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深宫隐妃
黄记车马上的人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今日这趟去京城的货物是黄记车马上今年的接的第一趟车,因此车马行的老板黄桂很是重视,早早的便起来亲自安排张罗将准备运往京城的货物装上马车,这趟他准本亲自押车。
斌子赶着马车将韩延凌一行送到黄记门口的时候,货物正好装的差不多了。
黄桂正站在门口与自己的掌柜叙话,无非是叮嘱掌柜的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里面生意上的事情。
见韩延凌这些下了马车,黄桂便笑嘻嘻的上前招呼。本来韩延凌当初定的是两个人的位置,这时却来了十个人。黄桂一时有些为难。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安大员外一锭银子便解决了问题。
黄桂又找人套了三辆带着车棚的马车供他们乘坐。
大掌鞭孙老汉粗壮的身子站在道路当间,挥手扬鞭,手中上好的皮鞭发出清脆的六声响鞭在清冷的街道上传出很远还激起了阵阵回声,这响鞭有讲究,意欲邪魔鬼祟回避,行车顺利。
响鞭过后,整个车队便缓缓的启动了,黄桂招呼了一番便一头钻进了领头的马车里,与坐在车里的韩延凌三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黄桂已经多年不曾亲自跟车跑车了,这次亲自来其实是为了锦衣卫的差事,京中出了大事,本打算一路同行的苏青接到密报已经带着妹妹连夜赶回京城去了。黄桂只好临时受命,把差事自己扛了,他把韩延凌三人安排在自己车上,便是想多了解了解。
一连走了几天,车队行进缓慢,韩延凌与胡逸之两人一路上都是闷不吭声,只有黄桂没话找话说的时候才勉强应对几句,身旁那个看一眼就知道是个漂亮女子的俏后生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以至于黄桂还以为这漂亮小娘子是个哑巴。
前天清早,内阁大学士方从哲准备出门访友,却在自家门口的石阶上捡到了一份揭帖名为续忧危竑议,不仅他收到了这样的揭帖,一夜之间,这份续忧危竑议已经在京师广为散布,上至内阁首辅,下至升斗小民,皇宫门外,街头巷尾贴的到处都是。这份揭帖便是十多年前不了了之的妖书案中的那份揭帖,不知又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又把这份妖书翻了出来只是内容稍微改了改。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京师为之震动。
这份续忧危竑议依然还是假托“郑福成”为问答。所谓郑福成,意思便是郑贵妃之子福旺朱常询当成。
书中言道:皇上立皇长子为太子实出于不得已,他日必当更易。此书大概只有三百来字,内中有言直指万历皇帝要废长立幼改立福王为太子,这种有关皇室夺位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弹,立即在京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明神宗朱翊钧得知此事之后,龙颜大怒,下令东厂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巡捕衙门全城搜捕,务必找到制造妖书的幕后主使,严惩不贷。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急招苏青回京商办“妖书”一案,因此苏青才星级火燎的连夜启程。
明王朝的帝都,紫禁城延禧宫。
破败的宫中冷冷清清,连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空旷的大殿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跪在一个中女女人的面前痛哭流涕。
“母亲,这些年可苦了你了,孩儿不孝,孩儿无能啊……”
已经“瞎了”四五年的王恭妃看着眼前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儿子,面色淡然的说道:“洛儿,你现在已经是太子了,如何还是这般模样,男子汉大丈夫要有骨气,知道吗?”
眼前跪着的便是当朝皇太子,神宗朱翊钧的长子朱常洛。
“孩儿一直谨记母亲的教诲,处处韬光养晦,只是见母亲凄惨的处境才情不自禁,都怪孩儿无能,累的母亲身居冷宫还要装瞎保命,孩儿心里难受,母亲安心,孩儿登基之后,便是母亲重见天日之时。”
见自己的儿子如此有孝心,王恭妃平日里无神的双眼此刻却炯炯有神,伸手把儿子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之后,将儿子扶到自己身边坐下。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轻易来看望我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王恭妃似是责备似是心疼的说道。
“母亲不知,这几日京中出大事了,当年那份续忧危竑议把整个朝野搅得不得安生,连首辅沈一贯和朱赓都牵连了进来,今日那妖书不知又被何人翻出来在京中大肆传播……”朱常洛将得来的一本妖书交个母亲,并将妖书案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自己的生母王恭妃。
王恭妃听后,若有所思,看着那份妖书却一句话都没说。
朱常洛继续说道:“母亲,这份续忧危竑议指名道姓的攻击首辅方从哲和大学士叶向高是郑贵妃的帮凶,更直斥首辅方从哲为阴贼!”
“那方从哲和叶向高是不是你的人?”王恭妃问道。
“方从哲乃是孩儿的恩师自然是支持我的,可是叶向高谨慎的很,不会轻易选择阵营的,虽然叶向高依然致仕可他早朝多年,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朱常洛对自己的亲娘倒不会说假话。
“作此书这人绝非无的放矢,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事情闹大了,牵连甚广,有些人便可乱中取利,浑水摸鱼!”王恭妃虽然身居冷宫,可这朝堂上的事情看得却很透彻。
“母亲是说……有人欲借此事大作文章威胁我的太子之位?”朱常洛冷汗顿时便下来了。
“那也不见得,这事情闹大了,皇上就算有心想要废长立幼,也要掂量掂量百姓之口。”王恭妃冷静的分析。
“洛儿,此事你务必不要搀和其中,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恰当的。”
朱常洛忙道:“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以前有太后照应你,可最近太后的身子骨,怕是不行了,而我这皇贵妃三年前就被宣布已经死了,如今你独自支撑,为娘的实在放心不下!”想到自己一生种种凄惨境遇,王恭妃不禁又留下泪来。
原来自朱常洛被立为太子之后,王恭妃竟然没有母凭子贵依旧只是个普通的妃子,直到皇孙朱由校出世万历才不得已封了个皇贵妃给她,这万历有时候也是小家子气,也可能是听了郑贵妃的枕边风,竟然在王恭妃活的好好时候对外宣布她的死讯,之后的王恭妃便被秘密移居到了冷宫,实际就是把她囚禁了起来,若不是她装瞎避祸可能早就被赐死了,一晃好几年万历对她生死不闻不问,夫妻到了这种地步哪还有半点感情可言。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切莫被人看到你来探望我。”经得多了,心也就慢慢变的坚强了,王恭妃生怕儿子难过,急忙抹去眼泪,劝他早点离开。
朱常洛深深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告辞转身而去。朱常洛心中说道:母亲,你等着,孩儿很快就会让你从这里出去!
