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最是难舍骨肉情
一番推让,韩延凌终于一脸很不“情愿”很不好意思的收下了那五百两银子。
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张家父子将韩延凌兄弟送出门外,看着几个人走远了。
张志轩终于忍不住问道:“爹,你怎么转了性了,这可是五百两银子啊,说送就送!”张志轩装出一脸肉疼的模样。
“混账,怎么说话呢?你懂个屁,这叫投资,我看这韩延凌不是个省油的灯,很会借势,将来或许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你跟他结交,很好,很好!”张云和很难得的夸了自己儿子一句。
马寿随着韩延凌出了衙便要告辞而去。而斌子想要回家看韩延凌的热闹,再说好几天没回家了也想媳妇了,打算今天回趟韩家庄。
“大哥,我回去了!”
韩延凌笑道:“论年岁,你看着比我大,如何叫我大哥!”
马寿道:“君子重情义,大哥危难中伸手助我,又帮我谋了这份养家糊口的营生,乃是我马寿的再生父母,这个哥哥还是当的得!”
韩延凌印象中少言寡语的马寿今日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而起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别这么说,相识便是缘分,对了,你住哪?家里还有什么人?”
斌子跟马寿天天在一起,自然了解,忙替他答道:“马寿哥家里还一个老娘,住在城西!”
“那今日还不忙回去,去看看老伯母!马寿带路吧!”韩延凌对马寿的身世很好奇,今天就是要彻底了解一下。
一行人穿街过道,到了城西一条偏僻的巷子,巷子边上便是一条臭水沟,已经冻透了,冰上还有不少人畜粪便冻在上面,好在天冷并不是太臭。
推开一扇破烂门,进了马寿家。
“娘,儿回来了!”马寿说着领着韩延凌他们进了房。
韩延凌四下观瞧,就见马寿这家破烂不堪,房中也是要啥没啥,后山墙上还一条大裂缝用些破布堵着,不过仍然有冷风顺着缝隙往屋里灌。
房中炕上一个老太太听见自己儿子回来了,忙掀开破棉被蹒跚的坐了起来。
“寿儿,回来了!缸里还有米,娘这就给你做饭去!”说着,老太太摸索着下了地。
韩延凌仔细观瞧,原来这老太太眼睛是看不见的。
马寿忙过去扶住老娘,道:“娘,儿不饿,前几天儿子跟你提的那个帮我的恩公来看你了!”
韩延凌闻言,忙道:“小子见过老伯母!”
“是俺儿的恩公啊,多亏你帮衬,俺们母子才能吃上饭,老身给恩公磕头了!”老太太说着就要下跪。
韩延凌忙过去扶住“老伯母万万使不得,愧煞小子了!”
房里有两条破凳子,马寿招呼几个坐下叙些家常。
从老太太口中得知,他们本身山西潞安府人士,马寿的父亲自小习武又豪爽任侠,经营着一家镖局,家里过的很是富裕,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数年前马寿父亲接了一趟护送贵重物品的生意,结果路上遇到强人将那镖车劫了还杀死了随行的镖师,马寿父亲仗着自己武艺只身逃出回了山西潞州老家。
失了镖,人家货主当然上门索赔,马家变卖家产又东借西凑才算赔上,马父有这身本事本想早晚还能挣回来,谁知没多久又失了一趟镖,这下算是雪上加霜,马父连窝囊带气愤便得了重病不久撇下母子离开了人世。
货主上门讨债,马母只得把最后的房子也抵给了人家,母子二人还不上欠下的债务,只得背井离乡,一路要饭辗转来到山东,期间马母的眼睛不知得了什么病还瞎了。
这番经历听在韩延凌的耳中是着实的不落忍。
“那你们住的这个房子?”
马寿回道:“这也是一个月半吊钱租的,母亲双目失明,不得不找个安身之处……”
斌子怒道:“半吊钱!他娘的这是谁这么黑心!就这破房子还半吊钱一个月!”
韩延凌心里可怜老太太这般年纪还受这罪,道:“马寿,老伯母在这住太遭罪了,你要是不嫌弃,把老太太接到韩家庄去住,也好有个照应!”
