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赚朋友的钱
第五十九章不赚朋友的钱
于郢门?听到这个名字,聂柘霁的手指松开,十几年不见,他竟一点未老。将近四十的人,仍然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历经沧桑的神情,反倒更成熟冷静,韵味十足。
于郢门冷峻的目光突然转向梁大,一掌挥出,将扑过来的梁大弹飞射出去,摔倒在地。
于梁浅嘴里不断吐出血来,于郢门的剑并未刺中她要害。
“她是你女儿,你不能这样对她。”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从庵里传出,于郢门慢慢放下手中的剑,神情变得愁苦而凄迷,怔怔看来人,无尽内疚和痛惜。
燕古摄的眼里,也涌现出疼痛和痛惜。看来人,欲言又止都是怜爱。
来人穿着道服,神情温和。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碧波湖水,一眼便可看到底,正是尹墨痕。
难道她一直住在百竹庵,聂柘霁竟未见过她。
于梁浅刻毒的瞪着她,“贱人,不用你假惺惺。奸夫就是听了你的话,才让于家家破人亡。”
于郢门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还不滚。”
她呸了口,瞪着眼不动。
于郢门又要打她,被庵里师父拉住。
她发出一声冷笑,“都是假惺惺的臭婊子,这庵就是个妓院,那里不是还有一个。”
站在墙角的席尽妍,回了身离开。
聂柘霁完全搞不清眼前的情况,他也没兴趣去管,转身去追席尽妍。
现在他心里奇怪的是,于梁浅不认识席尽妍,也不认识席尽妍身边的,她怎么会知道席尽妍的事?怎么会知道席尽妍在百竹庵?
这些事越想越乱,让他头隐隐痛起来。
百竹庵的后面,是一座大山,古木苍天,纵横交错。席尽妍一进去,便像石沉大海,不见踪影。
聂柘霁也不知转了多久,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女子,她靠在树下,仰着头。
神情淡漠苍茫,透过树叶落在她眼里的光影,斑驳透亮。
仰着头,在掩藏泪水吗?尹墨痕。
你清澈无岚的眼里,看到的是怎样一个世界?温柔平和,无所畏惧的面容下,承受着怎样的悲苦和愁绪?
聂柘霁对她的事一点不了解,经过刚才的事,对她的定义更加混乱。
只是他心里一直觉得,这个温柔平和的女人,不是别人眼里看到的样子。
此时仰着头的她,在掩藏屈辱和惨淡。什么都不说,这样的人,都将所有伤痛放在心里,那怕,伤害了自己。
这样的人,总是太坚强,坚强到伤害了自己。
距离她两三丈的地方,还站着一人,是燕古摄。
他也是一袭白衣,风将他纤尘不染的白衣吹得起起落落,翩翩倜傥。
公子古摄,嘴角永远有着不经意而潇洒的笑容,一副无所谓的慵懒神态,让人无法抗拒的迷恋。
此时的他,俊逸的面上有一层忧伤情绪,看着眼前的人,痛彻心扉的怜惜。
聂柘霁从未在他面上看过这种神情,这种眼神,是看从来一个女子都不曾有的。
这是一种,迷恋,聂柘霁在他眼里看到了迷恋。
不可自拔的迷恋。
有兵刃交接之声,聂柘霁忙追过去。那条叫似影的黄色猎狗正好摔在他脚下。
似影的腹部开了一条长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它发出痛苦的低吠,看它主人的眼,迷蒙凄迷,都是不舍和忧虑。
它的主人,那个眼盲女子,正飞掠而起,大刀劈空,风声刺耳。
对面的人凌空翻转,足尖点树,剑气如霜,霜如急流,排山倒海压来。
盲眼女子手中刀划出一道光幕,以削飞扑而来的剑气。
她的刀上寒光闪动,人已飞射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对面的人剑势未减,剑锋转动,朝盲眼女子飞刺过来。
“闻人姑娘、、、。”聂柘霁跃过去,挡在盲眼女子身前,“闻人姑娘,你不能杀她。”
闻人木枬雾霭一般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只一瞬,她的眼又迷蒙得什么都看不到。
她微微仰头,凝视聂政,“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的眼睛看不到。”聂柘霁还是不带情感的语气,既不是命令,也不是恳求。
闻人木枬秀眉颤动,手中剑并未放下,“她是勒卫门的人。”
聂柘霁有一丝小小的诧异,他没想到这个盲眼女子竟是勒卫门的杀手,他眉头动了一下,“她是你在这个城市的目标?”
