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春散无药可救只能以毒解毒
程之浩走了,留下苟雅婷心念成灰,身上的黄衣和身后的枯叶融为一体,人比花娇的容颜像被雨打风吹过般凋谢零落,看着他从她身边毫不留恋的飞身离去,十指紧撰捏破了掌心。引发一阵钻心的疼却最终比不上心口泛滥的痛苦。
他就那么讨厌看到她吗?如此急不可耐,连稍纵即逝的背影也不远留给她多看一眼。他冰冷的举动如一把钢刃生生劈碎了她玲珑剔透的心,多少她珍藏在心中的甜蜜都化为镜花水月,被他轻易用言语搅动只剩乌有。
如果她只是看中他的外表,那何必付出这么多,直接让父皇用强的下旨封他为驸马一切不都解决了吗?可是她爱他,即使只见过寥寥数次面,可以整个心早已毫不保留的遗失在他身上,为什么他不给她一个机会,难道那个叫无心的女人真的比她好?比她更能让人倾心?
曾经天下万千娇花没有一朵能入程之浩的眼,苟雅婷还能镇定自若的在流经岁月中静静守候,因为或许有那么一天她的精诚所至能撬开程之浩的铁石心肠,可是现在因为轩辕无心的出现她梦想的一切被陡然颠覆,再没有过去怡然自得的自信已经慌不择路。
“来人啊!”苟雅婷大声的吼叫,她急于了解轩辕无心的一切,她想知道自己输在哪里,这个凭空而出连姓都不为人所知的女人有什么是她没有的,“人都死到哪里去呢?”
躲在一旁的随扈丫鬟再也无处藏身,只能赶紧小跑的到苟雅婷跟前,伸出手把她搀扶起来:“五公主,奴婢在。”
苟雅婷一把将服侍自己多年的小菊拉到在地,凭什么她痛苦,身边的下人倒还没事,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小菊猝不及防,摔了个正着,两颗膝盖撞上坚实的地方发出脆裂的声响,她不敢出声叫疼,只能强忍的剧烈的痛楚,任由熟悉的恐惧爬满周身。
直到御花园外有通报的声音传来,苟雅婷翻身而起,看着匍匐在地的小菊还泄愤的狠狠踢了她一脚,让她蜷缩起卑微的身影,努力用双手压制着腹部的绞疼。
花园外的人被传唤了进去,一溜小跑到了凉亭之中跪在地上垂下头,不敢抬头看苟雅婷的脸色,他来之前就听说程堡主和五公主在御花园谈事,而且在此之前五公主对程家堡的主母下了蛊毒,他这一趟明显是送死,可是身上带着太子殿下的交代,即便是死也要死都其所。
“五公主,太子殿下托奴才给公主带句话。”
“说。”苟连河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侥幸坐上太子之位的娘娘腔,居然还让人给她带话!
