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凌霄鏖战（四）
静静听着顾凋零说完，各派掌门的脸上一时神色杂陈。他们这些门户在南地中原，都是仗着往日官府与南华剑盟的声势，方敢一齐和那凌霄天阁叫嚣一战。其实私下里，各自也都是因图财沽名而明争暗斗不断。毕竟谁不愿自己的名气大些，门下的弟子多些，出入被人尊称一声侠客，左右时有余拥。南华剑盟贵为中原泰斗不假，可又有谁不想成为第二个南华。
这些掌门心做此想，各自都在打着各自的盘算。均道着如今事机已泄，南华孤入，若再执战，怕是能回者寥寥，是以各个沉思不语，故做凝眉之状，以忧声纷纷的遮掩叹道：“顾少侠，此事怕还是要仔细的斟酌为好，千万可莫要因此中了那凌霄天阁的奸计才是。”
见自己所言无人响应，顾凋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以己度人，他如何能了解这些派门心中的计较。只道他们确是担心凌霄天阁将施的应对之策，当下略一沉思，却听庙外突的一阵乱声加剧。人声鼎沸四起，凌乱马蹄的践踏之声错落，其间夹杂着不少的呼哧喧张，似乎是有大队的人马正在朝此处奔袭。直至片刻之后，一切竟又忽的沉寂了下来。
面色惊惧的互相望了一眼，在一瞬间众人仿佛都明白了什么，脸上立时面色陡变，各个抽拉兵刃，纷拥着刚从殿后转出来，却见迎面已是一片万千的箭雨。
“大伙儿小心，是凌霄天阁的人来啦！”顾凋零因武功所限，被落在人群之后，这句话还没等他喊完，面前已有数个飞奔在前，而武艺稍逊的各派弟子在拨挡不及之下，身中数箭倒在了地上。众人惊骇之余，一时再不敢鲁莽上前，忙又都回身退到了庙中的大雄宝殿之内，将殿门关闭，只以兵刃把门上的阁纸划破，偷眼向外面看着。
却听庙外一声柔美的笑音传来：“各派掌门有礼了，既有兴致大驾光临我凌霄城，又何必要缩头缩脑的不肯露首，听说你们豪言壮志，势要诛灭了我凌霄天阁，怎么今日倒竟未战先怯了不成？”
“妖女狂妄，有胆子便进庙来打斗，借偷袭之便，仗着你凌霄天阁的人多箭利，又算得什么本事？”凡上过鹰巢峰之人，都听出了庙外说话的，正是凌霄天阁的“徵”宫主柔云仙子沈青丝，是以当即便有不少人纷纷的怒骂道。
却听沈青丝也不着恼，只是在外淡淡笑道：“各位都是大侠客、大豪杰，也都说得极是。既然如此，便恕我凌霄天阁要先却之不恭了。”
听她话中的意味，都道她要率众强行闯进殿内，中原各派的武林门人在各自的掌门的眼色吩咐之下，纷纷的将身形分散了开来。有的把守住门边，有的护定窗棂，意图凭借着地利之势，只待她带人涌入的刹那，便给予她雷霆的一击。届时至不能将她重创，也多少会能寻得逃脱的可乘之机。
却不料沈青丝的话音刚刚落下，随即便是“咚咚”的几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但见原本围定在庙周的坯墙突的抖了几抖，随后也不知怎么，竟忽的“哗啦”的一声瞬时塌倒。
灰土扬尘间，几辆冲车显现，左近锋寒四护的弓弩整齐的站蹲指瞄。大队凌霄天阁服饰的士卒持戈戟，齐步跨过坍塌的庙墙，踏到殿前的两边站定，从而闪出了中间的空来。接着“嗖嗖”的铁链之声不绝于耳，马队临前，数百条挠钩套索直缠迭出，飞挂在殿门的缝隙之间，随即将另一头各个绑定在了身下的马尾之上。马上的精骑吆喝一声，带转马头加鞭抽打，借马力狠命的向外一拉，但见这大雄宝殿的殿门只簌簌的晃了几晃，随即便“哗”的一声，被强制的拉扯而散。
木屑横飞之中，那些原本靠定着隐藏的各派门人顿时纷纷的跌足摔下，沈青丝轻笑一声，当先一步盈身纵进殿中，两手轻挽着两只金丝秀带，只如仙子临尘一般。招若曼妙舞姿，身法轻灵如入无人之境，素手飘挥起蝶，柔缠四甩，与来往抵挡的各派武人刃带想交，却是锋不能断。
顷刻间便撂倒了数人，与此同时身后随来的大队人马也一拥而入，狭小的殿内一时混战，佛前溅血，像上的慈目都恍现悲颜。不时凄厉的惨叫四嚎不止，顾凋零杂在其中，将一切也都早已忘却，手中的长剑刺砍，展尽他并不高明的南华武学，随着众人一阵的冲杀，终将这血污的战场逐渐的外移。
