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琴音渺渺(四)
欧阳霁走了过来道:“事出意外,真是万分抱歉,这船既然翻了,咱们总不能全部人一直都守候在湖边。在下备有马车在后,徽音姑娘受此惊吓,不如由在下送姑娘去芳华堂稍事歇息,华轩兄那里,我自会去给个交代,徽间姑娘不必担忧。这位胡兄见义勇为,令人感佩,就由在下的几位伴当陪同胡兄和老船工一起去烤火取暖,待寒意消除,再寻些酒水来压惊,胡兄意下如何?”
乔山冷冷道:“欧阳兄心机太深,反倒无宜,倒不如直接让徽音姑娘回去为好。”徽音也道:“承蒙欧阳公子厚意,你若要听徽音弹琴,只管明日又来非花舫便是,小女子操琴为生,但凭陆公子吩咐,决计不敢有所怠慢。”
这欧阳霁对徽音有意已久,几次提出单独外出,徽音不愿,陆华轩也是不允许,好容易等到今日徽音外出,又以公事为由调开杨慕楚,眼看立即便要达到目的。不想乔山出来将事情搅黄,大大懊悔刚才自己为什么不跳入水中去捞琴,他多年来一向风流自赏,强人所难之事倒也做不出来,只得道:“既然徽音姑娘心意如此,我就送你先回去吧。”
乔山接口道:“那倒不必,在下还有事向欧阳公子请教,这位姑娘只怕更愿意自己回去罢,公子倒不如请你的手下把这只小舟翻过来,让她仍然坐船回去,那船工大叔还在那里一筹莫展呢,”
那老者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哼哼哟哟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欧阳公子可否请几位英雄帮忙,小老儿就靠这小船混口饭吃,再说这船也是那位大哥弄翻的……这么冷的天……”那弄翻船的汉子一步跳过来,大声道:“老家伙,活得不耐烦了么!”作势欲打,那老者连忙住口,举手护头。
乔山看了一眼欧阳霁,道:“原来欧阳公子家的人都是这般厉害,呵呵,厉害,真是厉害!”欧阳霁连连受他干扰,心中颇为恼怒,鼻孔中哼了一声,拂袖便走,那汉子见主人并不干涉,转过身子道:“姓胡的,你今日分明就是来坏俺家公子正事的,欧阳公子气量大,可以不理你,俺可看不惯你那些不阴不阳的作派,怎么样,俺看你也是会家子,你我二人就手上过几招,这年头拳脚上才好说话!”
乔山哈哈一笑,双拳一分,并不拒绝。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今日一反平常忍耐退让之态,反而显得轻佻好事。那汉子冷笑一声,也不说话挥拳击来,这一拳颇为沉稳,也看不出什么机巧,乔山稳住身形提掌去格,二人手臂一交,感觉这汉子劲道甚为沉雄刚猛,手臂上隐然作痛。
那汉子一交上手,忽然变招,身子反旋,双腿连连踢来,乔山见他来势凌厉,也不敢用常用的少林长拳与他相搏,施展逍遥游飞腾身体,又随机用起碧波掌,在岸边与他游斗,转眼间二人已拆了十来招,乔山以闪避退让为主,少有还上几招,但每招一出,那汉子必有闪避。乔山心知这汉子沉稳狠辣,轻巧机变皆备,拳法虽然寻常,但一招一式法度严谨,自己须得用不常见的武功与他缠斗。
徽音抱紧那张琴,默默看着他的纵高伏低,身姿潇洒,她不会武功,只以为乔山轻松惬意地占了上风,心中道:“原来他也会武功,难怪他能逃脱那场灾难,真是老天开眼……他是朝廷钦犯,今日却能冒险解我困境,救下这张珍贵无比的琴,足见真情……我该不该把那秘密现在就告诉他呢……”
正在思量间,身旁小姑娘忽然尖叫一声,徽音定晴一看,正看到那汉子手中多了一柄明晃晃细细的短剑,剑光闪闪向乔山连连发招,他身法极为奇特,连刺几剑后又躬身退后,忽然又突击冲刺,然后又是后退伺机。
乔山手中没有武器,只有连连避让,他刚才施展碧波掌,已连续击中那汉子两掌。他与这批人并无冤仇,交手之后又有几分暗暗责怪自己今晚不够冷静,没来由地故意招惹欧阳霁,因此手下未加力,那汉子却以为自己在欧阳霁面前中招丢脸,羞怒之下,从腰中拔出软剑,只想刺中这胡的几剑,让他流血见红,才能在主人面前挣回面子。
乔山见他手中之细细一条,剑尖不断颤动,忽然明白过来,这等突袭疾退的身法他眼熟之极,这便是陆修身一样的剑法!
