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路的恶意(上)
2015年11月22日6点33分58秒,参江市钟康路段。
尾号为“61”的车依然在行驶,只是速度稍显得太慢了。钟康路是多山地带最常见的那种盘山公路,依山而修,弯弯绕绕上上下下,九曲十八弯。坐在车上的人,右手边是山林,左手边是峭崖或者农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看见农田一点也不奇怪,中(防吞)国的农民总是能很神奇的找到各种在斜坡峭壁上耕作的方法,创造出山地公路边春天的菜花和秋季的玉米,稻谷。
吕轲偏头看了一会儿已经枯黄的玉米秆,脸上瞬息间闪过了一丝悲凉的神色。
七百五十二,七百五十三,七百五十四…………不行!撑不住了!
本来就在Maze吃多了冰饮甜点胃部极涨,后来又被吕轲一拳打在肚子上,现在在弯弯绕绕的钟康路颠簸了十多分钟的安枢戈只觉得自己的胃部在剧烈的抽搐,胃酸与食物被翻搅着上涌,喉咙到口腔都是涩味,直想干呕。
晕车加上吃太多,凶多吉少!
滑腻酸臭的食物涌到安枢戈喉头时,他终于装不下去了,一个翻身捉住了吕轲的肩膀。吕轲看见他捂着嘴,脸色苍白,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把车停了下来。
安枢戈拉开车门,跌跌撞撞跑到路边扶着一棵歪脖子小树大吐特吐起来。吐出的东西,相当惨不忍睹。
“我们已经进了吗?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呀?”吕轲一边替安枢戈找矿泉水一边问副驾驶座位上的杰斯尔德。
“我怎么知道进没进。”杰斯尔德冷着脸。
“你肯定知道嘛,我已经猜到你还有‘小诀窍’了。”找到矿泉水,吕轲朝副驾驶打了个响指后跳下了车,独留下满车的尴尬。
他果然察觉到了。的确,虽说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是盟友,但杰斯尔德却单方面的保留了很多信息没有告诉吕轲。如果告诉了他,他们的关系就会不对等。吕轲能提供给杰斯尔德的东西就目前来看还少之又少,但反观杰斯尔德,他对场的了解是吕轲的两倍,掌握着这些信息的他等同于掌握了主导权,不用担心被吕轲反咬一口。
看来吕轲自己也是很明白这一点的,也正因如此,他更需要利用这个场来博得杰斯尔德的信任。他的第一步就是告诉杰斯尔德:“我知道你还藏着‘好东西’。”
杰斯尔德苦笑了一下,拿出内兜里的怀表,怀表里面那三根永不转动的骨质指针已经变成黑色了。
吕轲下车后走到安枢戈身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然后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安枢戈吐出来的东西。真的……好恶心。
“安枢戈你吃得好多啊。”安枢戈还在往外喷食物,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直接梗了他一口气堵在胸口,然后被食物炸狠狠呛了一下。那瞬间的感觉又恶心又痛苦,就像生吞了一口别人的口水。
安枢戈吐干净嘴巴里面涩涩的唾沫,不情不愿的接过吕轲的矿泉水漱口。
“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见我吐成这样就不能把那句话憋回去吗?!”安枢戈呸掉一口水,瞪着吕轲。
“嗯……难道你要我说‘哇!安枢戈你吐得好多啊’这句话吗?”
“你大爷!”安枢戈一口水喷在吕轲脸上。
“大学生不准说脏话。”吕轲一抹脸上的水,语气严肃面带威严的笑容,他的笑容之“纯良”使他成为了中州大学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学生中还广为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新来的吕教授是教师界的下限。安枢戈觉得这真是句大实话。能在刷完下限后一脸正经的讲道理是吕轲的绝技,被人学不出他那种谐星范儿。
“你妈叉!”安枢戈面无表情顶回去。他这是条件反射,以前经常被易颜训,导致他在听到“不准”、“不要”、“必须”、“你听我的”等词汇时第一时间就会张口顶撞。
“真不乖!骂得更难听了!你们这些说脏话的人最他妈没公德了。”安枢戈刚转身,听到这句话就是一个踉跄。
——吕教授是教师界的下限。
这句话不是实话,而是至理名言!
吐了一番肚子好受了点,只是浑身上下都软得要命。安枢戈病怏怏的躺在后座,在汽车的发动声中再次开始他的数数大计。不知道为什么,数数会让他觉得时间过得快一点,大概是因为这样可以确切的感受到时间的流动吧。
车窗外的世界在三十五千米每小时的车速下被一一抛到后头,那些隐隐出现的枝桠像妖兽在张牙舞爪,仿佛欲图吞噬行驶过的车辆。另一边完全就是黑色,看不见底,摸不着边。这个夜晚连天空都是全黑的。无星无月夜,黑暗横行时。亮着孤灯的出租车像利剑一样在在黑暗中穿行,那种压迫与孤独仿若窒息。车上的三人都有一种相同的感觉,这是进入过场中的人才会有的共鸣——他们再次被隔绝了。
压抑得有点难受,吕轲又开始侃家常希望能缓和一下车内的低气压。不过杰斯尔德没有理他的这些话,安枢戈更是软得没心思听。吕轲吃瘪的闭上了嘴,然后开始更加努力的讲话,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出口成章。这种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也能那么嗨的人安枢戈也是服了。
“对了杰斯,车载广播是什么时候停的?”
“广播?你没有关吗?”
“当然没有。所以说它是什么时候停的。”
“没有太注意,十几分钟前吧。”杰斯尔德有些不明所以。
确切的讲是进入钟康路后第七百五十二秒停的。安枢戈在心里嘀咕。他就是因为忽然没听到那吵嚷的广播,脑子一晕才想吐得。
“十几分钟啊……真糟糕,我一直没计时。”吕轲皱了一下眉毛,立即又舒展开,“哎呀呀,还有三公里就要出钟康路了。”杰斯尔德闻言斜眼看了吕轲一眼,然后又把头转向窗户。
“要开始了,准备好啊。”吕轲忽然再次开口。安枢戈满脸莫名其妙,理都不想理他。只是不可否认,连他都隐隐觉得,的确有什么就要来了,因为他分明在刚才过路标后没几分钟听见车后的公路上传来悉悉唆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抓挠地面。
知道这句话问出来,杰斯尔德才惊觉吕轲问他“有没有入场”的用意。从车载广播停时吕轲就已经确定他们已经入场了,他问那个问题的用意不仅是为了挑衅什么,证明什么,他还是在试探!他在试探作为同盟的杰斯尔德够不够格。他们的关系只能在杰斯尔德死守信息的情况下才能平等,吕轲本人的存在比那两倍的对场的了解更加重要。
这是同盟吗?或许吕轲一个人就足够碾压场了,他甚至都不介意再带上安枢戈这个累赘。杰斯尔德不禁心底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