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送礼物改送人了
老刑苍老的声音没有情绪的响起:“二少爷自重,老朽一把老骨头,半条腿都迈进棺材的人,对二少爷的美人恩无福消受。”
“没试你怎么知道?”嗖一声从怀中掏出两本还微热的册子献宝似地退到老刑的鼻尖下,“来,这是我多年搜刮来的春宫图,里面的内容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的,拿回去揣摩揣摩保管你回光返照,重振雄风能再谱一曲老当益壮的绝世猛男调。”册子在阳光下濯濯泛光,表皮因为经常翻阅已经有了斑驳,连内页的边角也都打起了卷儿,可见程之翰对这两本册子多么爱不释手,“你不要看薄薄两册但里面都是精华,我好不容易才有割爱之心,你不要辜负我的厚望,赶紧收下吧。”
老刑谨谢不敏,连半点余光都吝啬的不愿给贴在他身侧的程之翰。花白的胡须遮挡住坚毅的嘴角,跟程之翰打了许多年的交道,他早就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好本事。
“二少爷有这份关心老刑的心思,不如用在主子身上,何必处处难为,好歹主子也是你的大哥。”
哟?程之翰被教训,眼角迅速乍起了小家子气,妖冶的眉尾燃起阴阳怪气,哼哧一声跟小孩斗气般将册子收回怀里,然后拍拍胸口掸起一阵灰土,扑上老邢的脸。
还真是给点颜色老刑就开染坊啊,他也就难为大哥了,换别人想让他这么费尽心思的难为他还不愿意了。
程之翰手肘肘上已经残的破到地上的门楣,歪七扭八姿态似窑姐儿揽客般的妖娆,轻轻弹指似无意却也故意:“我看你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大嫂的心思大哥会不知道?人聪明到他们这个程度,都不是轻易能动心的。就你家堡主那温吞的性子,适时的鞭打鞭打,有利于他看清楚自己感情的道路是多么艰巨,要不一头闷到底,要不赶紧放弃,我用心良苦,你当我是程之天啊……一天只会无聊的到处惹是生非。”
老刑听完这话脸色突然有了变化,向来黄蜡的脸庞好像被毛笔走过两刷墨黑,干燥的嘴唇也泛起乌青,身形开始不稳的左右摇晃,额头布满了汗珠。
“哎呀,老东西你怎么呢?”程之翰低下头,凑近身子假情假意的拍老刑的肩头,眼中流露出关切,“你看你若是感动哭出来也是可以的,何必让自己忍的如此难受,脸都憋黑了。”
老刑身中剧毒痛苦的说不出话,只是依然站得笔直,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候必定是一方英雄豪杰,如今到老才有这么坚强的意志力。
“之翰,你最好是把老刑的毒立刻解了。”废墟中穿透出一道薄薄波纹,动荡了和煦的空气,波纹似刃居然削掉了程之翰的半面衣袂。
程之翰心有戚戚也的拍胸口,大哥够狠的,居然化音为刃:“大哥,杀人偿命,杀弟弟天理不容哦。”说完甩手朝着空中丢下一只细颈的红药瓶,嗷一声跑走了,马不停蹄地离开危险地带。
又是三天过去,日头越发的好,阳光日日见旺,明明是入秋的季节却好像盛夏一般,或许这就是秋老虎吧,想要在寒冷侵袭之前燃尽最后的火热。
就着骄阳,杜达出现在了程家堡,他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禀告,这会儿正在程之浩的书房内,主仆俩密切的商磋。
“主子,洗濯疆边的盐运出现了被人落毒的问题,排除了内奸的可能,应该是和程家堡敌对的人所为,落毒的人已经全家被灭门,从死者的伤口来看是普通的刀具所致,杀人的手法也没有什么特别,死亡现场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看的出对方很聪明,也很了解程家堡的一举一动。指示者是谁属下现在还在查,不过根据出问题的盐推断,出事的日子已经**不离十,应该是这个月初我们今年之内第三批盐运往洗濯国,靠岸的第一天半夜。”
“很了解程家堡的人,你觉得有谁?”
