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五鬼日、抉择者
现在这种情况，陈眉眉和自己，应该怎么选？
作为“他”的丁子奇在那些不能动弹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地这么想着。每一次有人误入场中时她都又兴奋又害怕，兴奋在于她有了离开这里的机会，害怕在于她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陈眉眉的尸体就被饿狼般的“他”们吃掉了。这点毫无疑问，连她自己在面对陈眉眉的尸体时都会有饥饿感。
死人，就是“他”的食物。虽然“他”无需进食。
丁子奇看着那个人手中高度腐烂的尸体，心中积蓄了那么久的感情就要喷涌出去。其实她丝毫不知道找到代替自己的人后，自己是死掉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曾经那个侵蚀掉她的怪物已经从这个场中永久地消失了，没有谁知道“他”去了何处。而且即使回到了那个世界，陈眉眉又怎么办？真的能够带着她的尸体一起走吗？或者她只是无能为力地回忆她的尸体，陈眉眉在冰冷的场中成为其他“他”的食物。
但是如果，如果让这三个人逃出场，那么至少可以让陈眉眉的尸体带回去……
他们能够回去，而自己却无法突破那个只留给活人的出口，她试过了，她是“他”，“他”出不去。
该怎么选择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不！没什么可犹豫的，快让他们出去！她怎么忘了呢？他们带出陈眉眉，而自己可以留在场中，等待下一次机会，下下次机会，这样哪怕自己找到代替的人后会真正消失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丁子奇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让活人带走陈眉眉的尸体。是今天那个人挟持尸体的举动提醒了她还有这么一种方法。她很恨那个人，虽然他自己不知情，但他的确是间接导致了这一切的凶手之一。不过又能真正怪谁呢？所有的一切说到底都是因自己而起。所以理所当然她要为这祸事埋单。
——
变故来得非常突然，原本趴在楼梯后“他”似乎感受到了楼梯上的人对自己有所察觉，“他”立刻就动了起来，所做第一件事就是断开了丁子奇与吕轲中间的路，丁子奇眼睁睁看着三个人以及陈眉眉的尸体都朝地面坠去。
树枝突兀而快速地伸长过来揽住落下的三人，杰斯尔德不幸被树枝戳中了小腿，但三人都死里逃生没有接触地面。刚才的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吕轲一直紧紧抓住他们逃生的筹码，使得尸体没有飞出。
如果尸体不掌握在自己这一方的话，真是难以想象两个能改变场的“他”要怎么对付。
吕轲很快就不这么想了，他抬头看见了在悬空楼梯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他”，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丁子奇的选择是什么。
“小姐，开出一条路！我会把尸体带出去交给她父母好好下葬！”吕轲抬头朝半中喊，回答他的只有凄厉的吼声，听不出愤怒，这很好。但显然另一个“他”不想放过这些近在咫尺的猎物，墙上的洞在裂开的第一瞬间就又一次快速重筑。身形显宽的那个“他”伸出明显是手臂的部分扼住了丁子奇，两个“他”一起从楼梯上翻滚下来，很快又有树枝伸过去接住。
“妈的，那哥们儿好像陷入僵局了。”安枢戈顺着树枝爬到吕轲身边，又因为尸体的恶臭而退开，没有正常人会忍受得了这个味道，所以吕轲明显就不正常。“喂，吕轲，杰斯的腿好像也蛮严重的，不能翻墙呀。”
“嗯，也是。”吕轲摸着下巴看了看正用衣服上扯下的碎布缠裹小腿的杰斯尔德，再看看半空中奇异水泥建筑上撕咬的怪物，然后果断把尸体交到安枢戈手上。
“我靠靠靠！你把这玩意儿给我干什么？！”安枢戈连忙一把甩开尸体，那具尸体便孤零零挂在了树上。尸体生前也是人，不过现在只是一具皮囊。安枢戈忽然有些看不下去自己的行为，那个被他所嫌弃的“玩意儿”不过是一个曾经的冤死者留下的遗物罢了。吕轲已经到了杰斯尔德身边把他背了起来，正准备向树下爬。安枢戈还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脱了外衣裹着尸体跟着爬下树。
“现在我们就等在围墙外边，等‘他’稍一占上风我们就快速从墙上的裂缝出去。如果实在来不及就用易拉罐砸墙壁，这样重构就会停下来。听明白了吗？”安枢戈点了点头。吕轲复又朝上方喊道：“小姐！我们在树下墙前，开门吧！”
悬在水泥柱旁的丁子奇反咬住敌人的手，努力开出了一条缝。她用手扼住对方的眼睛，自己死死地盯住墙壁让那个出口越来越大。抱着陈眉眉尸体的小个子堪堪才爬下树，那个人和外国人先出去了。这可惜，本来想着把那个人留在这里的。他真是很聪明，知道让抱着陈眉眉尸体的人最后出去。
三人一尸已经穿过了围墙，再过几米他们就可以脱离场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了。围墙外的一切作为“他”已经不再视野范围内了，她的对手也拿这场逃生再无办法。丁子奇用沙哑的嗓子“咕噜”笑了一下，松开了紧咬对方的手。但，似乎有什么不对……
对了，对了，为什么……为什么对方身上附着了那么多“墓土”。
这个黑影并非安枢戈所认为的是个身材魁梧的胖子，相反，“他”很瘦，只是身上有太多的“墓土”。“墓土”一层一层裹挟住“他”，将“他”伪装成了一个胖子。
丁子奇朝后缩去，她知道眼前的是谁了。
——最初的“他”。场内掌握其他“他”生死的最终黑手。“他”无法自相残杀，只有最初的“他”有这个权利。现在“他”身上厚厚的“墓土”已经无言诉说了自己的身份。最初的“他”杀心已起！
丁子奇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墓土”烟雾般飘向对方，渐渐露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皮肤。苍白的，血管毕露的，骨瘦如柴的自己……
不！她要出去！她要出去！为了逃离这里她做了那么多努力！现在失去“墓土”她会死的，真正的死！
不，不！求你……
2105年9月8日10点20分16秒参江市私立中州大学北大楼场内。
吕轲，安枢戈，杰斯尔德脱离。
丁子奇，正式死亡。
最初的“他”，不知所踪。
2015年9月8日10点21分03秒参江市私立中州大学围墙外北门保安室旁。
出场的第一感觉便是有雨细细密密从天上砸下来。场内并没有下雨，甚至没有下过雨的痕迹。安枢戈扶着杰斯尔德继续跟着吕轲走。又重新抱着尸体的吕轲走到远离墙十几米的林荫道上才坐下来喘气。三个人都是异常狼狈，而且浑身是尸体的异味。
“终于出来了呀吕轲，这次真以为要交代在那里面了！”
“呵呵，我也……”
“小失！”吕轲的话被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循声看，是一个撑着黑伞，手抱一只虎皮猫的清秀青年。他很明显认识在场的某一个人。不过小失是谁？杰斯吗？安枢戈转头去看杰斯尔德，他充耳不闻，自顾自还在缠伤口。那个小失不会是他，那么就是吕轲了，总之不是自己。
安枢戈发誓他从来没看见过脸色那么难看的吕轲。这个面临绝境也面不改色，满脸笑容的人，他现在脸色骤白，湿润的头发丝丝缕缕贴在脸上，嘴唇苍白失色，正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小跑到他面前的青年。“他”都未曾让吕轲如此失态，这个人是谁？竟然比妖怪的杀伤力还要大，难不成是妖怪中的妖怪？
“小失，找到你了。”
“方……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