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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姝颜似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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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一次又昏迷了多久,梦中又在寻找阿莲,这次似乎在南湖之上,烟雨弥天,乔山独自撑了小舟,在湖上回来寻找,不住地呼喊,远处似乎又有人在呼喊阿莲,他便划船向那声音而去,走近了看清那人竟然是柯辟邪,二人并了一起,又不断找寻。好几次依稀明白自己是在梦中,却又不愿意醒来,宁可在梦中这样孤苦无助,但总能够有机会去寻找深爱的人,不象现实当中,相见也只能逃避。纠缠了许久,忽然耳中听到一声巨响,猛然真正醒了过来,乔山甚至是不舍,但既然醒了,再想回到梦中已是不能。

他闭目细细思索,想起了昨晚杀人之事,双手不禁微微发颤,记起昏迷之前是那青衣少女背了自己行走,睁开眼看,自己是睡在一间宽大的房间之内,身上盖了鸭绒被子,房间中还置放了一只火盆,暖洋洋地极为舒服。

这时听见窗外有一年轻女子喝道:“谁家的小孩这样顽皮,我家有病人在休息呢,不要在这边玩炮仗了,不听话我打你们屁屁!”听来正是那青衣少女的声音,隐约听到听到孩童嬉笑中走得远了。乔山翻身下床,见自己那件青布长袍已洗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血迹,放在床边,熨烫得妥妥帖帖。佩刀、面具、假发、银两等物件一一俱在,归置得妥妥当当,一瞬间仿如自己回到作富家少爷之时。

房门一响,一个紫衣婢女轻轻走进房内,施了一礼道:“公子醒来了?请公子坐下,奴婢先伺候公子换衣,片刻过来请公子用膳。”乔山道:“姐姐不必客气。”倒也由那婢女伺候,他这十多年做惯了大少爷,受人伺候是自然之事,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那婢女助他换了衣服,又替他梳头洁面。

更衣完毕,婢女退出房,听到她的声音又道:“奴婢见过静姝姑娘。”那名叫静姝的道:“叫你不用这么多礼,我还不习惯呢。”正是昨夜那青衣少女的声音,婢女道:“奴婢知道,不过先生吩咐说,我等要将静姝姑娘当作先生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静姝不再说话,推门进了房内,见乔山衣冠楚楚,虽然容貌奇特,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潇洒独立之姿,便抿嘴一笑道:“乔公子醒了,你这一晕,可有不少时辰了。现在已是是午后,你一下子昏睡了十多个时辰,一天多了!”

乔山道:“多谢姑娘相救,在下身患奇疾,在神情激荡之时,很是容易晕倒。让姑娘见笑了,不知姑娘可否方便赐教芳名?”

静姝道:“乔公子不必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吸着好生费劲呢,我嘛,名叫静姝……其实我们已经见过几次了。”乔山道:“原来是静姝姑娘,静女其姝……”他明明记得是《诗经》中的句子,明明熟悉之极,这时却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下一句是什么,只得接着道:“果真是好名。在下与姑娘已有三面之缘,一次是在岫云画社,一次是在栖霞岭上先父坟前,还有一次就是昨夜在北土门外。”静姝道:“应当还有呢,不过公子你肯定想不起了。”心中却道:“其实哪里才止三次,这段时间,我可常常在你身边保护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乔山道:“还有……那是在哪里呢?”静姝见他苦苦思索,格格笑了起来,乔山听她笑声,心中陡然一亮,便用川中口音道:“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这话是那晚他在里仁坊遇险,高立群出手相救,与千魔手百花剑纠缠之时,那个藏有于黑暗之中蜀中口音的女子也帮了他。他模仿那女子的腔调说蜀中方言,语调生涩拗口,听上去甚为滑稽可笑。静姝先是一愣,随即赞道:“都说你万分聪明,果然不假,一猜就猜到了。”

乔山正正经经作了一揖,正色道:“姑娘原来是蜀中唐门弟子,在下不敢身受唐门之恩,请姑娘……将我打晕,再扔回北土门外吧。”静姝一撇嘴道:“唐门很了不起么?哼!是那几个自命的老江湖自以为是,我才不是唐门弟子呢。”

乔山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多心了,不过几次受姑娘相救之恩,在下心中过意不去,实在想明白其中缘由,还请静姝姑娘明示?”

静姝听到此言,睁大一双本已够大的眼睛,奇道:“缘由?什么缘由?我……我等习武之人,本应行侠仗义,相助他人,你就是本姑娘出了师门,回到江南之后第一个相助的人。行侠仗义,那是本侠女的本份,需要什么缘由?我回来之后,听到外面的人说你们乔家和你的事,本姑娘觉得这世道太不公道,所以一定要帮你!”