“霍月国的林家,雄狮部落的多德家,魏志国的东南家,辛菊国的欧阳家。”程家堡的人对十六国皇室向来是直呼姓氏,从来没有避讳。
前两国的林兆天和多德碴是和主子修好的。这后两国向来和程家堡不对付,但若说魏志国和辛菊国之于程家堡连敌对都算不上,所以不可能突然跳出来对程家堡生事。
“你光记得皇室中人,却忘了江湖险恶,想想草莽之中有没有了解程家堡的派系?”
杜达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只论江湖仇敌的话,程家堡确实树立了不少,但是就说了解程家堡的江湖人士,杜达认为没有。即便是他刚才开口报的四国,其实对程家堡所谓的了解,也只不过了解了主子想让他们了解的。
程之浩循循善诱的接着问:“死者是一刀毙命还是伤势过重而亡?”
“身中数刀,但毙命的都在颈部。”杜达突然想到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属下明白了,身中数刀不过是掩人耳目,江湖中人所学武学向来都有自己的派系和特点,因为多年练习和使用同一种杀人手法,肯定会有根深蒂固的习惯,所以在快速出手的那一瞬间,这种习惯是无法掩盖,只要属下从这一点入手,就不难查出到底谁是幕后主使者。”
程之浩面对杜达的聪明报以满意的点头,这才问道:“受影响面积大吗?”
杜达得到程之浩的赞许,有些激动,深吸一口气平稳住心中的澎湃回到:“不大,控制在三个县城之内,但是洗濯国的苟家人在中毒名单上。”
洗濯国是雪冥大陆的神者国,整个国家的人崇尚有神论者,传说洗濯国的皇族就是天神的传承者,因为每一位皇室的直系血脉,无论男女能够抬手间毙敌千军万马,一朝一夕之内毁灭一座城池,简直骇人听闻,而苟姓正是洗濯国的国姓。
其实这个国家真正善于的其实是蛊毒,并喜用降头害人,只是手法高明加上百年来的愚民政策,导致民间以讹传讹,邪门之术倒成了高尚的神迹,苟家作为皇族自然是用蛊中的佼佼者。会用蛊的人不会识毒,说出去就是笑话。
程之浩感兴趣的翘起没有笑意的唇角:“哪一个?”苟家打程家堡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连中毒的法子都想了出来,可见是真有事在洗濯国发生了。
“苟家大皇子,苟连河。”
杀人不眨眼的苟连河,又是个刺头:“苟家要什么给什么便是,如果是想借程家堡的兵力,让他自己进堡内商议。”程之浩对于皇族夺权向来没有什么好感,手足相残就为了一方小小龙椅,在他看来是可笑的。
杜达暗暗摇头,主子口中的所谓进堡就是没得商量,能孤身一人进程家堡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就连当年勇闯程家堡的多德碴,身边也是跟着众多随扈,最后只剩他一人躺在一线天外被主子拎回堡中,差一点就命丧黄泉。
况且有了多德碴这个前车之鉴,二少爷早就对鬼林里的各种陷阱做了加强,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如今的程家堡只怕是千军万马也不可能奈何的了。
苟连河中毒是偶然还是故意,程之浩心中自然有数,想假借中毒相要挟,苟连河也得看看要挟的是谁不是。
话已至此,主仆俩算讨论完了重要的事情,程之浩落下手中的一刻未停的疾笔从书桌后走出,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杜达吩咐道:“你先留下来,陪我用顿午膳,我待会要见个人你也给看看。事后说不定得捎几个人给图兰带去,你先给他带个信儿。”
程之浩午膳后要见的人正是左烈国的将军——吴德光,此刻此人正在程家堡的偏房旁厅内如坐针毡,一会站一会坐实在不知道干什么于是开始满屋子的踱步。
吴德光脸上带着焦急,脚步很重很重,重的都不像习武之人,他在房间内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只觉得度日如年,突得朝门边走去,又突地停下了脚步,抬起手悬在半空中,满腹犹豫,最后却似下定决心般,哗啦一声拉开了门。
然后吴德光的老脸从门洞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心虚的赔笑对着门边的门神开口:“袁兄弟,我在屋子里闷的慌,不如出去走走你看可行?”
