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凿壁偷光
在一座大山脚下，有一个百十户的小村，村子西北边角处有一面月牙湖，紧挨湖旁的是一个破旧的茅草房，院中立着一棵捎首弄姿的老柳树，一起风便放荡地扭来扭去，看上去极为妩媚，紧挨着这个破草房的是座看上去极为干净的小院，院中有一青石砌成的水井，井旁有一棵清秀的枣树，树下挂着一件滴着水的女人薄衫。
“小愚，看到没？”在那个破草房中，一个虎背熊腰，极为壮实少年面带急切之色，压低声音问道。
另一个瘦弱的少年眯着眼盯着一面土墙，细看之下才能察觉到这面土墙上有一道细若蛛丝的裂缝，并且这道裂缝在墙根处，所以少年只能趴在地上，在墙角处挖了一个半圆形坑洞，把自己那显得极为宽阔的左脸半埋在坑中，这才刚好能看到那道缝隙，少年面目通红，表情兴奋，咂砸嘴吐出一个字道：“白！”
“白。”高壮少年蹲在一旁，也咂砸嘴咀嚼着这个字重复道，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又白又大的馒头，刚出锅，还冒着热气。
“嫩！”正爬在地上观察的少年这时又微微扬起那张黝黑的脸吐出一字。
“嫩！”钱大山又跟着咂砸嘴跟着重复道，脑海中这次浮现出一块水灵灵的豆腐。
“唉，完了。”这时钱小愚从地上爬起来，靠墙坐下，脸上与犹未尽的样子。
“又这么快？真他娘的，亏得我砸出这么一道细缝。”钱大山也满脸失望地靠墙坐下，两人同时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背靠着的那面土墙后，屋内正立着一个极为妖媚的女子，女子身系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一双如凝雪般的玉足却踏在一柄剑上，而那柄剑却诡异地悬浮在房间之中，剑身上刻有细弱蚊足的细密灵纹，一道青光在剑身一闪而过。
这日清晨，天微亮，甚至在宿鸭村那只母鸡还没打鸣的时候钱小愚就起床，他走到柳树下撒了泡尿，然后回身走到屋内从床下的箱子里摸出一本破书塞进怀里，吹着口哨晃着脑袋出门。
“已经一年了，还没死心啊！”钱大山躺在床上看着他，有气无力道。
钱小愚笑笑道：“夫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钱大山摇摇头，手抓了抓裤裆又睡了。
犁头山离村口不远，但由于此山孤峭，且山上光秃秃的连个鸟不惜的上去拉屎，所以一般没人上去，黎明的山林间，微微从更远的山林间传来悠远的兽鸣声，钱小愚一个人顺着山脊如皮影般一步一步往山顶上爬。
山顶有一小块平地，钱小愚扶膝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稍微休息片刻，便从怀中摸出那本旧书摊在身前，今天他并没有立即翻开书，而是站在山巅略微吸了几口口凉气之后便围着山头四处观察起来，事实上这山头他这半年间已仔仔细细的摸过上百遍了。
钱小愚弓着身，一边在这狭小的山头转悠，一边自言自语：“爹唉，俺的亲爹唉，你说你当年走就走了，俺不怪你，但你好歹为俺留下点啥吧，当年你就喜欢爬这山头，为啥他娘的我啥都没发现呢。你走了，就留了本破书，俺还不识字，好不容易识字了，还被村里那孔先生天天抓着要我靠功名，全都是扯淡啊扯！”
钱小愚掐着腰，遥望壮阔无比的日出景象，胸中一股愤慨之意霞光万丈喷薄而出，接着骂道：“你再瞅瞅人家钱二熊他家里，他是死了，给他儿子还留了个童养媳，这才是亲爹啊！”
唉——
钱小愚长长地叹了口气，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现，除了在一个石缝间发现一只死千足虫。他在那本破书面前坐下，沉默许久还是翻开了那本旧书，书面第一页只有一个字：道。
钱小愚表情凝重，盯着那个字看了许久，突然一骨碌站起来，柳眉横竖，凤目圆睁，骂道：“道，道，道，道你个妹，一本书没一句看的懂。”他抬脚狠狠地把那本书踢下山崖。
钱小愚走到山崖边，仔细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但半响除了一阵清风之外，一点异样都没有，最后他又怒骂几句后便悻悻地下山了。
清晨朝阳初起，雾气渐散，公鸡打鸣的打鸣，婆娘起早做饭的做饭，宿鸭村的一天就这样又开始了。
钱小愚在经过村口的时候竟碰见孔先生，还好他老眼昏花没有看到，钱小愚如脱兔一般跑到一棵树下缩着身子躲在树后，见到孔先生走远这才心有余悸的走出来。