“程家堡的主母是左烈国的翱焰公主,如果五妹想生事后果自负。”
“他未免管的太宽了。”苟雅婷本来就气火冲天,一听之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顺脚出去踹翻了跪地的小太监,指尖微动,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将蛊毒下到了小太监的身上。
哼,她何时用得着一个区区太子来教训,苟连河也太拿他的身份当盘菜了。
小太监滚了两圈,承受住了苟雅婷的怒火赶紧再次跪地,能在宫中传话的太监基本上都有附体的母蛊保护,只是比起皇族身上的母蛊略逊一筹,所以被下了蛊毒虽然性命无虞,但是受苦却是无可避免。
……
“她便是大哥口中的轩辕无心?”云朵飘过蔚蓝天空,宫殿檐角在闪烁的阳光下恍晃,一角阴翳打落在苟连本的脸庞上摇动着,生出鬼魅的诱惑。
他依在宫殿墙边看着从太子殿出来的娇小身影,看她沐浴在阳光下不急不缓的踱步,脚边的影子被强烈的光线缩成细微的一团,明白了大哥为什么会对轩辕无心另眼相看。
她的沉静不为强大的宫殿所压迫,即使身处人人自危的洗濯国皇宫内,即使能感觉重重压力,她依然如故的放松。不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谓,而是因为从她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比沉积了百年尸骨的洗濯国还浓烈。
“是的,四殿下。”方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当他和苟连本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呈现出的态度完全不同于苟连河,此时的他才像个真真正正的仆人,而不是皇子的知己,因为他知道其实皇宫之中最可怕的其实是四殿下,而不是处于众矢之的的太子。
四殿下能做到从小到大没有敌人,这便是整个皇宫内无人能及的。洗濯国的皇室之人借助蛊毒来抬升地位让世上的人畏惧,他们是天下的神但是也是最可怜的人,因为他们将灵魂卖给了一群一群邪恶的虫子,何其卑微。却不知就在他们的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和他们流着同样尊贵的血液却拥有最至高无上的灵魂,这个人便是四殿下,唯一一个操控蛊毒而不是被蛊毒操纵。
方略之所以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多年前,他在卿新殿中无意的撞见了苟连本徒手把玩母蛊的场景,那是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母蛊在苟连本的手中弱弱嘶叫不敢乱动,它因为害怕而绽放出的荧光能照亮整堂黑暗的宫殿,那一夜注定不平常而那惊人的一幕从此也照亮了方略的认知,明白到底谁才是洗濯国真正的强者。
苟连本是一只善于防守的沉睡之龙,看似毫无攻击力实则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有多深厚的能力。若是待到他苏醒那一刻,洗濯国将会处于怎样的变化莫测。
“跟我去会会她。”苟连本的声音打断了方略的思绪,两人高大的身影很快赶上了轩辕无心的脚步。
苟连本故意从轩辕无心的前方切入,突地进入她的视线,雅人从容,浑身如绿芽新生,在洗濯国皇宫的莫名死寂中有着生机勃勃的姿态。
他的双眼如琥珀晶亮却又带着岁月的温润,让轩辕无心看的居然呆愣在原地了,她本来只是亦步亦趋的欣赏洗濯国的国貌风姿,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本只是想打望来人是谁,可是一看之下却双眼睁大,不敢置信,心瞬间被浊气憋闷的生疼,整个人忍不住隐隐颤抖起来。
轩辕无心心潮翻滚如惊涛骇浪,好像面前掀起万丈水花然后将她一直翱翔的身影,毫不留情的直直拍进冰冷的深渊中,不可能的……眼前的人怎么会出现?
“你是谁?”轩辕无心忍不住声音里的抖动,她小心的问,轻轻脚步落在地面上连尘土都不敢激起,好像怕动作稍微大一点就吓到面前的人,早已干涉的眼中汇聚起了消失多年的湿润,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轩辕无心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也忘记了她的过去,看着苟连本,从四肢百骸生出的激动侵袭了她从来平稳的心。一双柔荑不自觉的抬起,想捧住眼前的那双干净清澈的双眼,看个清楚。
“我是洗濯国四皇子。”低着头看着轩辕无心伤心欲绝的双眼,苟连本忽略心中滑过的异样冷漠的说道,她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失常,是因为他长的像她认识人吗?苟连本感觉轩辕无心眼中的苦痛似黝黑深潭,在那里仿佛没有希望一片荒芜,轻易能将人淹没在其中。
轩辕无心的手在半空中戛然而止,男人的声音,不是……安心,和安心一样的眼眸却不是安心……
“谁是安心?”苟连本好听的声音毫不留情的砍断了轩辕无心的思念,显然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口中吐出了这两个字。
痛如山崩地裂,将轩辕无心整个人席卷,他不是安心,安心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可以忘记,却不知原来还不够久。
苟连本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陷入迷思的轩辕无心,她用笑掩盖过往云烟,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危险的距离,再次恢复那个没心没肺没人性的模样:“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原来是洗濯国的四皇子,那个以研究程之浩为乐的懦弱皇子原来就长这个模样,他身上那里有弱?她可真是看不出来。
“你给我大哥送解药来了是吗?”