“吴将军应该知道程家堡的规矩,你若想走那我只能送你出堡。”吴志言无意中取了钟富的命这件事,一直都未能得到解决,皇上莫法只能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程家堡,今日是吴德光进堡的第三天,这三日以来程家堡对他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就吴德光而言,早已经是食不知味,寝不遑安,珍馐美味也只能浪费了。
“那我能出去上个茅房吗?”
吴德光身为武将说话自然粗鲁,所以袁昶从他口中听到茅房两个字,也不觉得奇怪。
“茅房不是在屋中内堂,吴将军随便用别客气。”袁昶回到。
吴德光手脚局促的似涉世未深的愣头青,黑脸红的发亮,两只手不安的绞在身前低着头说道:“我想到院子里的茅房方便,那里……空气好。”
……
袁昶心中笑喷,可表面依然严肃道:“吴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程堡主什么时候才肯见老朽,莫不是想拖延时间等到朝廷裁决。”
“吴将军若然真等不及,大可以先回家想想其他办法,皇上这不是第一次往程家堡丢棘手的事,左烈国的公务还堆积在我们主子的桌前案头,你以为就你的事是事,我们主子的事就不是事,为了你那点破事,就要主子把手中比你的破事还重要的事放下,然后先处理你那芝麻绿豆的小事?吴将军不但脾气大脸还大啊!”
吴德光被袁昶口中众多的事绕昏了头,正晕头转向的时候程之浩带着杜达出现了。
“吴将军久等了。”程之浩淡淡颔首然后同吴德光擦身而过走进了房间。吴德光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袁昶,杜达,进来候着。”程之浩的一个眼神,就是命令。
两人皆利落抱拳说道:“是,主子。”然后迈步进了房中,关上门候在了门边。
程之浩坐于上座主位,轻轻扫袖:“吴将军请坐。”既然吴德光这么着急,那盖碗茶也就免了,大家麻溜进入正题才是首要。
吴德光现在哪里还坐得住,点头哈腰的说道:“程堡主坐,老朽站着也无碍。”他脸上挤出的笑如同哭,不由擦了一把皱纹深深的额头,将污浊的汗水全沾到袖口,面对比自己小一半岁数的程之浩揣起了万分的小心。
稍稍沉默片刻程之浩毫无预警的开了口:“这事将军其实不该找我一个平头老百姓的。”只此一句话,说完就没了音。
吴德光怔了怔,难堪的开口:“程堡主,皇上都已开金口,指定这件事情需要您来处理,您也准了老朽进程家堡,现在何必还卖官腔戏耍老朽呢?”
“皇上只是让我一介草民帮着出出主意,最终的决意还是得有圣上来决定。”程之浩的话都带着推脱之意,着实让人接不下去。
吴德光明白这是程之浩在刁难他,他是来求人的可两手空空,但正是因为他求的人是程之浩所以才空着手来。因为程家堡什么都有,而程之浩什么都看不上眼,即便他带着金银珠宝来,那也是枉费。
当然吴德光既然敢空手来,那他肯定也带了程之浩想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工于心计的人都会明了,“程堡主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即便是要老朽的命,老朽也在所不辞。”
程之浩因为吴德光的话笑了:“我要你的命有何用呢?你儿子犯下大错,死罪能免,可活罪难逃,我可以保你吴家其他人无虞,但吴志言的事即便是程某向皇上求情,令公子保的住命,最少的刑罚肯定也是流放边疆。”
吴德光顿时无语,边疆向来是程之浩的天下,他的儿去了那不就任由程家操控了么?若志言最后再进了程家军,皇上那边铁定会心生芥蒂,即便碍于程之浩的势力不会多加怪罪程家堡,可开罪于吴家那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啊!