当年为了识得那本书上的字，他跟着孔先生念了半年的书，让钱小愚无奈的是，这老头竟说他是个天才，非要让他一心向上考状元，后来钱小愚竟还真的答应他了。孔先生高兴之余，为了让钱小愚安心读书竟拿出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钱小愚感动之余当天就到镇上买了一口刀，决定以后好好打猎，争取多攒些钱，日后娶个漂亮些的老婆。
钱小愚看着此时极为冷清的道路突然想到，前些日子见得后山有棵苹果树，树上的果子此刻大概熟了，这时趁着没人，倒是可以去摘几个，日间也好解解渴，有此主意，钱小愚扭身便朝后山而去，他可听说这几棵树是钱三娘前些年种的，再晚些的话被那个悍妇看见可是不妙。
钱小愚刚进后山远远地便听到一个声音。
“小娘子，别走啊，哥哥我帮你吧，你看你这胸脯喘的，来让哥哥帮你抚平！”
“秃子，你再拦着我，我就要叫我娘了。”一个女子清脆愤怒的声音传来。
“你叫，你倒是叫啊，我最喜欢别人叫了，只是这里看谁听得见。”一个男子的贱笑。
我草，这不是钱三娘那个闺女钱灵儿的声音嘛，来晚了啊，钱小愚心中暗道。
钱小愚这时远远地看见，钱灵儿穿着一件青色的碎花裙子，手中提着个木桶，正满眼愤怒地望着一个满脸淫笑的秃子，钱灵儿一咬牙，低着头想越过秃子。
秃子立刻张开双臂，下半身往前一顶，差点撞到钱灵儿身上，淫笑道：“别走啊！哥还······”他话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一脚跺在腰间，秃子直接一个狗吃屎，连滚带爬的扭头朝后骂去：“我草你娘了个······”他话还没说说完，一只脚狠狠踩在他面门上，那脚甚至还不忘在他脸上拧拧。
“你。”秃子剩下寥寥几根的油发冲冠而去，但等他看清面前那张脸顿时身子一缩，打了个冷颤，胳膊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他的表情僵了片刻，才勉强笑着柔声道：“钱小愚，你怎么打我。”
钱小愚蹲在他面前，听了这话伸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然后晃着身子不急不慢道：“打你怎么了。”
秃子被这一巴掌打的头昏脑胀，捂着脸强颜欢笑道：“没，没什么。”
钱小愚站起来朝钱灵儿讨好地一笑，正准备张口说话。
“呸。”钱灵儿满脸不屑地看着钱小愚骂道：“臭流氓。”然后扭着蛮腰，提着木桶飞快消失在山丘间。
钱小愚鼻翼微动，仰着脸，把阳光下五彩斑斓细小的吐沫星子轻轻一吸，竟嗅得一丝香气，随即又冷哼一声抹掉脸上那层多余的，狠狠道：“娘的，不识好人心。”然后转身又把秃子暴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钱小愚打的微喘时这才收手，他看着卷成虾状的秃子，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道：“赶紧给我滚，不然废了你。”
秃子抬起那张满是拳印，青肿中夹杂着浅浅忧伤的脸，一瘸一拐落寞地消失在山丘间。
钱小愚这时扭扭腰，舒展一下筋骨转身朝不远处那几棵苹果树走去，走到跟前时见树根处刚刚被浇过水。他站在树下歪着头斜眼往上一瞅，果然见树梢处有几个果子已红了，钱小愚摸着下巴寻思着如何才能摘下几个果子，突然柳眉一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钱小愚先是后退几步，然后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跺在那棵果树上，只听咔嚓一声，脚前那棵果树应声而断。
“我靠。”钱小愚刚骂了一句，便被树拍在下面，一树的果子滚落一地。
日渐中午，趁婆娘做饭的时候钱小愚贼头贼脑地扛着一棵果树躲在屋后，四下见没人，才一溜烟地飞奔窜进家。本来按照钱小愚的想法是一脚能踹下几颗熟果子，但没想到这果树这么不经折腾，自己只是这么轻轻一脚就断了。
钱小愚站在院子里刚刚舒了口气，就听见后面咚的一声，有人一脚踹在自家那破门上，钱小愚背脊一凉，转头一看，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个肥胖的妇人，妇人面色黝黑，双眼微凸，一手掐肥腰，一手拿菜刀，她旁边站着钱灵儿正盯着他手中的果树。
钱小愚咽了口吐沫，文绉绉地行了个礼道：“钱大娘登门照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小生······”
钱大娘手中菜刀一挥，直接切断他的话，鼻中哼了一下，斜着嘴道：“钱小愚，你他娘少给我装，这果树我种了三年，就今年才结果，今你不给我个说法，老娘炖了你。”
钱小愚额角直冒冷汗，口中连道：“大娘息怒，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