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江湖魅影刀光剑影卖刀
澶州最大的酒楼是醉仙楼，最好的美酒是醉仙楼中的‘澶渊流香‘。此酒乃用当地特产的大麦、豌豆、高梁为原料，专门取用西街玉井中的甘冽清泉水，以暗窖回沙发酵法精酿而成，色如晶莹清露，香似芬芳幽兰;入口甘绵醇和，饮后回味悠长。素有‘坛口开启千家醉，一滴沾唇满口香`的美誉，喻意为点滴沾唇，唇齿留香。端的是闻名于澶州方圆数百里的上好佳酿。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虽然已经是二月，但北国的天气依然非常寒冷，街道两旁房顶上尚未融消的寒霜，在青瓦上凝成白白的一层。
天尚早，醉仙楼的酒保小谷子刚刚把楼上楼下收拾干净，正欲休息一下喘口气。便见一位身着黑色衣袍、英俊潇洒的青年公子，一边张望，一边迈着细碎小步，晃晃悠悠地登上了酒楼。“先来八角温到七分热的澶渊流香，牛肉一斤，再去街对面的顾家烧鸡老铺，给我取一只刚出锅的熟烧鸡下酒。”青年公子立在楼梯口，俯首朝着立在堂下店伙计小谷子大声吩咐。
座位是靠窗的位置，酒正好温得七分热，烧鸡是刚出锅的新鲜五香鸡，肥而不腻沾牙无丝；牛肉是十分好的上等卤牛肉，入口香嫩嚼劲十足。青年公子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甩手一把碎银:“干得不错，赏你了。”足足有二两银子，直把个小谷子欢喜得眉开眼笑，点头弯腰足足多谢了十多个长揖。
如果酒保小谷子知道他眼前的这位青年公子，就是官府文告中，那个被悬赏五百两银子到处缉拿的江洋大盗、杀人盗图的飞钩盗居然，这二两纹银他还敢不敢要?他脸上绽放的灿烂笑容，还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灿烂?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飞钩盗居然行走江湖十多年，做事一向是胆大妄为天不怕地不拍，越是别人认为万分危险，认为绝对干不得事情，他就越是干得兴高彩烈！
三年前，他一人独闯江南嘉兴府，在城中西街上的黄府，在人称‘西城屠夫‘黄笑诚的五十寿宴上，当着众多江湖高手们的面，将杀害师傅‘偷天换日‘的【嘉兴屠夫】黄笑诚一剑刺死!又仗着精湛的独门轻功【霜叶飞】、过硬的武艺【拈花摘叶手】，与武林中人称做是【嘉兴五虎】的黄家五儿周旋一个时辰，不但将【嘉兴五虎】杀了个落花流水遍地找牙，更是在嘉兴府许多高手们的重重围攻下，潇洒一式【紫燕绕金梁】飘然飞身攀上重楼，暴一声长笑绝影无踪!
自此一战之后，飞钩盗居然的大名传遍武林威镇江湖。
这几年他听得武林中四下里盛传，在黄河北澶州地界上有一个异常神秘的组织【烟柳画桥】。正在暗中招揽江湖中的各路高手，专门与朝廷做对！短短的几年时间内，那些【烟柳画桥】的杀手们，便暗杀了好几位朝廷中的官员将军!所以，他自蜀山不远千里赶到中原，就是想伺机加入这个神秘的【烟柳画桥】。
飞钩盗居然身为盗界高手，出手只是盗取金银珠宝，对于刺杀朝廷大员与官府作对，提不起什么兴致来，他之所以要加入【烟柳画桥】，是冲着烟霞阁后面那座【珠帘帷幕】而来的!
据江湖中传言，【烟柳画桥】里面的那个神秘主人，为了笼络众多的江湖豪客，耗费百万巨资，自江南搜罗了一百多位容颜秀丽的柔媚少女，个顶个的姿容秀美、清丽绝伦。专门陪伴【烟柳画桥】招揽的刀豪剑客们闲暇时消遣作乐。飞钩盗向来是嗜酒如命、贪女色更不惜命的亡命贼子，酒乃色媒人，饮酒时若有个绝色美娇娘在身边陪伴，醉意微醺间温香软玉抱满怀，岂非是红尘间的每一个酒色之徒梦寐以求的极乐仙境?