他知道救下儿子的命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可和皇室为敌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点,吴德光暗浑的眼珠开始频频转动,突然拔出腰间的剑架上自己的脖子,厉声大吼:“程之浩,你根本是在欺我吴家无人,你哪里是在帮我,根本是在害我,今日你要是不理法公办我就死在你的面前,而你……就是杀害我的凶手,朝廷肯定不会放过杀害命官的恶徒,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吴德光吼的毅然决然,大有气壮山河之势,只是他只顾着对程之浩咆哮,没发现门边的袁昶一脚飞踢了过去。
杀人夺命的剑就那么无措的被袁昶踢了个正着,然后从吴德光的手中飞射出去,破空插在墙上,剑锋入石,只剩刀柄颤颤巍巍。
袁昶揪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吴德光一阵报复的怒吼:“你大儿子犯得是不是死罪还未定夺,你以为用你的命就能一命抵一命吗?你开罪的是钟南翁,左烈国丞相。他是个什么东西,你比我们更清楚。他要置你儿子于死地,那肯定会用尽办法对你吴家赶尽杀绝,你还想理法公办?做梦吧你,你来求我们主子反倒威胁上了,我告诉你!我们主子要你死,你就得死不足惜,我们主子要你活,你必须活的有声有色。都一大把岁数了,居然还在程家堡玩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一套,若不是你还有点价值,你以为你能站在程家堡的天地之间吗?”袁昶的吼声如魔音穿耳,把吴德光的眼泪都震飞出眼眶,喉咙里无措的发出呜呜声,如果不是常年善战,估计这会儿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杜达在旁忍住笑也随声附和着:“吴将军若是再油盐不进,那你就自己出堡,我们做下人的不送。”没有程家堡的引路,吴德光就只能死在丛林里。
吴德光本来就不是真心寻死,见程之浩不阻拦自己,而且还任由他的手下对自己这番戏弄,顿时倒左右为难了。可是一想到要把吴志言送去边疆,吴德光比死痛苦,趴在地上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生不如死。
程之浩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吴将军为难,那还是先回去好好为吴志言准备身后事吧,至于你吴家的其他人,是否能逃过钟丞相的怪罪,毕竟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说不定钟丞相宅心仁厚不会对吴家欲加之罪的。”说完作势起身,他也不是非要帮吴德光这个忙,而吴德光也不是非听他的话。
他是想在朝廷中按一枚棋子,但这枚棋子不是吴德光也可以是别的人。
钟南翁会宅心仁厚,猪都能上树了。混迹朝堂多年的吴德光怎么会不明白程之浩的心思,听到他说这番话一下着急了,迅猛的从地上窜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拖住了程之浩的脚步。
老脸上涕泪纵横,鼻涕都喷出来一条落到衣襟上,痛哭流涕嘶哑着嗓子喊道:“我愿意,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求程堡主能救救我儿!”吴德光抱着程之浩的腿哭的好不伤心,好像被逼良为娼的黄花大闺女。
程之浩任由他抱着,低下头弯下腰跟哄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拍拍他的肩头,冷冷清清的说道:“不过我帮了吴将军,也希望吴将军能帮程某一个忙?”
“老朽无能。”吴德光抽泣着只敢示弱不敢回应程之浩的话,他有什么可以帮程之浩的。不会这么快就要他去杀了皇上吧。
程之浩猝然冷了声音,抽回自己的脚,站到一边:“吴将军刚才还说程某想要什么都可以,这么快就反悔真是让程某见识了什么叫言而无信,既然吴将军没有诚意那就请吧。”
吴德光还保持着怀抱的姿势,无措的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程之浩,唏嘘的问道:“你……你说吧,你想怎么样?”委屈的模样更像被人推入火坑的娘家妇女了。
程之浩冷着脸道:“让你的大女儿和小儿子进主母的房学着伺候吧,主母是皇家中人,吴将军应该放心一些。”
啊?这一下不但吴德光惊诧,连袁昶和杜达都跟着错愕,这里有主母什么事啊?主子什么情况?
“我明白了,你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在朝中树立程家堡的势力,你有我当你的棋子还不够,你是想操控朝廷!”吴德光突发奇想,不知道哪里蹦出来这么天外飞仙的一笔。
咔嚓一声脆响洞天,袁昶毫不犹豫的让吴德光断了一条腿,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主子的威严:“笑话,我们堡主需要操纵朝廷?”他朝廷仪仗程家堡都来不及。
杜达在旁冷声附和:“我们主子帮你救人,你光空口白牙谢过就了事?官场之人办事不会如此没有眼色吧,即便收了你一双儿女。你欠的人情还大着了。”
虽然他和袁昶两人都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是主子的决定他们是一致拥戴的。
吴德光因为腿上的疼痛,收回了纷乱的思绪,不善思考的脑子里转了无数的弯,确实想不出把自己儿女送进程家堡为奴为仆会对朝廷造成什么危害,才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志言流放边疆不就在程堡主二弟的手下服其劳,现在又要老朽一双儿女去伺候主母,吴家好歹也是将门中人,现在落得如此境地以后还怎么能够在朝廷中服众啊!”
