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饮
时间已是子时三刻，忆沄湖旁悄无人息，只有树影婆娑摇曳。
冬阳孤身一人快速走过湖边，往湖中心望了一眼，那里的灯火传到这里已是稀微，而建造之音也已微不可闻。他疾疾而去，没有在意身后一只全身乌黑的可怖禽鸟闪电般地从树林里飞出，发出可怖的叫声，然后湖里有一条水蛇像是回应它似的，抬头吐了一下红信，就蓦地扎沉入水下，游进了水面下湖岸的一个地洞里。
这条细腰水蛇动作灵活，一路穿过深邃曲折的泥石穴道，终于看到了灯光。眼前豁然开朗，迎面是一条高墙窄甬道，两侧墙壁上每隔一丈就嵌有一盏长明灯，亮如白昼。
那条蛇似乎对地下迷宫的地形极为了解，毫无迟疑就往左侧游走，拐过几个弯，远远地前方有一个人影在前进着，正是东棋帝。它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不敢靠的太近。
东棋大帝像往常一样，并没有察觉，他绕过许多弯，进入到一个开阔的大殿里。他径直走到殿中巨大的水池旁，站定，望着池中水平如镜的水面——池中之液体奇异万分，千色万彩，变幻莫测，不知是作何用处。
和以前几次一样，那条水蛇贴着墙边躲在甬道尽头，静静地看着。它看不到的是，那无波无纹的水面突然起了涟漪，一双巨大的琥珀色眼睛从池面下浮了出来——那是一颗硕大的龙头！
东棋帝半蹲了下去，极为熟稔地抚摸起那条螭龙。而这条龙似乎也十分享受，龙须微微颤动着，慢慢闭上了它的眼睛。
在水蛇的眼中，只能看见东棋帝蹲了下去，感觉像是在不停地触摸池中之水。看来这一次又要像以往一样无果告终，而就在这时，仿佛看到了什么，水蛇的瞳孔陡然放大了——似乎是暌违太久，那条黑色的龙难以自禁，竟然忽地整个跃出了池水，用它粗壮的身躯将东棋帝一圈一圈紧紧盘绕起来，玄鳞冷硬得就像是一个冰寒的拥抱。
东棋帝站了起来，并没有反感，还是微笑着，说道：“阿黑，你又胡闹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条螭龙猛然松开了他，露出尖利的牙，张开骇人的爪，如一道黑色闪电般朝着掩藏在甬道中的水蛇雷霆飞扑！
幸而细腰水蛇反应灵敏，虽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但对危险的感知敏感度高过一切，它瞬间便回过神来，一扭身迅速遁逃。
东棋帝转过身，看到一条蛇在拐弯处一闪而没，而螭龙也迅疾转弯而去，马上双脚一蹬，飞追上前。等东棋帝到达水蛇钻进来的地洞的时候，螭龙睁着它的眼睛，盯着那个极小的洞穴。东棋帝蹲下来，眼神变幻，检查了一下那个洞，皱起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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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月寒风冷。雨荷池中霜气凝结，水雾浮动，池畔的绿莲亭中，正有两个男子正秉烛夜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狂歌痛饮，已是酩酊大醉，敞开心扉，畅谈心事，互诉愁思，共叙契阔。
正是云弋和风涟。
酒入愁肠，风涟心绪翻涌纷扬，化作相思泪，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云弋，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好想她，我忘不了她。她离我而去整整一年了，如今父皇逼我成婚，你说我该怎么办？”
云弋知道他口中的她所指是谁，那个女子乃是东棋国已故的一位密使，名唤琉璃。
琉璃温婉贤淑，气质恬淡，从容娴静，与风涟一见倾心，互相爱慕，情根深种，暗定终生。奈何在一年前的一次行动中，她死在了百毒宫摧花神使的手下，香消玉殒，着实可惜。
得知琉璃的死讯，风涟痛不欲生，整整悲痛了一个月，才从失去心上人的悲苦中走了出来。
今日，正是她的忌辰。
风涟眼角含泪，心中淌血，醉醺醺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她月下起舞弄清影的倩影，听到她用珊瑚长笛吹奏的一曲《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喃喃地吟诵低唱着这一曲定情之词曲，神态感伤，呆呆地望着亭外的空地，似是痴了。
云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不忍，劝慰道：“风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不然她在天上也不会安心。她一定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生活下去，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幸福一生。”
“云弋，你没有经历过如此铭心刻骨的爱情，你不会懂的，我不想要别的女人，我只想和她长相厮守，那种心动的感觉都不会再有了，我不想将就着度过一生，”风涟用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甩甩头，“等你以后也遇见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你就会明白了。”
云弋一怔，眼里蓦地浮现出了雪燃清丽出尘、坚定果敢的绝世容颜，心下大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她来。
脚下已摆了五只空酒坛，风涟又拿起一只新开的酒坛，给自己和云弋的碗中倒满，道：“来，我们继续喝，你我今夜好不容易得空，今天非把这几坛人生如是喝完不可，一滴也不许留。”
云弋怕他悲伤过度，饮酒超量，道：“风涟，夜深了，你喝得太多了，不如我扶你回去睡吧，这几坛留待下次，你我兄弟两人再喝过。”
风涟连连摇头，酒气冲天，醉意熏人，道：“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要说这种话，陪我喝到天明。来，干。”
云弋听他这么说，又率先提碗饮尽了碗中美酒，也就不好在说什么，拿起酒碗，大口喝下。
这时，他看到冬阳大哥路过御花园，遥遥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和太子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