闻人木枬说过,她每到一个地方,没有盘缠,就会接一份活,在她能力范围内的活。
“她是你朋友?”闻人木枬没答他的话,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聂柘霁目光落在盲眼女子身上,朋友?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只是她的盲眼,让他想起盲眼的苏晓横,用性命保护他的岁月。
闻人木枬眼里的薄雾在聚集,一个笑容突然弥散在她凛若冰霜的面上。浅浅的笑容,弥漫在空气里,周围的空气,得聚集了夏天的和风,沁人心脾。
她收了剑,眼里有莫名其妙的笑意。
“你、、、?”聂柘霁知道她的意思。
闻人木枬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不想从朋友那儿赚钱。”
“你回去怎么跟主顾交代?”显然聂柘霁此刻更关心的是她。
她摆了摆手,“我本来就不是个称职的杀手。”
聂柘霁沉浸在她清灵寥落的背影里,无法自拔。这个神情,竟与刚才的燕古摄一模一样。
他将盲眼女子抱回百竹庵,请庵里的师父照顾。女子一直求他救那条狗,聂柘霁也将那条狗抱回庵里。
于梁浅众人早已散去,聂柘霁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结果,香夫人在佛像前打坐,她不可能没认出聂柘霁,只是自始至终都未看过聂柘霁一眼。
聂柘霁不会去评价她的选择,每个人的选择,背后都是一个故事。
“施主,找老尼有事?”香夫人没有抬眼。
“夫人、、、。”聂柘霁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老尼法号无悔,道行浅薄,施主的疑惑,怕是不能解答。”她声音平静,是一个高僧才有的空灵。
无悔。
聂柘霁听到她的法号,转身出了屋子,这两个字,已说明一切。
他找到席尽妍时,席尽妍正坐在崖边一棵弯曲的老树枝桠里。
她看着眼前苍茫云海,神情自若,静如万顷之波。山风吹动她的裙袂,像聂柘霁闪烁不定的记忆。
这个场景,是他心里柔弱的感伤。他的记忆里有苦涩的味道,这个记忆,在他的内心深处,有浓烈的复杂情绪。一种他无能自制的黯然兴奋,恍若虚幻的梦境热闹。
席尽妍回头对他微笑,笑容寥落而伤感,“你以为我会自杀么?”
山风吹乱她的秀发,交织在面庞,使她柔弱得让人心疼。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厌恶这个世界,却对红尘留念。一种莫名其妙,我自己都不能自制的留念。”她又笑,像夕阳的落寂光芒,无可奈何的凄凉眷恋,美得令人不忍心看。
“梁临汝是你什么人?”聂柘霁已猜出大概,但他觉得席航不太可能告诉他真相。
席尽妍眼神沉郁而苦痛,良久,叹口气,“她是我大嫂,我们以为她死了。”
“发生了什么事?”曾经因救了勒卫门的人而难过觉得自己做错的善良女子,到如今刻毒的性情,这些年,梁临汝一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
“那是一场可怕的瘟疫,嫂子不幸沾染,魏王下了命令,将得此病的人全部烧死。我大哥不忍,就将我大嫂救出,偷偷送到山洞里。他将我大嫂安置在山洞,每天带去药材,就算随时可能染上那致命的瘟疫,他也无所畏惧。大嫂的面容被大火所毁,但他一点都不在乎。可是有一天,大嫂不见了。我们以为她已葬身兽口,大哥为此一蹶不振。”席尽妍神情淡漠,她应该怎么也想不到,使她陷入万劫不复的,竟是哪个她曾经尊敬的人。
梁临汝应是误会了这件事,才会对席家恨之入骨,如今回来报复。
他要去找梁临汝,告诉她这件事的真相,聂柘霁不想她一直错下去,活在痛苦里。
可梁临汝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聂柘霁又去找闻人木枬,他去了祠堂、树林、悬崖,所有闻人木枬可能去的地方,可是闻人木枬也突然像从人间消失,无影无踪。
聂柘霁只感胸中空空落落,失魂落魄的孤寂。他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种疼,是这个样子。
他一直坐在祠堂门前,仰头看那棵枣树,一样有风过,却看不到相同场景。
那个影子,弄得他的下半生不知所措。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苍茫人生,原来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