程之浩懒得再多言,发气最后一击:“你们两家之间的怨恨是沉积了百年之久,这段孽债不是我挑起也不是我能左右,吴将军刚才指责程某的话未免武断,朝廷何时是我一介市井之民能操控的,将军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是想直述皇上无能吗?”
吴德光是个人才,虽然读书不多但刚直不阿,败就败在任由家中妻妾骄纵了儿女,吴志言本性不坏,又在武学上天赋异禀,除了脾气急躁容易坏事,不过都是可以调教的。
把吴志言拱上左烈国的高位,让他手握兵权他日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程之浩的打算,至于把吴家的其他孩子丢给无心当奴婢使唤,是他另作的打算。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不比深究。
吴德光被程之浩说的一阵懊恼,心中直念叨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然后怏怏的道:“可小儿尚且年幼,小女平时又深养闺中,这直接去当人……当主母的丫鬟……”
袁昶气愤吼叫着打断:“那是你的荣幸!”
吴德光再次被袁昶吼的发懵,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声音比他还大的人。
程之浩笑如云淡,轻声而语:“跟着无心他们会更长进才是。”
吴德光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程之浩淡若无物的笑比不笑更让他恐惧,想问又不敢,只能莫可奈何的眨眨眼。
袁昶面对如此蠢货深吸一口恶气:“我们主子的意思是我们主母是个人才,能让我们主子都赞许的人才,吴将军你觉得他们跟着我们主母好,还是跟着多败儿的慈母好,你不怕再养出个吴志言帮你吴家争取个满门抄斩的罪?”
吴德光一哆嗦想起了家中的母老虎,平日里对儿女十分溺爱,但夫君却凶悍不的不得了,家宅私事被外人提起顿觉老脸无光。
程之浩面对吴德光的顽固有些累了,这次真打算离开,离开前丢下了最后一句话:“若是不愿意,那就将你一双儿女送入军中罢了,至于钟南翁方面若追究起来,我会帮你承担的。”
“军……军中?堡主您是什么意思啊?”吴德光对着程之浩的背影吼出,可是回答他的只剩一片清风,眨眼之间哪里还有那道让他冷冷发寒的身影,不由抬起头看向房间中双臂怀抱的袁昶和杜达,希望能得到答案。
杜达在旁抱着双手冷笑:“你以为送你儿子去当兵送女儿去当小姐吗?当然是男女都进军wei安。”军营里都是大老粗,常年禁(和谐)欲,火气冲的比山高,若是突然进两个细皮嫩肉的娇娃娃,管他男女肯定是先办了再说。
这么个大老粗怎么就被主子看重了呢?此人不知道感恩戴德也算,都穷途末路了还挑肥拣瘦不知好歹。
“程堡主,程堡主……万万不可啊。”吴德光突感腿软,身不由己的再次扑到在地上,好像声音大点就能把已经离开的程之浩给叫回来,当朝将军就这样给没有任何官衔的商人一次又一次的下跪,毫无形象可言。
袁昶急吼吼的给吴德光施压:“大男人有点担当赶紧选一个,是要吴言志流放边疆一双儿女进程家堡,还是吴志言丧命一双儿女进军营?”他除了不行、不可、不能就不会换个词语吗?直接答应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破事。
吴德光最终顶不住重压,终究是选择把自己的小小儿女送进程家堡给主母当奴仆。
袁昶帮吴德光接好了断腿,打好了木板送他出堡的时候还宽慰的说道:“你啊,就知足吧,我们家主子对你算不错了,你得罪的是钟南翁又不是路边的小猫小狗。”
……
杜达临走之前找到程之浩,因为他还有些事情没弄明白,所以在前去洗濯国前希望能问出点名堂。
“主子为了笼络吴德光所以将他的大儿救下是一计妙招,但是将吴德光的大女儿和小儿子送到主母那去属下总觉得担心。主子你想,主母毕竟是皇室公主,就怕以后帮的不是程家堡而是左烈国。”
