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湖魅影听曲
【一】
但是，等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脸上的痛楚之色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微笑的平和淡定之色！他轻轻咳嗽一声，便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讲了起来：“在接下来的这一场震惊江湖的恶战中，我们九魔与师尊展开了半个月惨烈非凡的殊死拼杀，最终的结果是我们九魔力竭不支一败涂地，无奈之下，我们九个只得匍匐跪拜苦苦求饶，我们的哀求让师尊善心大发，收下我们九魔做了徒弟！
“为了消弭我们心中的暴戾魔障，磨练出我们钢铁一般的意志，好在日后跟随师尊一起闯荡江湖，干一番惊天动地威震武林的大事业------师尊亲自把我们九魔带到了昆仑山顶，带着我们九魔去闯关锻炼胆色！
“虎牢关不是真正的虎牢关，而是巍巍昆仑山中的一个大峡谷，峡谷里面的饿虎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反正里面的虎啸声无休无止，日夜震撼着方圆数百里！狮子岭则是一个聚集了成百上千头雄狮的山岭，那是一个连最凶狠的西北苍狼、最残恶的天山雪豹都不敢穿越的凶山恶岭；之后的青竹峡里面，不单单只有青竹蛇，还有好多的眼镜蛇、金银蛇、响尾蛇、七步蛇等毒蛇，都是一口毙命的剧毒蛇;蜈蚣坡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要人命的毒蜈蚣，隐藏在岩缝草木中防不胜防！而穿越那个成千上万只嗜血蝙蝠盘踞的蝙蝠洞，更是比地狱都要恐怖一百倍的凶险路途??????
“当我们九死一生走出了这五关之后，昔日威震甘凉道的甘凉九魔，有着半口气息、勉强能够走得动的，只剩下了屠魔胡杀、妖魔九程和我阴魔枉无三个。师尊当时把这一次经历笑称为‘过五关斩六将‘!
“当我们听说下一步是要横渡‘跃龙潭’时，吓得整个人差点晕死过去------要知道，跃龙潭内不光有数十条食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蛟，还有着无数的巨毒蟾蜍和吸血水蛭！最糟糕的是，我们三个根本不会游泳，而那时正值山洪暴发的雨汛时节！！
“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像待宰猪羊一样，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中，默默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种痛苦煎熬！就在将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们神情凄然，心如死灰，围着满桌子的山珍美酒一动不动！在无边无际的死亡气息笼罩压抑下，我们每个人的心脏都趋于了万分僵硬麻木的境地，好像已经停止了跳动，马上就要窒息死去一般??????
“这时候，旁边有胡笳羌笛声幽幽响起，满含着呜咽哀伤！凄惨清冷的歌声飘绕满室，哀怨悲绝：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少，再摘使瓜稀，
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正是九程兄的好女儿、聪明美丽的小姑娘桃花，在那个万分紧要的关键时刻，唱起的这首催人泪下的曲子，打动了一心想雄霸江湖的师尊，最终打消了横渡跃龙潭的念头------在师尊踏平武林雄霸江湖的征途中，迫切需要有几个探路赶车买饭打水伺候的奴才小厮！由于这个原因，我们三魔才活到了现在！
