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英雄难做
三人看着嘚瑟不已的老道陈愈清，心中俱是一阵无语。林平之更是对老岳极为敬服。三言两语之间不单给此行上了一道保险，还顺手把风老爷子给算计了进去。而此时陈愈清的德行，正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句话最好的注解。
师兄弟几人不由失笑，连仪琳这单纯的小丫头都看出不对，时不时疑惑的看这个逗比老道一眼。
一行人纵马疾行，不多时就赶到恒山派驻地，恒山众尼是住在城外一座庵中。等走到近前，几人的眼角不住的抽动，仪琳更是痛哭失声——小小的庵前满都是血迹，还有些恒山弟子的尸首零零散散的倒在地上。三人匆匆忙忙的进到庵中，里面依然是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地的人，一个活人也无。
正惶急时，后院传来兵刃交击的声音。五人又来到后院，但见定逸师太手握一柄满是鲜血的长剑，和三个黑衣人打得正紧。
令狐冲勃然道：“何方贼子，竟敢来这里讨死！”言罢抽出宝剑便要上前，只不过有人比他要快上许多。林平之在他身后，屈起手指接连点出几指，只听“嗤嗤”几声爆响，围攻定逸的几人手中的兵器尽数断成了两截。
令狐冲有些不满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力的斥道：“你们是受了何人指使？”
陈愈清晃晃悠悠的踱到几人之前，懒洋洋的道：“对，是谁派你们来的？”
三个黑衣人似乎是认识林平之，有些惊惧的看着他道：“林平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平之失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来？看来有人截杀我的事情，你们是知道的咯？”
黑衣人自知语失，不再接话，只是很紧张的看着林平之。
陈愈清得意洋洋的走到几人身前，臭屁道：“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我看上的人，还能让你们杀了不成？告诉那个叫左冷禅的，老子陈愈清，是华山的太上长老。以后再想打华山的主意，先来问问老子同不同意！”
正在陈愈清嘚瑟的时候，前院又进来几人。几人一回头，正是岳不群宁中则和几个华山弟子。见到院中的情况，岳不群走到林平之等人的跟前，抽出宝剑站定。只不过似有意似无意的将林平之三人和陈愈清隔了开。
陈愈清没有注意到老岳的小动作，看见他站定，招呼道：“岳小子来了？你还赶过来干什么？难道信不过老……夫么？”
岳不群淡笑道：“对手人多势众，不群担心陈长老不支……”
陈愈清不等他说完，就宛如受了什么侮辱一般的暴跳起来：“岳小子，老夫和你那师叔风清扬比斗的时候，这群娃娃还不知道在哪里！”言罢一把将陆大有的佩剑抽出来，哇哇大叫着扑向三个可怜的黑衣人。
这老道虽然是逗比的性子，但手上的功夫实在是高明之极。此时含忿出手，一套飞云剑更是犹如压城之云，铺天盖地的将三人笼罩过去。不出三合，三个黑衣人便手腕中剑，捂着手腕惨叫出声。等陈愈清回转过身时，他们覆面的面纱也落了下来。不过面纱虽落，脸上却是一个伤口也无。
老岳微微一笑：“陈长老剑法绝伦，看来是不群多虑了。”
陈愈清志得意满，将手中长剑塞到陆大有手里：“那是自然。”
林平之一声暗叹，陈愈清武功如何，老岳现在也看到了。如今的陈愈清，在老岳眼里就如同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从里到外是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刚才他将几人隔开，估计就是想让几人不好出手，好叫陈老道出招退敌。
老岳果然没有再和陈愈清多话，而是对着定逸道：“定逸师太，不知定闲、定静两位师太和其他的恒山弟子在何处？”
定逸急切道：“快！定闲师姐带着其他的弟子突围而出，想北面山中去了！”说着也顾不上再说什么，急急的便要去追。不料刚刚一动，身子就是一晃，正站立不稳时，那三人黑衣人一跃而起，将猝不及防的定逸点穴制住。
众人大吃一惊，仪琳更是失措道：“你们、你们快放了我师父……”
岳不群皱着眉头道：“快快放了定逸师太，万勿自误！”林平之和令狐冲等人也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三人，打算伺机相救。
三个黑衣人大叫道：“退后！退后！”
老岳看三人神情紧张，放缓语气道：“只要你们放了定逸师太，岳不群保你们可以安然离开。”
定逸急道：“岳师兄不必管我，速去救我师姐和恒山弟子。”看几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定逸大怒道：“我一人死不足惜，在我这里废的什么功夫？速去速去！”看众人只是不肯走，更加勃然道：“一身一具臭皮囊，我定逸出家之人，有何惜身？！”说着凤眉倒竖，“扑”的喷出一口鲜血。
一口血喷出，定逸忽的回手一掌打向挟持他的黑衣人。黑衣人万料不到定逸还能行动，被他一掌打倒。另外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平之已经飞身扑到。他两掌将那两人打得倒飞而出，接着一把扶起已经昏倒的定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将瓶中的药丸一股脑的倒到定逸口中。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仪琳更是无措，哭道：“林师哥，我师父怎么样了？”
林平之有些焦急道：“定逸师太刚才不惜命一般的运功强行冲突静脉，现在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说着抬头喊道：“蓝丫头，蓝丫头来了没有？！”
“平儿，蓝凤凰和她的教众并没有随我们一起。”岳不群道。
林平之也顾不上许多，对陆大有道：“六师哥，烦劳你骑我的马回镖局一趟，叫蓝凤凰快些赶来——定逸师太眼前的状况，只有她有办法。”