“你以为她在意轩辕文吗?”她是他的女人,就只能在意他。“给她配点人,不能太强也不太弱,恰到好处不过是免得皇上起防心,而且无心也需要有人伺候,不能总是让紫姑姑担待着。”
“主子如此为主母着想,可人不一定领这个情。”
“什么时候你也跟堡里的丫鬟学会嚼舌根了。”程之浩笑看一向稳重的杜达,看来他虽未和无心多加接触,在外也听了不少的流言蜚语才是。没想到无心已然这么出名,看来未来的日子可要好生看管,别不小心被人给拐了去。
杜达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只有在程之浩的面前,他才会显现出十九岁少年该有的羞涩,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自己问了,杜达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程家堡。
送走了吴德光,程之浩把程之翰叫到了跟前,着意程之翰将吴志言待到边疆去,和图兰一同调教。
程之翰倒觉得奇怪了:“大哥这么看重吴家小儿?”在别人眼中流放边疆或许是罚,但程家堡的人心中透亮,这明明是变了方的培养战场好手。
程之浩未多语,只道:“尽你所能便是。”
“二弟明白,不过朝中对吴家还有什么安排吗?”
“吴家大女和最小的孩子送去无心那里了,我想让她调教。”
“老皇帝知道这件事吗?”
“黑鹰传信去了皇宫,明天他就会知道。”
“老皇帝想的深远,如果知道大哥把吴家小儿女送给大嫂,未来肯定会用吴家和大嫂来对付程家堡。”
“有何不可。”这个是人才辈出的朝代,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程之翰玩世不恭的挑眉:“那还真是教出徒弟打死师父啊。”说完嘿嘿一笑,盯着程之浩看。
“作何发笑?”
“以轩辕文的脑子他肯定觉得,大嫂可谓是难能可贵的人精,又是皇室之人且现在还是大哥的正妻,将吴家两儿送过去大嫂培养,既巩固吴家在朝中的地位,也起钳制程家堡的作用。但其实不然,听大哥的语气便知大哥的心思,大嫂绝对不会帮轩辕文培养人来钳制程家堡的。恰恰吴家人将来还势必会帮程家堡钳制朝廷,大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大哥早对大嫂动了真情,从今往后肯定会加倍对大嫂好,用程家堡的把大嫂的野心养大,大到一个左烈国根本满足不了大嫂的玩心,到时候还怕大嫂跑回左烈国去帮轩辕文的忙吗?
大哥真的很坏很坏,不但脾气坏心眼还不好。这样的人才配为程家堡的当家,雪冥大陆的一代枭雄。
“别把你心思用在我身上,多用点在女人身上,主母已定下一个成亲的就是你。”
“打住,大哥,我才二十岁,年纪尚有还有大好天地等我游戏。”
“你这话不应该跟我说,在堡内的日子老实点,不要勾起你大嫂的好奇,不然说不定明天就有女人送到你床上了。”
“不会吧,大嫂真这么快就把心眼动我头上呢?”程之翰嘿嘿一笑,俊俏的脸更显魅惑,显然对轩辕无心打他主意这件事很感兴趣,以一敌百的乡井村之战他没能赶上趟,往后的趣事,他可不能落下,势必要参一脚才行,程之翰笑的畅快,突然觉得活着真是一件何其美好的事情。
出鬼林的路上吴德光在马车中冷静了下来,细致的想着程家堡发生的一切。
今日受程之浩恩泽,他日若是朝中变故,他就得还这份恩情啊,他手握兵权却要受制于程之浩,他这个将军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忠良之心,如何能对得起左烈国,如何对得起当今圣上,又如何对得起身上的麒麟补服。
将来皇上想重任吴家压制程之浩,到时候程之浩也会让吴家对抗皇上的。况且现在程之浩还让程家堡主母调教自己的一双儿女,虽然轩辕无心是皇家人,可她也是程之浩的正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别说轩辕无心只是皇上的侄女。再等几年皇上就老了,这天下也早成年轻人的了,那时候他的儿女也早成别人的了,这些变数说不定就是灭国的根本。