“对,让俺媳妇照顾老伯母,都是自家人,应该的!”斌子傻大憨粗倒也是个热心肠。
马寿也不言语,双膝跪地,便要给韩延凌磕头。
“行了,咱们不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家!”韩延凌说着把马寿扶了起来。
雇了头毛驴车拉着马母还有些生活物件,便出了城直奔韩家庄。
孟四海的几个伴当自打韩延凌他们出了衙门便一直监视着,见韩延凌几人出城,便悄悄的缀了上去,一路尾随跟踪。
白玉霜可以说是净身出户,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其实她也不想带了,那些娱乐别人的花枝招展的衣服以后也不能穿了,从此素衣净面做个良家女子。她只央求铁母鸡,带了她那只古琴。山路崎岖,她怕琴放到驴车上给磕坏了因此执意要自己拿着。
韩延凌看着白玉霜纤弱的身子背着那只古琴蹒跚的跟在他们身后,走路一步三摇的很是艰难。
因为玉霜天生是小脚,自进了绣春楼这十年,从没踏出过绣春楼半步又如何行过远路,还没走出几里路,脚上已经磨起了血泡每迈出去一步都钻心的疼,不过她还是咬牙坚持跟在韩延凌的身后,因为她知道,以后他就是她的山。
“斌子,帮她拿着琴。”韩延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哦!”斌子答应一声,很粗鲁的从玉霜手里抢过了那只古琴,琴约莫十多斤,被他轻巧的夹在腋下。
“谢谢……”白玉霜以前接触的男人都是顾客,得叫爷,可是现在这俩年轻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的顾客了,一时之间,她倒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嘿嘿,叫俺大斌就行!你若跟了俺哥,俺还得喊你嫂子呢!”斌子憨笑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弄的白玉霜玉面绯红。
下了平坦的官道,再往后都是崎岖小路,虽然斌子替玉霜拿了古琴,她走的依然很吃力,而且步伐越来越慢。
韩延凌终于不耐烦了。驻足等玉霜走到近前才问道:“你这真是大小姐的命,走这几里路都费劲!”
玉霜被他呵斥一句,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委屈却又不敢辩驳,只能低着修长的颈子,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
韩延凌下意识的看了她的脚一眼,殷红的血迹已经湿透了薄薄的绣花鞋,玉霜穿的本就单薄,北风如利刃,吹得她身体不住的颤抖。
韩延凌心中不忍,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玉霜披上,看了看前面驴车装的满满当当实在是没法再多坐一个人了,只得转身弯腰曲腿准备背她。
白玉霜披着他带着体温的袍子,愣愣的看着他背对着自己躬身弯腰,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韩延凌转头道:“别愣着了,背你!”
白玉霜趴在韩延凌的肩头,身上披着他的袍子,突然感觉那刺骨的北风竟然也不如刚才那么冷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突然带了一帮人回到什么都没有的家,也不知为什么娘亲背着妹妹,牵着自己舍命的狂奔,后面那一群人在追她们,她羡慕的看着趴在母亲背上的妹妹,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动了,母亲为了躲避那些追赶她们的人,终于松开了牵着自己的手,带着妹妹匆匆的走远了。她看着母亲和妹妹越走越远的身影,任凭自己哭的声嘶力竭,再也没有回来……
最后那帮人把自己带走了,就在父亲的面前,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哀求父亲,他依然是冷漠的背对着自己,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到现在依然深深的记得父亲那张扭曲的脸,仿佛刻在自己的心底一样,任凭岁月流转,她依然记得父母舍弃了她……
想着想着,泪水模糊了玉霜的眼见,打湿了韩延凌背后的衣襟。
“娘,俺们回来了!”斌子进了房,将那只古琴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然后去门后的大瓮里舀了瓢凉水牛饮了起来。
燕儿上前没好气的拍打着斌子“大冷天的喝凉水,小心拉肚子顺着裤腿流!”
杨秀英,张秋兰这俩亲家正坐在炕上剥花生。
见韩延凌背着“玉娇”进了房,杨秀英笑骂道:“这才多大会没见,还亲的背上了,不嫌害臊,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张秋兰在一旁赔笑道:“那是俺闺女长的俊……”话还没说完,就见又一个玉娇掀开门帘进了门。
“娘,你看我这鞋底纳的行不行?”
韩延凌将玉霜轻轻的放下,张秋兰脸上的笑僵住了,杨秀英和燕儿也愣在了那里。
就见两个一模一样的玉娇正活生生的站在房里。
“玉霜?!……是你吗?”张秋兰顾不得穿鞋就下了地,两步蹿到玉霜的面前摸着玉霜的脸急切的问道,声音因为激动都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