任着沈青丝武功卓绝，只她一人却并不能改变整个的局势，各派领教之后，当即便分出十几个各门的高手，在边打边绕的奋力缠着她，而随后那些其余的凌霄天阁步卒则遭了秧，他们的武功比之各派，实是不可同日而语。渐渐的抵敌不住之下，加上这大雄宝殿之内，实在容纳不了这许多人，许时间之后，凌霄天阁已被压制在了殿外。
精神一振，中原各派的掌门及弟子此时已不暇多想，只望能奋力杀出一条出路，见凌霄天阁一退，当即便有人吆喝了一声：“此时不诛凌霄，更待何时，大伙儿和他们拼了！”受这声吆喝声鼓舞，众人提步都纷纷的从殿内冲了出来。
却一时昏头，各派都忘了这凌霄天阁之内，人皆悍勇，哪有临敌退战的道理。只见那凌霄天阁退中有虚，刹那间不少凌霄的步卒便自后面阻住了众人的归路，八面围拢层层护定，战场越宽便能有更多的士卒加入，局面瞬时便已颠倒。
这些凌霄步卒手中的招式虽简，各自的配合却整如一人一般。虽独自一个不是各派弟子的对手，但至各几十人便可几尽持平。何况一出大殿，人数多出何止两到三倍，后面更有弓弩交加，不时的冷箭暗算。而中原各派初时在殿中尚能聚众退敌，此时骤然得见生路，当即其中便有着轻功卓绝之士，想着要凭借身法之便逃出去，一时泱泱人群都只如乌合之众一般，被那些凌霄天阁的步卒来往的冲了那么几下，便即被各自的杀散……
暮色渐临，浴血从战场中冲出，如骤脱虎口的羔羊。也不知是天意垂悯还是侥幸生还，顾凋零回手刺倒了两个追赶而上的士卒，脚下却已是慌不择路。脑中还感叹着众人若早听自己所言，在那凌霄天阁未至之际便抢先发难，恐怕还犹有胜机。侧耳听闻，身后不远处兵刃的相交声已渐渐的稀落，心知大势已去，纵自己肯回厢救援，此刻怕也已只是力不能及。
心生悲悯，顾凋零面色憔悴的坐倒在一处房檐下。瞥眼望去，不觉剑眼帘都早已被血迹模糊，面前一片淡红，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方向。唯只见这凌霄城中的街上，此时已是家家闭门，户户落锁。突一阵蹄声响彻，顾凋零赶忙的又奋力的站起身来。脚下踉跄，他浑身的劲力都仿佛已耗尽，勉强的在躲避着蹄音，茫然而走，却见迎面忽的一座高阁似曾相识，他喘着粗重的呼吸仰头观看，此刻正中匾额上那“凌霄天阁”四字竟似是格外的醒目。
“怎么竟会到了这里？”顾凋零紧闭上双眼，甩了甩头。神智模糊之下，他想即刻的让自己清醒过来。片刻后脑中方一个闪念，记起自己南华一门，已先一步杀入到了里面。睁开眼睛，顾凋零以剑拄地，提步迈上了门下的青阶，只觉脚下千斤，每一步都举步维艰，刚走到正门前便一步摔倒，随后奋力的趴了几趴，却是挣扎不起。
仰面靠在门槛，顾凋零心知凭自己的体力能为，此时恐已是万难的再逃出城去，与其孤落被斩，倒不如和自己的师兄师侄们同生共死拼个明白。脑中正胡乱的想着，却听几声嘈杂的脚步声，片刻间中原各派的掌门弟子已有不少灰头土脸的赶了过来。
心中一时疑惑，顾凋零不知他们怎么竟也心有灵犀般的到了这里。却见各派的掌门及弟子看见了门边的顾凋零，当下纷纷的抢上将他扶起，脸上均面有惭色的低声道：“顾少侠，我等刚刚已逃到了这凌霄城的城楼之下，无奈那里已是吊桥高起，守卫森严。我等冲了几次，非但不能脱出，反倒又损伤了不少人，若知如此，昔时便该听你之言，是以如今我等也打定了主意，索性便齐入凌霄天阁和他们拼死一战罢了。”
瞧着他们脸上狼狈的模样，又听见他们一番的自责，顾凋零的心内反倒有些不安。当下他强打着精神，勉力笑道：“各位前辈又何必如此说，凋零那一己之谋，如今想来怕也未必得能随心所愿，不过既左右是死，我等便一起杀进去便是。”
几人嘴里正说着，却听这凌霄天阁里面忽的传来了兵刃的交接之声，顾凋零眼光一亮，体内的气力在此带动之下，竟稍稍的回复了几分。丹田中那许久未曾变化的三叠气海，随着连番打斗而致的内力枯竭，竟在此时骤然的翻腾了起来。借着这股激劲，顾凋零长身一振，遥遥的高呼了声“叶师兄！”随即奋步而走，连同着各派的剩余之人，向着声音的方向便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