吴德光被自己脑中无端跑出来的灭国两个字吓的跳了起来,人窜起来撞到了马车顶棚,然后钻心的疼从断掉的腿上冲上了头,人顿时痛的在马车里到处打滚,算了、罢了,此事还有几年时间,不想也罢,不想也罢了。
吴德光这边出了鬼林,丞相府内不多会就有探子回报。
“丞相,吴德光前几日去求见了程之浩,今天出的堡,现在直往将军府赶回。”钟南翁的爪牙在跟踪吴德光多日后回丞相府禀报。
钟南翁坐于高堂之上,搓着套着玉扳指的手,脸色阴气沉沉,思索片刻拍桌而起:“他去求,我不会去吗?备马。”
当晚袁昶进了堡内对程之浩禀告到:“主子,钟南翁托人捎信进了堡,说是希望能够求见主子。”
“求见。”程之浩轻笑,可真是严重的两个字,他程家堡这几日真可谓热闹。
“去告诉他,十三日后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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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万紫千红的朝霞追逐着黑夜褪去的脚步,艳阳透过云层,幻化出各种魅人亮丽的颜色铺天盖地的覆盖了万水千山。
就在轩辕无心终于厌烦晒太阳的时候,程之浩派人送来了两只个头不高,但傲气不小的孩子。
晌午时分轩辕无心出现在程之浩的书房里,好奇的眼正四处打量着,前几日才听说他毁了书房,不出三天新楼就落成了,这里每一处的雕刻依然细致,房梁门框的桐油刷的一丝不苟亮眼的漂亮,完全看不出赶工而造成的粗糙,程家堡的人要搁到现代去,那可都是超级建筑英才。
轩辕无心转悠完趴到了程之浩的书桌上,下颚枕着手背,不甚感兴趣的开口道:“你送我人?终于没物件送了,所以开始送大活人了吗?”
“新购的丫鬟和书童,你先用着。”
“你的人我可用不着。”谁知道这一男一女是不是他调教的眼线。每天的吃喝拉撒睡都被人监视可不是好玩的。
“这是吴家的一双儿女,代吴志言受罪的,算起来应该是我的敌人。”
“你的敌人?”他程之浩会把谁放在眼中,谁有资格做程之浩的敌人?“我该信你吗?”
“你该怀疑我吗?”
轩辕无心紧紧的顶上程之浩冰透清澈的眼睛,从中她找不出一丝一毫的隐瞒,最后只能作罢,闲闲开口的说道:“我现在有事,午膳的时候送过来。”
“给。”程之浩伸手递出一尊让轩辕无心眼熟的瓷瓶。
“什么东西?”她退后两步,表示出明显的嫌弃。
“你伤口还没好。”需要调养。
“又是天山雪莲?没兴趣。”那外伤药的味道浓的跟樟脑丸一般,武侠小说里的雪莲不都是清香扑鼻,提神醒脑的吗?为什么到了程之浩这儿,雪莲就跟杀虫剂一个味。
程之浩的脸上滑过温暖的浅笑:“不是,冰(和谐)糖雪莲,内服的。”
“是么?”轩辕无心依旧表示怀疑,如果雪莲的味道如同敌敌畏一样浓烈,在她的认知里就是加再多冰(和谐)糖也是徒劳的。
程之浩见她不信,只得揭开瓶塞,果然一股淡雅的香气飘起,差点把三尺开外的轩辕无心的口水给勾出来。
她终于相信了程之浩,然后不由靠近,用手指勾过瓷瓶,不小心指尖滑过他的手心,引起一阵轻麻,酥透了两人的手臂,轩辕无心赶紧说声:“谢谢了。”然后有些仓皇转身离开。
徒留程之浩在她身后,望着她跃然离去的背影,一抹笑意亮了眼眸甜了心尖。
轩辕无心从程之浩的书房冲出,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自己手掌,低着头没有看路,一不小心居然拐到了堡内最偏僻的角落,待到回神一抬头,轩辕无心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紫姑姑,而她手中正捏着一只乳白色的信鸽,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然后对空一松手,鸽子扑腾的飞了出去。
轩辕无心看着那只腾飞的鸽子,随着它越飞越高的趋势心却越来越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