轩辕无心直面的说道:“春散无药可解。”她完全不介意将自己的残忍**裸的呈现在如玉一般透彻的四皇子面前,因为一个和安心有一样眼睛的人,可不是她仁慈的理由。
苟连本被轩辕无心的多变弄晃了神:“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来解决春散的药性,但是为了救他不得不选择以毒攻毒。”
“你对我大哥下毒?”她未免太过胆大包天,苟连本杀心顿生。
“情势所迫,我只能再下一次毒,不然你想看你大哥因为春散气血攻心,被旺盛的精气害死吗?这种死法说出去多没面子啊。当然他可以选择不服用。”轩辕无心一贯的手法,两个选择只需择一即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可怕的心思,两条路哪一条都危险重重,只能在生死关头权衡轻重选一条稍微能保全自身的路来走,这样的选择根本是威胁。
苟连本眼中不由流露出浓墨重彩的杀意,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真实的脾性展露出来。
“你大哥答应了我一件事情,但是他只是答应了却什么信物都没有给我,你看我面相像那么容易打发的人吗?”轩辕无心当没看见眼前那一对凶烈的视线,想杀她的人太多,多一个苟连本无所谓。
苟连本皱起了服顺墨黑的眉头,能让轩辕无心这么费尽心思,用毒逼大哥答应的事情肯定事关宫廷。大哥保护他多年就是不想让他插手皇宫之内的丑恶,如果他知道了此事,那么大哥多年的努力也相当于付诸东流。
“要我告诉你是什么事情吗?”轩辕无心狐狸嘴脸,狡猾藏在如渊眼底。两人不过第一次见面,但是好像已经相交多年,都能猜准对方的所作所为。
“想必你要求大哥的所承诺的事情不是我可以知晓的。”从轩辕无心的表情,苟连本更能确定:大哥和轩辕无心交换的事情必定和洗濯国有所牵连,他只是皇子,国治决策若知道的越多就会死的越早。
“没关系,我这个人讲究人人平等,告诉你无妨。”轩辕无心一副藏不住秘密的模样,打算拉着苟连本大书特书一番。
“我不想听你便不能强迫,就是你说了我也听不见。”
“总有一天你会想听我说的。”
“你没有命等到那一天。”
是吗?这句话轩辕无心听过太多次,即使她细心如发也难得有些粗神经的麻木。
她也希望苟连本能够自以为纯洁的生活一辈子,就像希望安心会一直单纯幸福的活下去,看来真是活的太久了会有一点累
“你大哥很疼你吧。”眼神这么清澈的男子却是皇子,多么讽刺。
“所以我保持大哥想要的纯洁就够了。”他绝对不会被这个蛇蝎一样的女人拉进浑水中。苟连本轻易的洞察了轩辕无心的内心深成,
“脸皮比我还厚啊,哪有人自己说自己纯洁的。”人生活在俗世谁都逃不过滚滚红尘,他以为他可以化作一粟跳脱红尘,却不知红尘之外还有三界,三界之终还有六道轮回,兜兜转转每个人都在宿命里盘旋,谁都觉得自己是冷眼旁观的智者却不知道早就身在七情六欲中,在劫难逃。
轩辕无心忍不住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苟连本,与其说他的眼睛和安心像,不如说根本是同一双,那么清澈却又清澈的有自己的坚持,只可惜他不会是安心,因为安心即使在遭受了灭顶之灾的痛苦之后,依然安慰她这个懦弱的姐姐,即使死在她怀中最后一句话也是让她好好活着,所以她会活着,遗忘对于她来说是解脱,她不能遗忘,不能忘记家人为她付出的一切,她必须活下去承担痛苦,永生永世永远没有止境的痛苦,因为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