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扶乩(上)
清晨,一夜都在纠结是否上床去睡这一问题,直到此刻沈无言还躺在冰凉的地上,简单的披好衣服,看着尚在睡梦中的月儿,沈无言不由的笑了笑。
“你的确是太小了,我们不合适。”轻轻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走出房门。
尚在被窝里的少女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待听到关门声之后,这才睁开了眼睛,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一阵之后,又将眼睛微微闭上。
沈无言在院子中洗漱之后,便为月儿也打好洗脸水送进草庐之中,然后又去秦老先生那里简单的吃了点早饭,为月儿带了一些回去之后,便一个人在村子里转了一会。
由于天色尚早,所以定下的扶乩还要一阵才能开始,此时正由几名青壮年的汉子正在搭建台子,以及一些准备工作。
离得老远沈无言便看到那位身披道袍,微闭双眼沐浴晨风的道士。
想来那位便是蓝道士了,只是不知是否便是要找的那位蓝道行,所以沈无言也并未心急,索性等这扶乩结束在去询问便是。
不一会,便有十多名村民陆续而来。其中有几名是昨日见过沈无言与刘权同行的村民,此时远远看到沈无言,便纷纷刻意与沈无言保持一定的距离。
沈无言倒是没注意这些,一边看着那搭建着扶乩的台子,一边想着秦老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信这占卜之术,为何又要请这道士过来求天问道。
正在这边思绪之际,月儿洗漱完吃过早饭便寻了过来,她一眼便看出沈无言与其他村民的距离,本还纠结着昨日的事,此番看到沈无言还有些脸红。
只是碍于此事不小,便忙上前小声问道:“少爷莫非与村民有什么矛盾,为何被如此疏远。”
听月儿这般一说,沈无言才发现,自己身旁竟然空空如也,而村民们则都聚集在另外一旁。
这一幕沈无言顿时便觉得十分熟悉,在国子监之时,那些个老先生们便是这般,宁可站在门槛上,也不愿与自己为伍。
微微一笑,沈无言解释道:“这便是我们人民的气节,以前只觉得士人有气节,却没想到这些寻常百姓的气节也不输士大夫们。”
“气节?”月儿不解的摇了摇头,好奇道:“气节二字如何说,少爷又不是坏人。”
沈无言淡淡道:“少爷我虽不是坏人,但昨日与刘权一同行走,人们便觉得我其实与刘权是一类人,所以便这般疏远。”
小村子的人并不算多,所以直到扶乩即将开始,也未能将现场围住,一来是因为沈无言那边开了道口子,另外其实村民也并不多。
站在高台之上的秦老先生环视了一眼台下诸人,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忧虑,但很快他便恢复神色,因为他看到远处走来浩浩荡荡的人群。
“那是刘权……”
“刘权竟然带着所有家丁过来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莫非他打算对蓝神仙不利……”
就在村民们纷杂的声音之中,刘权领着手下三四十名家丁将剩下的口子填补上。
当看到站在一边的沈无言之时,刘权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微怒道:“先生说要离开,为何如今竟然在这里,莫非是觉得刘某招待不周?”
沈无言向着刘权一抱拳,微笑道:“事情多有变故,待来日在与刘兄详谈……不过刘兄的招待已然很好,此事还是我的原因。”
简单的一句话过去,刘权也无心在此事之上,索性摆了摆手,也不再理会沈无言。
刘权一到,扶乩也随之开始。
秦老先生从高台之上退下,接着蓝道士从一边信步走上高台远望四方,目光停留在沈无言身上,二人相视一笑,并未多言。
一旁的刘权却是急了,大声道:“你这蛊惑人心的妖道,有什么本事尽早拿出来让大爷见识见识,没本事就赶紧滚蛋。”
那被刘权这般叫嚷的蓝道士,却也丝毫不生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碍于刘权手下那一群气势汹汹的家丁,又或者根本不在乎这些。
只是微微一笑,蓝道士捋着胡须,淡然道:“听闻刘
公子在这小村子里颇有实力,却不知道已然大祸临头。”
“笑话。”刘权一听这话,顿时回头环视一眼那几十名家丁冷笑道:“你这妖道且说说,老子这货从何而来?莫非这小村子……不,整个大明还有人比我厉害?”
