用千里法眼,我也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是啊,有谁能逃得过你的法眼呢?”桑秋笑着揶揄道。
冬阳微笑着摇头,耐心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能人辈出,灵气高绝者数不胜数,江湖处处藏龙卧虎,一山更比一山高,你能保证你的法术是举世第一吗?”
“冬阳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以后会注意。”寒泉微微嘟起嘴,点头服气。
说着,五人已走出了马厩侧门,沿着西边的走道向膳馆走去。
马厩侧门的走廊通道共分三条,分别通往位于渡集西北角的膳馆、中心的寝栈和东南角的商铺。此时走廊外小雨淅沥,廊下却仍干净如常,只因走廊檐牙采用弧形外延的结构,从两边伸出旁翼来,呈开口朝向天空的半椭圆形,形成一个能暂时存雨的凹槽,在最大限度上挡住了斜落的雨滴,保证了廊内地面不被雨水淋湿,设计十分独特精巧。
而更巧妙地是,走道两头的石柱上,古箫国的神兽螭龙盘旋而下,须纹栩栩,爪牙逼真,檐牙凹槽中的雨水便从石雕螭龙的身体里顺势留下,再通过龙嘴流到地下。
“果然是精妙非常啊,难怪四方旅人都争相称赞这天衣渡。”注意到这些巧夺天工的设计细节,俊波将折扇在左手掌心重重一击,叹道。
他们在膳馆里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后,一个小二殷勤地为他们擦了桌子,操着一口地道的云母腔,说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俊波手不离扇,笑着回答,“拣现成的菜上吧,我们马上要渡江。”
那小二听了他的话,吃了一大惊:“渡……渡江?可,可快下暴雨了啊!这种天气历来是不发船的。”
“把你们老板叫来,我们自己跟他说。”冬阳抬起头,说。
小二楞了一下,脸色说不出的古怪:“我们老板不在……老板娘在。”
“那就叫老板娘来嘛,快点。”桑秋边将额前的一缕青丝拢到耳后,边说。
“那客官请稍等,我这就去请老板娘来,饭菜也会马上上桌。”小二说完欠了个身,绕过花鸟屏风离开。
没过多久,老板娘扭着细腰,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只见她着一身淡紫绸纱绫缎裙,手中执一把嵌玉雕花桃木扇,微露的香肩在天青色轻纱抹胸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白皙动人。虽然已是四十出头,但她的风韵却仍让人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在桌前止步,堆起满脸的笑意,微欠着身,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她正宗的帝都口音却是让人意想不到:“客官呐,你们看,这样的天气,真的是不能出船呐,如果出……”
“五倍价。”冬阳竖起五根手指,打断她的话。
老板娘愣了愣,接着说:“可是下暴雨的话,极有可能会翻船的,客官也知道,海狼江之所以以海狼为名,正是因为它如海一般的汹涌、像狼一样的凶猛。虽然这里水势相对平缓,但下着雨,还是凶险万分。这一旦要是出了事,奴家可真是万万担不起这个责任呐。”
“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事,责任我们自己会担,不会归咎于你的。这样吧,十倍价,我们必须尽快渡江。”
听了这句话,那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点心动了,但她还是微皱着眉说:“客官,不是奴家不肯行这个方便,但真的是不合规矩啊。如果让我夫君知道了,肯定要大发雷霆了……出了事的话,渡口这十几年的声誉就都毁了……”她越说越轻,最后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想说服自己一般。
除云弋外的四人对视了一下,而云弋紧抿着嘴唇,似乎在思考别的什么事情。
寒泉努着嘴瞄了眼云弋,又眨了眨眼。
“好吧,我给你看样东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冬阳说出了这句话,并伸手探向衣中。
听到这话,老板娘还没反应过来,可桑秋脸上却露出了焦虑的神情:“冬阳大哥,要不我们还是先在这住下,等明早天晴了再渡江吧……那个,还是别拿出来了吧。”
“可是我有不好的预感,”他的动作顿了顿,“我觉得可能会出事,我想尽快到那里。”
她沉默了一下:“那好吧,早些到那里我们也能早些放心。”
“嗯”,他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对老板娘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啊?”老板娘一脸不解。
“就是说叫你反应不要太大,不要大叫。”少年解释道。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寒泉,转过头的时候,她看到了眼前这个男子手中的东西,突然惊得张大了嘴,若不是用手掩住了嘴,非惊呼起来不可——
那是一块造型极不规则的令牌,大体呈三角形,但周围凹凸不平,特别是有一边,竟然凹陷进圆弧状的的一大块。它的正面也不光滑,有细微的起伏,细看可以发现令牌表面纵横交错着许多凹痕,将令牌分割成大大小小许多区域,一些突起的点零散地错落在其上,仿佛是一幅精雕细琢的山河图。令牌是黑色的,但玄黑中又透出紫红的颜色;虽为木制,在灯光下却闪烁着金属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