当晚苏果被地剑断头的情形蓦然刀现心中,刹那间一股恨意涌满胸腔,要想立即将这汉子制服,只是手中没有弓箭兵器,一时倒也战胜不了这汉子。
他继续与那汉子游斗,一瞥间见徽音远远站在一旁,怀抱那具琴,琴弦刚才翻船时已经断开几根,在夜风中飞舞,便想起乔家拳中有几式用钢丝弓弦等物突袭敌人之术,前几日还用杨慕楚送来的弓弦苦练了一阵。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几个退让闪避,已移身到徽音身旁,那汉子担心伤到徽音,不敢逼近上来,提剑骂道:“姓胡的小子,怎么往女人身边去躲,你小子太不地道!”
乔山对徽音微微一笑,伸手将一根飞舞的琴弦扯下,又纵身跃回那汉子身前,冷冷道:“我看你才是可笑,大祸临头却不自知。”
那汉子冷笑一声,挺剑上来疾剌,乔山不再避让,反而微微侧身快步上前,眼见那剑尖颤动中已快到自己肋下,拚着腰肋受伤,双臂一振一绕,已将那根琴弦套在了那汉子的腕上,毫不迟疑手上加力一勒。
那汉子见剑尖已剌至对方肋下,心中一喜,他这种剑法与寻常剑法大为不同,此时一般剑法均是横削斜撩,而他只需手腕一抖,剑尖跳动便直剌对方肩井,便能立即废了对方一条胳膊。正要跳剑之时,忽然手腕一紧,还不及反应,手腕上便是一阵剧痛,他吃痛不住,惨叫一声,剑抛落在地上,抽回手一看,手腕间一圈深深的血痕,血流不止,试着伸曲手指,发觉手指居然无法动弹,想来是肌腱也给勒断了,心中大骇,只怕这手是给废掉了,将来再也使不得剑,禁不住斗志全失,仰天又发出一声悲号。
乔山一招得手,更不犹豫,欺身上前拳掌连击,汉子全无抵抗之力,连受重创,又被乔山抡起压倒,重重一拳击在他胸口膻中穴上。乔山虽不会点穴,但这一拳在怒气之下力道沉重,那汉子一时间全身酥软,动弹不得。乔山将琴弦套入他颈中,一双眼睛血红,恨恨道:“休得废话!告诉我陆修身是你什么人?”
这几下兔起鹘落,欧阳霁等人一时竟然未反映过来,直至那汉子被乔山压于地上,另几人才急急冲上来相救,乔山一手抓住琴弦,一手拾起那汉子掉落的剑,凭空虚劈,发出破空之响,指着那几人道:“谁过来,谁就死!”
那几人均是围在欧阳霁身边帮闲凑趣之辈,哪有什么过硬的武功,见乔山双眼发红,一脸凶横之状,竟然不敢上前。欧阳霁也是惊慌失措,嗫嗫嚅嚅道:“这个,还请兄台手下留情,我等并未得罪胡兄啊,胡兄有事直言便是,不必兵刃相见啊。”
乔山道:“欧阳公子,我与你素无瓜葛,也无恩怨、今日之事,是这人的武功家数与在下有深仇大恨,江湖恩怨,你不必参与为好。”欧阳霁犹豫了一番,本想早早离去,又觉留下那汉子一人在此太不仗义,那汉子看得明白,高声道:“欧阳公子,不必为俺这个废人纠结,你自己回去便是。“
欧阳霁犹豫了一番,讷讷无语,甚是尴尬,乔山冷笑道:“在下就是一亡命天涯的江湖人,欧阳公子若是非要来凑这个趣,就别怪老子杀红了眼不认人!”
那汉子又道:“不错,这是咱们江湖上的恩怨,请欧阳公子离去。江湖了,公子不要参与的好。“
欧阳霁定了定神,无奈道:“既然王兄能顾全大局,我们就先行暂离,在府内恭候王兄归来!”转身带了众人离开。
乔山又那地上的汉子道:“原来你姓王,王兄,我与你并无往日恩怨,今日之事。只怪你恃武欺人,你是奉了主人的意思行事,那倒也不必追究。但你学错了武功,又先起杀机,那就怪不得我了。告诉我!陆修身是你什么人?”
那王姓汉子十分硬朗,高声道:“老子姓王名清全,技不如人,要杀便杀,江湖规矩老子清楚,何必这么废话!”乔山冷笑道:“你给我讲江湖规矩?江湖规矩就是欺负弱小女子?江湖规矩就是武功强者说话?”王清全道:“那是自然,不然咱们苦苦练武为了什么!。”
乔山点头道:“那好,现在我占强,就由我说话!”将剑缓缓放到王清全左腕上,微微加力,又道:“我先废掉你的左手,再跟你说我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