乔山倒也不知如何接口,静姝又道:“好啦,不说这个了,我知你受了不少苦,对人易起疑心,我原谅你啦,反正我也不是吕洞宾,你也不是那个什么什么,不用向我道歉。”

乔山微微一笑,在椅中坐下,静姝缓缓走近几步道:“你昏迷之后,我曾替你把脉,觉得你脉象特异,似乎督脉中浸入了一种特异之毒,致你时常可能失去知觉……说来也真是怪事,你督脉内虽然有毒气潜行,内力却显充沛厚重,就象练功几十年的人,压住了这一缕毒气,不让它散至奇经八脉。但你任脉却又一切如常,内力反而又显单薄,有朝一日若你任督二脉打通,不知会发生怎样之事……唉,我在缙云山之时,常常替山上的乡民看病,人人道我医术精湛,公子这怪异的经脉内息,我却闻所未闻,不敢确诊。嗯……我只能开些调理气息的方子,要治你这病,我却没这本事了。”

乔山道:“我这是中了一种特异毒蜂之毒,姑娘未见过此种毒蜂,不能解毒也属正常,这毒本来也应有对症之药,只怕时日久了,毒散脉中,那也没有法子……”

静姝微微点头,又道:“我既已替你诊脉,有些话也不必隐瞒,公子每晕倒一次,都会不断延长昏睡的时间,下一次昏迷,也许会有三天之久。不过你醒来之后,是否觉得内力翻倍一般增长,习武之人,这似乎是好事,但你脉象太怪,我总担心你的内力增长一次,你脑中就会受损一次,那样的放在,你就便会忘记一些事,甚至失去一些本来已会的东西。”

乔山听到其言,心中一凉,他自随蒋柏青练功以来,常常以为自己武功增长异于常人,是因为自己天资聪颖之故,但那****在七里庄时,有一瞬间连《三字经》都记不起,后来在岫云画社临摹自己的画,居然也花了比原作更长的时间,刚才又忘记了静女其姝的下一句,此刻细细一想,似乎自己武功突飞猛进之时,那些琴棋书画的本事,却在渐渐失去。心中更是一片惶恐,见静姝正凝视自己,便强笑道:“在下以前的本事,并无多少用处,有失有得,得失之间,焉知是祸是福?”

静姝默默点头,神情似乎凝重了一些,这时那紫衣婢女进来道:“公子,静姝姑娘,请到外边用膳。”

这膳食虽然简单,却是精致无比,既有江南的冬笋和熏鱼,又有云南的火腿与野菌,更难得竟然还有一罐黄颡鱼熬制的汤,乔山既曾锦衣玉食,又曾颠沛潦倒,对于食物的感觉已然平淡,但看到那鱼汤,猛然想起了七里庄的阿莲,眼中一热,不禁低低地念了把“阿莲”二字念了出来,这一念,又想到横渡的阿莲,不知她是否还在那老柳树下痴痴等候,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静姝在一旁看他半晌不动,轻轻喂了一声,乔山回过神来,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吃了下去,想到七里庄的阿莲无辜死于非命,想到自己与阿莲咫尺之间却不敢相认,恨意涌了了出来,心中暗暗道:“昨晚既狠下心杀了老赵,我已有杀孽,那平百城一伙,我定然要他们一一血债血偿。什么魏入征,什么沈留良,什么闻守义,我管他是谁,一个一个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这时便听到静姝道:“我观公子刚才忽然目露凶光,恕我直言,这样可不好。”

乔山猛然朝她瞪去,冷冷道:“静姝姑娘定是见我昨晚杀老赵时手下毫不容情,只道我冷酷残忍,但你可知他们当时屠戮我乔家满门之时,可曾手下留情?你可知他们在七里庄戕害无辜乡民时,心中可有一丝怜悯?刚才姑娘也说,这世道不公平,既不公平,岂能逆来顺受,所谓恶有恶报,天理昭昭,那些真正残忍无情,视他人之命为草芥之徒,纯属咎由自取,当然也应受此报应!”

他越说越是气愤,忍不住在桌上用力一拍,桌上碗碟一震,发出框的一声,乔山随即想到这是在别人居所,肆意发火十分不妥,便心怀歉意向静姝看去。

静姝似乎对他的愤慨并不介意,转动眼珠,想了一会才道:“我在师门的时候,常常听他们说起江湖上的事,什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才是条有担当的江湖汉子。我有时觉得这话有道理,但有时候又觉得不是那么有道理……或许我是个小女子,没有想得那么绝决,也或许我自小到大,除了父母早失,身边却有不少关爱之人,所以我没那么想。不过乔公子,一个人如果心中仇恨太深,怨念太重,只怕有遭一****报了仇,心中反而自己受伤更重……伤害自己,那是世上莫大的深重伤害。”

乔山嘿然一笑道:“姑娘心性慈悲,当然最好不过。所谓境由心生,你没有经历过全家被灭门的苦难,当然就没我这仇恨之心了,我既然心中仇恨沉重,恐怕也很难象你这般恬淡。”静姝听他之言,便默默不语,自顾自地吃饭。

过得片刻,那紫衣婢女送了药上来,乔山把药喝下,便收拾好东西离去,静姝也不挽留,只把药方写下交给他,让他每日自行熬药服用。

紫衣婢女送他穿过一片宽阔的空旷草地,出得一道月门,还要在好几道高墙间穿出,墙上之门有满月半月方形等不同形状,最后通过一扇小铁门出了宅院,还要转出一两条小巷才能出去,这才发现来静姝所居之地也在西湖之畔,离灵隐寺也不远,乔山在此生活了二十年,却不知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家大户,心中暗暗称奇,又折身回去,在刚才出来的那道小铁门边作了一个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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