站在不远处的秦老先生冷哼一声:“当真是井底之蛙,蠢货一个。”
声音虽小,但由于四野寂静,所以这句话也随之吹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听着周围,甚至还有自己带来的家丁的笑声,刘权顿时面上有些挂不住。
本打算去和秦老先生理论,却被一旁的一位亲信拉住,低声道:“公子莫急,先看看这妖道怎么说。”
其实这些家丁都不是小村子里的人,一部分是刘权外出之后雇佣过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像沈无言这般路经此地,被拉进府中许以重金,而留作重用的。
在这诸多汉子之中,刘权最为信任的便是跟在左右这两位身着儒生着装的先生,一位叫燕七,一位叫王武,皆都是文人,充当府上管事。
其实以刘权这不学无术的混混,最多只能在村子里欺压良善,顶多拿东家半斤米,西家二两果子酒,在出格的事也不敢去做。
后来村子里来了这两位先生之后,刘权便有了教导,虽说依旧脱不了混混的气质,却也学会了读书写字,也有了一定谋略,而走出这穷乡僻壤便是第一步。
接下来逐渐做起了很多没有本钱的买卖,也就是所谓的杀人劫道,所得赃物都寄存在小村子里,而什么练兵养战,也都是在这里完成。
不过终究还是一介粗人,一旦发迹之后,便寻思着显摆,那间豪华的宅邸便是最好的证明。
所谓富贵不反乡,如锦衣夜行是也。
秦老先生便是在这期间发现了这一事实,只是碍于无法和对方相抗,索性与他远离,却也因此生出许多事端来。
刘权兴许也有一定的感觉,但自小便被秦老先生在小村子的声望震慑,即便到现在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那两位谋士却不这样想,所以这些事都是未定的。
此间拉着刘权的这位,便是那两位亲信之中的燕七,此人擅长鼓动人心,这些身披家丁衣服,实则干着杀人劫掠买卖的强盗,多数都是他招募而来的。
燕七这般一说,一旁的王武也立刻附和道:“索性今日也无事,那便听听他们怎么说。”
身边这两位亲信都这般说了,刘权也就不再执拗,逐渐稳定心情之后,便大声道:“你这妖道且说说如何大祸临头?”
蓝道士摆了摆手,淡然道:“那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
“妖道休要这般诈我。”蓝道士这般一说,立刻激怒刘权,他立刻挽起袖子,便要爬上台子。
好在燕七与王武二人及时拉住,才免得一场事端,却也引起一阵哄闹。
蓝道士依旧面不改色,淡淡道:“刘权你杀母弑父,这些年却也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即便是死,却也不吃亏吧。”
刘权听蓝道士这般一说,立刻变了脸色,他自恃这些事做的隐秘,即便杀人抢劫的事或许有些张扬,但弑杀父母这事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般一想,他立刻正色道:“还请蓝先生明示,我刘权的灾从何处而来,若是为在下趋利避害,自当奉上千金酬谢。”
蓝道士依旧平和,却是笑了笑道:“刘公子若是当真相知道,那还需要问上天。”
“问天?”刘权好奇道。
蓝道士回头看了一眼秦老先生,道:“索性今天为村子扶乩,顺便也帮帮这位刘公子问上一问,反正也花不了太多时间,到时候刘公子所赠千金,便都给村民们散了吧。”
秦老先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到散银子,顿时连连点头道:“全有蓝神仙做主。”
蓝道行收起脸上笑意,在转头挥了挥手,顿时一只沙盘被抬了出来,在沙盘之上悬着一只架子,在架子上有两只树枝。
“刘公子,现在请两位你信得过的人过来用指头搭住这树枝。”
刘权信的过的当然是燕七与王武二人,于是这二人在蓝道士的指导之下,将那树枝搭住。
“刘公子现在有什么问题,尽可写下来。”
刘权虽说能识字读书,但却不会写字,此时听蓝道士这般一说,尴尬一笑,忙道:“我就是个粗人,还要劳烦蓝先生代笔。”
“要问的问题是,我的灾祸来源于何处。”
蓝道士在纸上写下着问题之后,抽出腰间木剑,随意挥动之下,便起了火,誉为天火,接着那写问题的纸便被烧掉。
刘权立刻着急起来,道:“那问题怎的烧了,蓝先生快快救火。”
蓝道士一脸不悦,轻哼道:“什么叫烧掉了,这是将这问题转达给上天。”
便在这般沉吟之际,燕七与王武二人立刻抽搐起来,整个人仿若中风了一般,同时那树枝也开始在沙盘上写写画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