陆大有知道情况紧急，也不多话，和师父告了罪，飞马回了镖局。
林平之凭着浑厚的真气，硬生生吊住定逸一口气。不多时，定逸悠悠醒转。一见众人还在这里，眼中一阵怒意：“你们怎么还不去救别人？”话语之中已是有气无力。
岳不群对陈愈清道：“陈长老，烦劳在这里等候大有他们，我们还要去寻找恒山的其他人。”说着向定逸示意了一下，带着众人向北面山中而去。
等华山众人沿着痕迹找到人时，恒山的弟子们正结阵和敌人苦战。这群姑娘们已有不少倒地不支。剩下的七人一组，虽然周身是血，犹自奋战不退。
定闲、定静两位师太也被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围住。定闲师太还好，定静师太一条胳膊软软的垂在身侧，眼中没了平日里的悲天悯人，只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平静。林平之注意到，饶是养气功夫极好的老岳，此时也是微微动容。只见老岳抽出宝剑怒喝一声，纵身刺向围住定闲。定静的几人。
林平之和令狐冲紧随其后，跟着老岳冲了过去。华山门人见掌门都冲了出去，一个个亦是奋不顾身。此时华山恒山联手，终于扭转了颓势。
围攻两位师太的人身手极强，即使是老岳和二人联手，也只是堪堪敌住攻势。林平之见状飞扑过去。那些人对他似乎很是忌惮，竟然有三人舍去岳不群和定闲定静迎过来。林平之反手抽出重剑，毫无花巧的一剑挥出。他在海边练剑已有多时，这把重剑早已是得心应手。重剑挥出，竟有阵阵海潮之声。
这一剑虽然并不精妙，但气势宛如海潮汹涌，三人只感觉前后左右尽被林平之剑意封死，一招之间竟然是避无可避。兵刃相接，一股股巨力更如潮水，接连不断涌来。三人连退数步，接着不可自抑的齐齐吐了一口血。
这一剑发力的方法正是林平之在海水之中悟出，本是抵抗海潮之用。须知在海水之中，海潮之力便是汹涌澎湃，毫无断续。更兼林平之内里浑厚，三人一招之间，便伤在他的剑下。
林平之一招退敌，身形不停，继续向几人冲去。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抬手几枚暗器朝着林平之兜头打来。林平之重剑一横，将暗器全数挡住，再抬头时，这群人竟然不再纠缠，抽身退了。他有些愕然的回头，见刚刚还在还和恒山弟子们短兵相接的人也纷纷抛下对手，一股脑撤走了。
他起身欲追，定闲却开口道：“林师侄，穷寇莫追，放他们去吧。”林平之转过头，见定闲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把他吓了一跳。
定闲又朝岳不群道：“岳师兄不吝援手，恒山上下，感激不尽。”
岳不群客气道：“师太不必客气，此事不群分数应当。只不过……”他看了看损伤颇重的恒山派，无声的叹了口气。
林平之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更是自责。虽然左冷禅早想对恒山动手，不过最后还是用自家的辟邪剑谱当做引子。恒山的三位师太义无反顾、临难不避，不想竟惹了这么大的祸事。
正感慨时，蓝凤凰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一见林平之，飞一般的扑到他怀里，上下打量道：“你怎么样？你那六师哥说事情万分紧急，结果我只看见一个将死的老尼姑……”
众人都没有注意，岳灵珊表情复杂的看着紧紧搂住林平之的蓝凤凰。
林平之哭笑不得的堵住她的嘴道：“别瞎说行不行，那可是恒山派的师太。这次的事情说起来，还是因我而起……”
定闲淡笑道：“林师侄不必自责，此番事情虽然因你而起，但种种事由却与你无关。说起来，我恒山蒙你多次相救，到时承了你的情分了。”
林平之喟然一叹，半晌无语。
蓝凤凰探出脑袋看了定闲一眼，脸色严峻的从袖子摸出一颗模样怪异的药丸，珍而重之的递给定闲道：“这位尼…师太，这是我们五仙教的疗伤圣药。虽然治不好你的内伤，但能保住你一条命。”
听了她的话，众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蓝凤凰。
蓝凤凰见众人一副不敢领教的神态，恼怒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位老尼……师太受了重伤，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众人又看向定闲。
定闲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笑容：“出家人侍奉佛祖，何惜此身？”
岳灵珊有些黯然的站在众人的身后，此时见定闲师太视死如归、宝相庄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她莫名走到定闲师太面前，柔声道：“师太，蓝姐姐的疗伤药功效非常，您就服上一颗吧。”
定闲早就留意到岳灵珊的表情，她摸摸岳灵珊的头顶，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恩怨情仇，南柯一梦。痴儿啊，痴儿！”
这几句话在岳灵珊听来宛如晨钟暮鼓，她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跪倒在地，恭敬的行了拜师礼：“愿师父教我。”
岳不群也没了往日沉静的表情，此时口中简直可以放下一个鸡蛋。
定闲师太却没有答话，只有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定静师太涩声道：“师姐已然西去了——珊儿，你起来吧！”岳灵珊有些茫然的站起身，老岳和宁中则也长出了一口气。
恒山弟子们上前，朝着定闲的尸首行礼，哭声不止。
老岳似嘲讽、似惋惜、似敬佩的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只不过没人听清。
陆大有凑到林平之身边，小声问道：“小师弟，你听到师父说什么了么？”
林平之看着定闲师太平静的遗容，半晌道：
“英雄，哪有那么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