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湖魅影追风逐影沉醉
【一】
暮色已沉，风冷云暗，天空无星亦无月。
望湖酒楼中却是灯火辉煌，一片的繁忙。前来饮酒的客人络绎不绝，让前厅的几个酒保忙得不可开交，连嗓子都喊哑了。
陈山陈秀才以折扇半掩面，摇摇摆摆地晃了进来；紧跟在他后面的这一位，正是脸色蜡黄、体瘦如竹，号称杭州第一才子的贾文贾正经贾大相公！这二人捡了一个靠墙的桌位，面对面坐了下来。
陈三秀才刚刚要举手召唤酒保点些酒菜，贾正经贾大相公却看到了在他身后酒桌上，正自伏桌醉眠、酒气熏天的江寒，登时满脸浮现出极度厌恶的神色！他以手掩鼻，口气鄙夷地呵斥道：“古人曾良言规劝-----饮酒以量，切不可为酒迷；饮酒以德，万不可为酒困！恪守此言，方才是君子闹市中的寻酒之道！似此等失魂落魄的酒鬼之辈，整日价里逢酒必喝、逢喝必醉，烂喝狂醉沉湎堕落，没的糟蹋了望湖楼的珍藏佳酿，真真乃毫无酒德的无良之徒！”
陈三秀才随声附和道：“贾兄所言极是！同样的美酒，入了英雄豪杰的口腹之内，便可化为流芳千古的冲天豪气------所以才有了昔年间鸿门宴樊哙立饮斗卮酒、剑盾啖彘肩的千秋扬名；更有了虎牢关前关云长关二老爷飞马挥快刀、温酒斩华雄的万载称颂！令人扼腕痛惜的是，现如今江湖寥落豪杰难寻，香醇甘润的美酒佳酿，灌进此等酒囊之徒腹内，便醉出了一个整日里醺醺然、昏昏然、不知所以然的酒鬼来。咳，世风日下，今人难比古人良啊！”
就在此时，旁边桌子上一位虎头环眼的威猛大汉‘啪’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对着陈贾二秀才‘嘿嘿嘿’的冷笑不止：“古有谚语云：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现在看来此话一点也不假------君不闻前朝唐开元年间，诗仙李太白在长安街头豪饮斗酒，诵吟佳作诗百篇，现如今咱们巧舌如簧的陈三秀才呢，却是几壶美酒下肚，竟然喝出了满满当当的一脸大麻子！昔时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贵妃娘娘杨玉环，一场酒醉出了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绝世惊艳！而咱们贾府里的秀才娘子，听说前些日子也醉了一场酒，却为咱们满腹经纶的贾正经贾大才子醉出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唉，当真是世风日下哦???”
陈三秀才、贾大相公二人一听此言，登时间勃然大怒，齐声叱骂道：“何方鼠辈？安敢如此的羞辱大爷???”
那威猛汉子哈哈哈大笑道：“俺是个粗人，不会文绉绉的整天唠叨书本文字。俺觉得吧，但凡江湖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咱们山野草民，既喝不出诗佛王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那般慷慨昂扬、久唱不衰的千古名诗；也不会如同三国东吴大都督周瑜一般，运用非凡的气魄、超人的智谋，喝出一场群英会醉酒戏蒋干的精彩故事！似我辈布衣百姓，俱是些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凡夫俗子，闲暇间偷饮几杯浊酒，为的是在烈酒中暂时规避尘世的烦扰；求得劳累一日的心灵，能有微醺片刻的心荡神驰！所以嘛，这一位兄台饮酒过量酣醉当场，他自睡他的，二位自饮你们的酒，又有什么干系？俺最是看不惯趁人沉醉时出言不逊的小人！倘若有人不服俺，那就站出来露一手较量较量！”迅疾闪劈一掌，‘咔嚓’一声响，登时把坚实的酒桌劈下一个角来。
陈三秀才被吓得面如土色双腿颤抖不止，勉强拱起手，陪着非常不自然的笑脸，结结巴巴地问道：“敢问英雄来自何方？”那威猛汉子爆发出一串爽朗的大笑，大踏步走出了望湖楼！远远地，一句话传了过来：“俺乃嘉兴屠夫黄笑城是也！”
酒楼中的众酒客人人知晓：这位嘉兴屠夫黄笑城虽然自称屠夫，却是从来不干宰牛杀猪屠狗的那些市井勾当的，他专门杀人------专杀那些平日里经常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的强盗与匪枭！自从两年前他独自一个人在雁荡山磨庐谷口，潜伏五昼夜最终截杀了飞天剧盗偷天换日后，黄笑城的侠名就传遍了江南数十州！今日众人方见他酣畅洒脱的豪迈神情，顿感钦服。
贾大相公可不知道这些江湖轶事，他犹自满面通红，气咻咻地猛拍着桌子，口吐白沫地唠叨着：“士可杀不可辱！你我二人身负秀才功名，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今日却当众蒙受此鲁莽武夫羞辱，致使你我兄弟名节扫地至此，还有什么可说……”
他的羞愤很快转为恼怒，咬牙切齿地吼叫道：“今番无妄遭受鼠辈如此羞辱，你我二人却毫无反制之力，何也？皆因你我皆是斯文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功名官职在身权柄在握之故耶！”
陈三秀才一听此言，蓦地一拍大腿，兴奋得两眼放光，大声喊道：“贾兄所言甚是！兄弟有一个主意：现如今万岁爷在东京汴梁城颁旨开科选士，你我兄弟二人何不赴京城前去赶考？若是博得一个金榜题名的状元郎，骏马红花衣锦还乡时，且看还有哪一个不要命的刁民，胆敢在新科状元郎面前放肆？”一席话，直将贾大相公说得心花怒放满面红光：“陈兄所言甚是，你我二人务必同去，同去！”
这时，旁边酒桌间，站立起一位年轻公子，脸上带着浓浓的酒意，手端着满满的一杯酒，缓步来到了他们二人面前。年轻公子苍白清秀的脸上，满带着一种揶揄的神色，冲着两人怪声怪气地尖声说道：“小生邓世春，在这里用一杯水酒略表敬意:预祝二位大人此去京城马到成功，金榜题名步步高升，前途不可限量啊???”