“我今日告诉你这些事情，就是让你明晓一个道理------你陈荷娇，虽然在凤阳府也算一个有些头脸的捕头，但官职不过七品，手下不过区区几十个小皂役，平日里在街市上的耀武扬威，也不过是仗了你姐夫凤阳知府冉健那狗官之势！似你这等略懂些三脚猫功夫的下三赖泼皮，平日里欺负一下普通坊间的善良百姓还凑合，放在我们甘凉三魔眼中，不过是一条不知死活的癞皮狗，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轻易而举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连我们三魔都惧怕万分、打遍江湖无敌手的师尊大人？
“咱家师尊义路见不平替天行道，刀劈了你那个整日里只知压榨黎民百姓的昏庸狗官姐夫冉健，凤阳满城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唯独你出言不逊，竟然当着众多百姓面高声怒骂咱家师尊！其实咱们心中都明白------你这是明知自己武功低微难逃一死，便假装出一副英雄豪杰慷慨赴死的虚伪嘴脸，好在众多百姓面前，赚一个视死如归的壮烈名声！像你这等无耻卑鄙下三赖的障眼小伎俩，又怎能逃过咱家师尊的一双慧眼？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接下来，你会享受到五十种凄惨酷刑折磨的滋味，你会真正明白【生不如死】的含义！”阴魔枉无转身恭腰一礼：“师尊在上，徒儿一番训导完毕，敬请师尊发落。”
贺兰山缺只是懒懒地一摆手，温声说道：“既然这位陈荷娇陈捕头是一条癞皮狗，那就用粗粗铁狗链缚了，拉出去绑在后院看护车辆好了！切记要用冷水把他全身浸透，某家明天一早睁开眼，就要看到他全身冻疮、奄奄一息的冻死狗摸样。”妖魔九程应声去办。
【二】
龙凤喜烛高高燃起，红红的双喜字已经粘贴好；丰盛的美酒佳肴都已备齐，琴瑟琵琶二胡洞箫等乐器，也一一的摆在了酒桌旁边。
贺兰山缺吞下一杯温得恰好的杜康酒，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喜酒入肠长精神，宴间无歌俗了人！”话音未落，便见得阴魔枉无跪地禀告道：“弟子素知师尊喜欢听歌赏曲，已为师尊留下了闻名江南的碧水浣纱姐妹在这里！红粉佳人精通音律，尤善琵琶，何不令她弹曲为师尊助兴？”
一听此言，贺兰山缺转过目光，直直的朝着坐在角落里的二女望去，只见青衫秀女斜倚桌前，目光惨然；红粉佳人却是一脸凛然，只把目光高抬瞅着房梁，仿佛没有听到阴魔枉无说的话一样。
屠魔胡杀急速转身，飞跃窜过去抢到青衫秀女身前，左手锁喉，右掌迅捷横切，‘喀嚓’一声响，青衫秀女的胸前中掌，一口鲜血自口中猛地喷出！但见屠魔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硬生生地塞进了青衫秀女的口中！
屠魔胡杀冷冷地望着面色惨淡的红粉佳人，一字一顿地喝道：“她已经吃了‘索命粉香丸’，半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你唱曲，她便有救！”口气决绝，不容人有一丝置疑。
泪流满面的红粉佳人，回首对着荒野酒家的店主玉苑盈盈拜下，哀声恳求：“荒野酒家名满江湖，难道店主竟然眼睁睁看着我等柔弱女子受人欺凌而不理么？”店主玉苑一脸歉然：“本店有立店铁规：进店皆是客，为公平起见，凡本店中诸人，决不可插手客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违者依店规废除一身功力，逐出酒家永不录用！不便之处，还望姑娘包涵则个！”
红粉佳人强抑着满腔的悲愤，走向前抱起一琵琶，含泪的双目紧紧地盯向屠魔胡杀。
屠魔怪眼一翻，自怀中摸出一包药物，向着立在贺兰山缺身后的一位粉衣俏丽姑娘说道：“碧水浣纱姐妹好歹也算是出家人，一向最讲究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狗屁清规，还是烦劳桃花姑娘前去医治为好。”
那桃花姑娘接过药物，快步向前，喂药灌水甚是熟稔利落，显然经常经办此事。
红粉佳人玉指轻捻拨琵琶，歌声幽怨凄切，催人泪下：“
古道长亭残照，沙鸥烟波孤舟。
江枫杜鹃暮云归雁，
杨柳岸杨柳枝摇曳寒秋。
清风明月高楼，红颜淡妆倚栏。
霜菊凋谢浮萍飘零，
弹琵琶琵琶声把夜凉透??????”
