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光返照
良久良久,夜深了再深。
“两年前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你爸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于是放下医馆的生意,四处上访,他说要给你讨还一个公道,他说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不管是贵族富豪还是贫民百姓。”
“于是他四处收集证据,几乎每天都去你们学校,每天都去公安局,每天都去法院上诉。”
“可是学校不闻不问,公安局置之不理,法院更是连大门都不让进。”
“他说他的面前横了一座大山。一座叫做权利的大山。”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儿子就这么昏迷不醒而坏人却逍遥法外,他不甘心堂堂大华国却是如此昏暗让人无奈。”
“他一生治病救人无数,总有那么几个念及他的恩情,就在事情刚要有所转机的时候……一辆大卡车无情的剥夺了他的生命。”
陈母声音哽咽,说完这些便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微弱的星光透过窗户照在病床上,映着陈母憔悴不堪的脸庞。
陈轩无神的坐在床边,看着病房外过道里人来人往,听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切仿佛离他那么遥远,遥不可及。
他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问上天:这到底是为什么?!
清晨。
陈轩睁开双眼,感觉腰酸背痛,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母亲依然紧闭双眼,便没有叫醒她,轻轻的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没有朝阳,没有清风,阴沉的天气预示着第一场夏雨的到来。
“嘭嘭嘭……”
敲门声响起。陈轩眉头微微一皱,拉开门,又看到了那张红润俏丽的脸,还有那高高耸立的胸部。这时的柳青青身穿一件白色立领T恤,饱满的胸部呼之欲出,长发束起,紧身牛仔裤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白色运动鞋为她增添了些许青春活力。
“有事吗?”陈轩问道。声音依然冷漠,但却少了一分拒绝。
“有饭。”柳青青提了提手里的购物袋说道。
“谢谢。”陈轩伸手去接。
“不好意思,不是给你的。”柳青青白了陈轩一眼,向病房内走去。
陈轩耸耸肩,伸着手稍显尴尬。
“伯母,起来吃饭了。”柳青青走到病床边,对陈母轻声说道。
“青青,你来了。”陈母睁开眼,憔悴蜡黄的脸颊升起一团不正常的红晕,精神明显比昨晚好了很多,对着柳青青一笑,和蔼说道:“今天怎么没去查房啊?”
“今天我休班,提前了一天。喏,特意给你买的好吃的。”柳青青坐在床边,打开购物袋。
三个包子,两份豆浆,还有一小碟小菜。
“你最喜欢吃的粉条白菜陷的徐记包子。我可是排了好半天队呢!”柳青青故意撅撅嘴说道。只是看到陈母脸颊的红晕,眼里闪过浓浓的悲伤。
陈轩也注意到了母亲的变化,双手紧握,踉跄的走到床边,强颜欢笑道:“妈,吃点东西吧,等会我去叫医生,还得打点滴呢。”
陈母摆摆手,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也罢,那就再吃青青最后一个包子吧。”
“伯母,你说什么呢!”柳青青佯怒道:“我以后天天给你买徐记包子。”
陈母笑笑没有说话。颤颤巍巍的拿起一个热乎的包子,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看在伯母的面子上,也给你吃一个吧!”柳青青不情愿的递给陈轩一个包子说道。
“谢谢。”陈轩接过,诚恳的说道。
柳青青读懂了他的意思,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陈母,没有说话。
“青青,麻烦你跟王医生说一句,等会我要出院!”陈母咽下半个包子,看着柳青青说道。
“啊?出院?”柳青青大吃一惊,问道:“伯母你要去哪?”
“回家!”陈母决绝的说道。
“不行的,伯母,万一……”
“我怕没时间了……”陈母轻声说道,眼神释然。
柳青青张了张嘴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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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王洪桥上班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让他眉头紧锁,柳青青知道,王医生生气了。眉头锁的越紧,就代表他越生气,而此时,王洪桥的眉毛都快要拧成一股绳。
“胡闹!”王洪桥啪的一下将刚刚拿起的病例拍在办公桌上,喝道:“她现在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怎么让她私自出院?!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可是……”
“没有可是!”王洪桥蹭的一下站起来,大手一挥:“立刻马上把他们母子接回医院,接受治疗!”
“晚了……”柳青青抿着嘴唇摇头说道,眼里泪珠打转。
“难道……”
“嗯,”柳青青点头:“回光返照。”
王洪桥颓然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老兄弟,我对不住你啊!”王洪桥轻声呢喃。
阳光依然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不肯露面。阴沉的天气让人压抑难耐,风渐起,云层涌动,酝酿着一场暴雨迎接悄然来临的夏天。
陈轩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子正在慢慢的恢复生机,而一旁的陈母却生机渐逝。脉搏忽强忽弱,红润的脸颊却透着灰败之色。
陈轩扶着母亲走在一条他毫无印象的街道上,七拐八拐之下,来到了一座小区。生锈的铁门,残破的楼房显示着小区的破败。墙面上大大的“拆”字更是有些刺目。这座小区就像是一个垂危的老人,不久后便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进入小区,来到了B栋楼下,陈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妈,你怎么搬到这来了?医馆呢?”陈轩终于忍不住问道。
陈母苦涩的摇了摇头,拍拍儿子的手说道:“跟我来吧。”
潮湿昏暗的地下室门口,陈轩颤抖着从母亲手中接过钥匙。
一张床,床上放着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被子旁边放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张桌子,桌子上一副碗筷,一张椅子,椅子上搭着一条毛巾。
墙角放着一个水桶,一个瓷盆,一个暖壶。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陈轩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妈妈,这两年你该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陈母走到墙角,挪开水桶,掀开盖在地上的木板,捧出一个灰色的包袱。
抱着包袱走到床边,招呼陈轩过去,然后认认真真的打开包袱,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漆黑如墨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