太子返回自己的景阳宫,与太子赞善裴文中正在议事,就有门下太监来报,言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求见。
朱常洛急忙命人将骆思恭请了上来。
骆思恭急急忙忙的进了门,躬身施礼道:“卑职骆思恭叩见太子殿下。”
“骆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坐!”
还没等屁股沾到椅子上,骆思恭已经开口说话了。
“太子殿下,出大事了……”
“骆大人说的是妖书吧!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太子赞善裴文中没等骆思恭把话说完,便将骆思恭的话打断了。
裴文中是太子的心腹,骆思恭也不以为意,继续问道:“殿下,不知这妖书案……是不是?”
朱常洛苦笑道:“骆大人多虑了,这个时候,我韬光养晦还来不及,怎么会出此下策,此事与我可没有关系!”
骆思恭神色轻松了不少。
“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在意,卑职也是奉了皇命前来询问,皇上有言在先若不是太子门人做的,便一查到底……”
“父皇怀疑我?”朱常洛一听这话,有些紧张。
骆思恭郑重道:“太子殿下不要多虑,这也不过是皇上的爱护之意罢了,太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卑职还要回去复命,就此告辞!”
“哦,那骆大人请回吧,文中,替我送送骆指挥使!”
不多时,裴文中送走了骆思恭便转身回来了。
“文中,父皇让骆思恭前来询问,是何用意,你可能揣摩一二?”朱常洛迫不及待的问道。
“皇上天威难测,我也想不出来,骆思恭言语间已经透露出若真是我们做的皇上不愿深究的意思,不过骆思恭说的是真是假,太子这些日子更须谨慎,待那人进京,大事可成,郑贵妃便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黄记车马行的车队终于挪到了京城。
韩延凌把头伸出车外,仔细观瞧这明时的北京城。由于受妖书案的影响,五城兵马司的人对进出城的人都要仔细盘查,黄记车马行的车队用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全部进了城。
货到了京城的分号,韩延凌三人便下车与黄桂辞行,黄桂心中暗舒一口气,总算完成了上面交代的差事,一身轻松。
朱由校回到京城自然要马上回宫的,与韩延凌相处日久也颇有不舍之情,在朱由校的心中,韩延凌与旁人有很多不同,既不会因为自己是皇孙巴结自己而且颇有主见,行事自有一番风格,足智多谋胆大心细脸皮厚,朱由校隐隐有种把韩延凌当做偶像的意思,只是他自己不觉罢了。
“韩大,我要回宫去了,你们要在哪里落脚?”
“现在还不知道……”韩延凌初来乍到,还不知能不能寻到刘成,自然不知在何处落脚。
“这样吧,我让老刘带你们先寻处客栈住下,待我有机会出宫也能找到你。”朱由校想的倒是挺周到。
韩延凌与朱由校道别,王安领着他们寻了一间名为宝运客栈住了下来,安排完韩延凌,王安便急匆匆的赶回宫去,他得向太子交差。
看看天色不早了,又一路舟车劳顿,三人也都乏了,跟客栈的伙计要了些吃食,又沐浴更衣,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韩延凌三人打听了去崇文门大街如何走,便去寻刘成所说的那所大宅子。
三人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崇文门的最东头,一座典型的北方大宅院便出现在了眼前,上书贾府二字。
韩延凌看着那大气的匾额和门口左右立着的近两米高的大石狮子,自嘲的笑道:“贾府,贾宝玉府吗!这名字念着就是硬。”
胡逸之和玉霜也是第一次进京城,真应了那句话,乡巴佬进城,连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瞧着都稀罕。
韩延凌上前敲门的时候,胡逸之和玉霜两人还在拍着那尊石狮子讨论这硕大的石狮子是如何弄到此处来的。
门上满是核桃大小的铜钉子,而且两扇高大的门扉上的铜钉个个黄橙橙的闪着光泽一尘不染,一看便知道是天天都要经过用心的擦拭。
韩延凌看看这贾府门外的陈设心中就暗暗留心了,这年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在门口放置石狮子的,这大门上的铜钉也是有讲究的,若是对方没有一定的地位后台是不能逾距使用的。
铜环轻响,不多时,一个五十多岁的门房将门打开。
韩延凌从怀里取出了刘成给的那块玉佩,说道:“请问老丈,刘成可在此处?”
“这是贾府,没有姓刘的!”那门房看也不看那块玉佩,直接将大门砰然关闭,差点碰到韩延凌的鼻子。
韩延凌刚要大骂,那门又重新打开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就是从山东来的那几位吧,跟我来吧!”原来门房郑福记性不好,刚把大门关上,便想起了大少爷的交代,于是急忙又将大门打开了。
韩延凌三人进了门,郑福还不忘伸头左右看看是不是有人瞧见,由于这里已经是整条街的最里面,因此路上没几个行人,见无人注意,才安心的关上大门,引着三人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