刚唱到此处，红粉佳人只觉得心如刀绞，喉头一甜，一口血从口中喷出！她浑身颤抖着，慢慢地瘫倒在了桌子上。
店堂内弥漫着浓浓的伤感，短暂的静寂，更使伤感浓。
贺兰山缺轻咳一声，淡淡言道：“曲悲音哀声惨，把满堂的喜气扫了个精光，教某家如何做欢喜新郎？唉，真真该打！”屠魔胡杀闻得此言，二目中凶光大盛，双手弯曲如钢爪，拧身便朝着红粉佳人扑了过去。
【三】
“且住！”一声蕴含着无比愤怒的呵斥，震住了正欲行凶的胡杀！
那屠魔顺着声音望去，见一位锦裘缎氅的年轻女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缓缓摘下身上的斗篷，烛光中美貌艳若天仙。但仔细看时，却见她蛾眉深蹙，泪光莹然，满面的云恨雨愁，语音似鹂莺悲啼：“几个男子汉合伙欺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且住手，奴家替她来为你们弹唱。”
她身后的四位女子闻听此言，登时齐声惊叫道：“少主，这可万万不可！你已经身受重伤??????”那女子凛然回首，抬起手一摆，众女登时住口。屠魔胡杀却是不作理会，一声怪叫，依然朝着红粉佳人饿虎扑食般扑去。
一条白绫嗖地飞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白绫已经套住了胡杀的脖颈！白绫紧收，屠魔胡杀则贴地滑动，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到了贺兰山缺的脚下。
“冲动，让你又回归了昔日凶残的魔鬼本性！竟然将燕园少主燕轻柔的话语，都当成了耳旁风？且给某家滚到一边去。”贺兰山缺抬脚猛地一脚踢出，屠魔胡杀的身子直飞房顶，坠地！摔成了一滩烂泥。
此刻，燕园少主燕轻柔端坐几案前，纤纤玉指捻拨琴弦，琴声幽幽；她自个儿已然泪光莹莹，轻启莺唇，如泣如诉吟唱道：“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人生自是长恨水长东！”
曲终，人悲！贺兰山缺喟然一声长叹：“美景不留，芳华难驻！人的一生中总是会有太多的扼腕恨事，就像那无穷无尽的长江东逝水般的绵绵不绝！这江南国的李后主从昔日拥有千里锦绣江山的皇王至尊，沦落为白衣纱帽肉袒纳降的阶下囚虏，连自己最心爱的周后惨遭凌辱都无力保护，而只能一个人偷偷地黯然泣泪！无疑，他那伤心欲绝的一腔恨意满腹愁苦，是一种永无休止的撕心裂肺痛！”
“吉辰已到，恭请新郎新娘换新妆拜堂成亲。”
妖魔九程快趋几步，来到燕轻柔身旁，陪着一脸的谄笑，低声下气地求告道：“吉时已到，恭请师娘更衣。”
‘呛啷啷’几声宝剑出鞘的声响，燕轻柔身后的四位女子个个手举长剑，齐齐厉声怒斥道：“无耻贼子，休要欺人太甚！我家少主乃是冰清玉洁的天仙人物，岂能嫁给尔等肮脏猪狗般的杂碎？今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万花流全门上下，誓死保护少主！”
妖魔九程却是一脸的不屑：“师尊此番下昆仑杀入江湖，是立下了决心的：誓要刀劈司空剑冠荡平无剑府，坐上那把号令江湖、统帅群雄的盟主交椅！到得那时，你们燕少主便是尊贵无比的武林盟主夫人，那是何等的荣光？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几个下贱婢女，几把破铜烂铁，还不是白白送死？昔日间在扬州城外又不是没打过！”
忽然间身影晃动，挤过来的却是刚才还瘫倒在地的屠魔胡杀！此时，他却是浑然无事的神态，好像刚才挨揍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但见这厮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迫不及待地挥舞着两个饭钵大的拳头，跃跃欲试：“要打架么？是谁想要打架来着？先来试试俺的拳头???”
燕轻柔转过身，正容言道：“万花流中没有主人与婢女之分，抹云、残月、诛星、摧虹都是燕轻柔的好姐妹，同生共死的好姐妹！万花流的梅花剑也不是破铜烂铁，而是高贵圣洁的宝剑，岂能沾染无耻卑污之辈的血渍？一切都按计划好的办！只要你们平安回到燕园，尊主就会想办法搭救我。”
妖魔九程手一摆，一套凤冠霞帔送了上来。九程摇摇头，说道：“凤冠霞帔要三套才够用！我师尊乃当世英豪，三妻四妾是绝对不能少的。今日仓促，且先纳两妻一妾：夫人燕轻柔；二房红粉佳人！小女桃花，伺候师尊已半年有余，权且填作小妾。”
红烛高照。一曲‘凤求凰’奏得喜气洋洋。
身着凤冠霞帔的燕轻柔玉颜惨淡。暴风夹冰雪卷起厚重的门帘，卷起飞动的裙裾，却卷不走两行芬芳的清泪??????
心中有多少痛苦，才能凝结成这许多的珠泪？一颗悲痛欲绝的珠泪溅地，碎裂千千万万瓣，心呢？那颗凄绝的心，是否也碎裂成了千千万万瓣？百结的愁肠，是否也断裂成了千千万万段？
满堂众目睽睽，众人皆无语！红烛也无语，红烛却烛泪垂流数行！但纵使烛泪垂流千百行，又怎能阻挡这一场令人心碎的悲剧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