在望湖楼众酒客一片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陈三秀才赶紧拉着扯足了大嗓门跟众人对骂的贾大相公，面含怒气恨恨而去。
【二】
满堂嘲弄与鄙视的哄笑声，惊醒了正自昏睡的江寒。他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揉了揉眼睛，顺手抄起桌上的一瓶酒，摇晃着走出了望湖楼。
他脑海中一片浑噩，心中一片心碎的迷乱：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要去干些什么！他只是凭着直觉，一味地往前走，他不知道，他已经被两个要置他于死地人紧紧地盯住了------天狼帮仅存世间的最后两位天狼卫士，罗超与罗孟兄弟两个，早在望湖楼时就已经打定主意杀他报仇！只是当时忌惮他武功了得，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下手。及至见江寒现已大醉，便觉有机可乘，两人就偷偷地跟在了他身后，伺机下手。
江寒昏沉沉一路蹒跚摇晃前行。夜风清冷，冷风吹身，他心中那浓浓的醉意，在冷风中快速上涌，更使他思绪万分迷乱：天山门下士，不得结交奸邪??????
------师恩如山，师命不可违???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不得结交妩媚**的门下与后人！！！
一句话，就在江寒的心中，高高的筑起了一道今生绝对无法逾越的万丈鸿沟，注定了他与自己心中深深爱恋的妻子今生的劳燕分飞，注定了他们今生将永无相聚之时的悲怆别离？！
惨痛，像锋利的刀锋一样，不停地在绞断着江寒体内的肝胆柔肠！绞得他魂失魄散，绞得他痛切了心扉！他颓然坐地，仰起头一口气倾尽了瓶中烈酒！当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的时候，滚烫的热泪从眼中涔涔而下。
这时候，两条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江寒的背后包抄过来，两道寒光迅捷闪烁，星月微光下幻化幽光飞闪刺击，直取向江寒的咽喉要害！
刀光飞斩！但听得‘当当’兵刃相撞声连响，罗超手中的长刀被斩成了两截！而他哥哥罗孟手中刀却飞在了半空中！！
夜幕沉沉，朦胧而凄迷；夜风森森，寒星多寥落。“嗬嗬嗬嗬”的几声阴森森怪笑声响起：“罗家的两个龟儿子听好了，你家爷老子我今夜今时，要送你们去鬼门关???”
一条黑影，手提着一把鬼头大刀，像一个幽灵般突兀飘渺般闪在了两人面前，张开着大嘴，露出了口中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浑身上下透出了一派阴冷的妖氛鬼气！
天狼卫士罗超与罗孟登时大惊失色，壮着胆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道：“请、请问你是哪一个??????”那幽灵又是一阵阴恻恻的冷笑，直笑得两个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你们两个龟儿子，今夜出门也不看看黄历，现在遇到麻烦啦！你家爷老子我，就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荒野酒家黑无常麻烦是也！”
刀锋碎骨的声音很响，也很恐怖！罗超与罗孟这两个天狼卫士临死前的嚎叫很惨烈，也很凄绝！但是这一切，对于沉浸在无边的痛楚，借酒浇愁已然烂醉如泥的江寒来说，这一切都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猛狂甩起手中的空酒瓶，划一道弧形线坠入了湖中；接着，他头一歪，就躺在潮湿的湖堤上酣酣入睡。
他在醉酒后的迷茫睡梦中，感觉到两耳边的风声呼呼直响，好像有风把自己的身体吹起，在空中漫飞一般!过一会儿，他又好像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背着在旷野里飞奔，像骑在马上扬缰驰骋一般的酣畅愉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寒又仿佛感觉自己被放进了一个闺阁锦帐内，身上盖着的绣被柔软温体，隐隐有幽幽清香沁鼻！迷迷糊糊的半醉半醒之间，他好像听到一位他非常熟悉的女子声音说道：“通知在杭州的丐帮弟子们------他们的帮主一路顺风，现在被人困在了西湖底的地狱人间???只有自西泠桥下掘地洞方能救出???”
“嗒、嗒、嗒”脚步声缓缓响起，伴着轻盈的步履声，迷迷糊糊中的江寒，好像听到有一位女子声音在亲切地呼唤他，那柔媚的音语甜如浸蜜，似涓涓泉水般让人陶醉：“奴家亲亲的江郎???江郎???”好像是爱妻阿柔的声音，却又好像不是???他想睁开眼睛观看仔细，怎奈此刻眼皮艰涩无比，任他如何用力，却总是睁不开！
响在他耳边那女子的莺声浪语，此刻却愈加甜得发腻，荡人魂魄：“从今之后，你就是奴家的心肝，只属于奴家一个人的亲亲宝贝！任是谁，也休想将你从奴家身边抢走！！”
在恍惚朦胧之际，一阵窸窸窣窣脱衣声后，江寒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衣衫依次脱落，一具光滑柔软的******，就在这一刻，紧紧地依偎了上来！他在迷迷糊糊的意乱神迷中，口中模糊不清地呢喃道：“是你吗？柔儿???我的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