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解甲归田
年代如无数个齿齿相连的钟表齿箱,它转一小圈就走一年,一大圈就换一朝代。它已转过三皇五帝,夏、商、周,飞过秦即入汉,跨三国越魏晋,入南北朝进隋唐,再到如今的五代十国。它的步伐时而悠悠缓步前进,时而匆匆让人目不暇接。有时悄无声色,易令人淡忘;有时亦如烟花绚丽,千百代后仍让人难以忘怀。
虽然历史大势主宰着每个人的命运,但你如真是英雄豪杰,却也可为它增光添彩。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于是在这战乱缤纷的五代十国里,也孕育出了一位烁古耀今的伟大人物。他犹如一颗“震天雷”烟花,先于黑暗中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上升轨迹,待到达适当的高度那一刻,便伴着震撼人心“轰”的一声,迸射出绚丽多彩的光芒,照亮一段悠久的历史时空!
此人如何创造一段空前绝后、精彩绝伦的奇迹,请容我抽丝剥茧一一叙来!
公元906年,中原的唐王朝经历黄巢起义后已摇摇欲坠,这年已到即将灭亡的前夜。而此地位于有着“彩云之南”美誉的云南地区,902年那年已由如今的大长和国取代了原来的南诏国,再经过两三年的换代战争余波后,进入了相对和平时期。
这年秋天的黄昏,某山坡上缓缓转出两匹战马。马背上两风尘仆仆的军汉,眺望着远处那些散落在山坳里的村落,袅袅炊烟顷刻间触动了他们的心弦。
“十年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河,这里的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未曾有大的变化啊!”其中一人深情中夹着些许落寞说道。
“是啊,看着那些炊烟,我不禁想起儿时家里的锅巴了。”另一人遥指远方接口说。他不由地巴了巴嘴叹道:“在热乎乎的锅巴上抹层猪油,洒点盐,再撒上葱花,那可真是人间美味啊!”
“是啊,哪怕你牙缝上留有半点巴渣滓,也可令你口有余香一整宿!”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对方,脸上馋相渐现,同时忍不住一咽口水,然后双腿一夹马身,便向远处的村落绝尘而去。此刻两人如读到陶渊明诗中一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必大叹为知己者也。山路上尘团如一长蛇漫延开来,那阵阵尘烟似跟两人赛跑般,迅速追着马蹄一路而去,可它即使再快,永远也快不过一颗远游之子的归心。
两人同奔至一河旁分岔路,向着对方双手一拱,一声“明天墟上见”便急不可待的朝各自目的地策马飞奔而去。
此地处云川交界,远处十余村落合成一乡,名为清湾。而一条名为“清河”的河流由远处群山而出,贯穿全乡。该河河水充裕而清澈,它于乡中还弯出一道大大的河湾才奔向远方,故此乡名为“清湾乡”倒也切合。乡中各村落沿河迤逦而建,承受着清河滋养,生息不断。
清湾乡,地处云南百草岭一支余脉,隶属大长和国褒州蜻蛉县(今为云南楚雄大姚县境内)。清河头段有一李姓大村,其背靠牛屁股山,左揽清河,右倚连绵小山丘,村前沃田千亩。牛屁股山高约七八十米,虽不高,但形如其名,像极一个牛屁股。两侧光滑陡峭,猿猴难攀,唯中间一幽径如同腚缝直通山顶。山脚下一片平地,如牛尾巴末梢那大把尾毛摊平于地,故于此平地建起的村落原先叫为牛尾巴村,但后人厌其名俗,据村旁有一水潭便改名为清潭村。
牛屁股山顶平坦而筑有一飞来庙,此庙有个神奇的传说:古时一村人于发洪水间在河里捞鱼,忽觉网中沉甸甸,捞起一看是个香炉。一气下将其抛回河中,再捞鱼时香炉又入网兜。如此反复数次皆是如此,甚觉惊奇。于是村中先祖们便将香炉置于后山顶筑一庙,名为飞来庙,以祈求能保此一方水土平安富足、风调雨顺。
庙中有木雕的菩萨小鬼十多尊,金汤涂身,有的法相肃穆,有的凶神恶煞,有的挤眉弄眼,神态各异而又栩栩如生。
清河便是绕牛屁股山后的悬崖汹涌而出,在离村头七八里处转个大弯才静静流向远方,河床河岸布满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其一位军汉名为李兴,家在清河头的清潭村。另一位名为陈超,家处清河尾的深云村。
李兴家为军户出身,经几年战乱,如今家中只余下他一男丁,其父兄三人先后战死,马革裹尸不知殆于何方何处。再说此时期的云南地区,汉人势弱,在军中自是多受排挤,无论战功如何,最高也就做到偏将。李兴随父兄征战七八年,虽颇有战功,却也只是当个百夫长。
如今大长和国,国事渐安,兵事已息,加上李兴父兄已亡,自身已有二十六七却仍为寡汉,是该回家完成传宗接代、伺养老母的责任了。因此这年的秋天,他跟同乡的陈超一起卸甲归田。
“娘!不孝孩儿回来了,孩儿今后就伺候在娘身边!”
李家老宅大堂里,李兴长跪母亲膝下,抱着母亲双眼泛红!是啊,近三十年的沧桑人生,多年的舔血军旅生涯。看到多年未见的亲娘,想着五口之家如今只余下自己和老娘孤苦相依,这怎不催人悲由心生,潸然泪下。
感受着母亲满布皱壑的双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脸颊,感觉到母亲的粗旷老泪涟涟溅落额上,李兴这有多年刀口舔血生涯的铁血汉子,也早是泣不成声,不能自持。
流完那些浓得化不开的热泪,叙完那些道也道不完的话语后,李兴此时已沐浴更衣,双手捧着香火躬拜于先祖牌位前。看着案上的数十块牌位,李兴想着这些先人们多是马革裹尸客死异乡,而自己数次也都要步上先辈的后尘,不禁感慨连连。再看案上最前、新添未久的那三副牌位,李兴才悲由心生,忽掀起滔天恨意,只恨自己当日追敌远去;只恨不能横刀立马挡于父兄前;只恨不能陪父兄共赴危难;只恨不能杀尽顽敌.
“二哥,在黄泉路上记得要跟好父亲,父亲最怕孤独了!你要多和他说说话,他最喜跟我们哥仨聊天了!我就在家好好陪伴咱们的娘,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那时我有说不完的话要跟你说。”
李兴盯着最新的那两副牌位,喃喃及此又是不能自己,泪如潮涌,心口僵塞,犹如巨石压胸,闷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