没想到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他刚刚与【烟柳画桥】中的第二把交椅，掌管着【珠帘帷幕】的那位深谙谋略精通阴阳的军师天残智星陈荷娇接上头，便又恰恰遇到了护送军机图进京复命的四名校尉，一同宿在了水云客栈。面对着这笔飞来大礼，飞钩盗也就老实不客气，按照军师天残智星陈荷娇指点的神机妙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不漏痕迹地处理了四名喝得酩酊大醉的校尉，夺取了那张价值万金的【万全平戎军机图】，用作初进【烟柳画桥】的晋身厚礼。
今天一大早，他听说来自京城的四品提刑官黄柏松、开封府衙门的京都神捕宫宗信遭人杀害后，剥光了衣服，赤身**吊在了澶州北门的城楼上。心中便知是【烟柳画桥】中的武林高手，暗中替他除去了棘手对头，以此向他示好。这就更加坚定了他入伙的决心。
他又叫了八角温好的美酒，心中暗自思量:虽然要等到明晚子时，那天残智星才会遣人将军机图送到【烟柳画桥】的神秘女主人手中；但是在今夜，自己必须要赶到【烟柳画桥】的烟霞阁，一是去拜访一下总管冉剑冰，二是参加一场专门为他举行的正式加入【烟柳画桥】的仪式礼！
人逢喜事精神爽，眼下的一切既然谋定，飞钩盗居然的心情自然是大好，酒量更是大增，片刻间他一口气连喝了满满的五大杯美酒，杯杯见底！在等待酒保上酒的空隙，居然忽听得酒楼下大街中人声嘈杂，有人哀哀泣告，又有人在大声怒叱，不由得心中一楞，探头朝楼下的街中望去。
但见一衣衫破烂头发花白的瘦子，蹲在街头，怀抱着一柄刀，正自迎风垂泪。他身前一位红光满面的络腮胡大汉，用手指点着他头顶，犹自喋喋不休:“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叵耐你这老儿，欠俺家二百两银子已经长达三年之久，却是一再推脱不还一文，莫非想赖帐不成?今日定须还俺银子，否则定要拖你去见官，好歹打你几十棒，看你还钱不还钱!”
瘦老儿抬头低声哀告道:“非是老汉耍赖，实指望当了这祖传宝刀还帐，争奈乡下当铺的朝奉皆都有眼无珠，不识这柄绝世神兵，徒使老汉奔波了数月，误了债期，还请汪大官人宽宥则个!”
一旁围观的众百姓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那汪大官人涨红了脸皮，对着围观百姓大声嚷道:“宽宥，宽宥.。。俺等了你仨月，到现在你还想宽宥?再说了，你孙家几代潦困，又怎会有价值几百两银子的宝刀?就算你有宝刀，难不成自韦城到这澶州，一路的几十家当铺的七八十位朝奉中，就没有一个人识得你这手中的宝物?”
一时间瘦老儿无言以对，惟有凄然流泪，哀叹连连。
红面的汪大官人怒吼一声，抬脚疾如风，踢起瘦老儿直飞半空，‘嘭‘一声撞在街道旁房墙上，又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惨呼坠地!两道乌黑的血，自瘦老儿口角流出。
看到此时，居然心中惊愕万分:这红面汪大官人一出脚竟是鄂北【踪无门】的独门秘技‘云脚风‘!疾如风快如电赫然有数十年功夫!但更让居然震惊的是那头发灰白的瘦弱老儿，当时他看得真真切切:汪大官人的脚尖根本未沾到瘦老儿的衣边衫角，而他竟能在瞬间平身飘然飞起，力气时机把握得毫厘不差，撞墙坠地吐血一气呵成，未发出一丝风声，未撞碎一片砖瓦，落地后更能做到纤尘不沾。一套绝世神功‘闲云鸥冲天‘，竟被他施得如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此人究竟是何门何派?为何要在此摆下这骗人的迷局?唉，真是可惜了一盒上好的胭脂！
飞钩盗居然闯荡江湖十几年，自然常有一些生死冤家收买杀手死士，暗中跟踪伺机寻仇，定致他于死地而后快！所以，此刻的他不由得心中起疑，有了几分戒备之心。
他一面苦苦思索，一面端起酒杯正欲饮，脑中忽地一道灵光闪过，暗惊一声道:“是了，是了---正是他们俩个!”他想起了十多年前师父偷天换日曾说过的一番话:“江湖中，有一老一少两个毒辣奸诈的贪婪奴才，他们往往为了攫取别人的钱财挖空心思不择手段!老而瘦的老头名叫曹雄，凭着横练一身精湛的【鸥鹭忘机】内家神功，在大江南北鲜有敌手!因他的轻功‘闲云鸥冲天‘堪称是武林一绝，武林人送他绰号‘瘦鸥‘!年少的胖子名叫汪洲，武功源自鄂北踪无门，人称‘云脚风‘。这两个为十文钱就可以六亲不认的无耻狗贼，也不知自何年何月何日何时起，阴差阳错间勾搭到了一块儿，整日里在江湖上做一些坑蒙拐骗的下贱勾当!日后你行走江湖时，尽量不要招惹这两个难缠活宝、没心没肺的守财奴，否则麻烦缠身，永无宁日。”眼前这两人，可不正是传说中的那两个臭名昭著的贪婪奴才?
当他知晓事不关己，欢欣举酒杯一饮而尽。回过头再往下看时，却见瘦老儿在街心众人围观下，哆哆嗦嗦地拨出了手中那把刀。唰的一声龙吟虎啸声中，刀己出鞘---寒光森森，冷气逼人!
瘦老儿左手抹一把口角血渍，傲然道:“此刀乃是江湖中传说己久的神兵利器‘雁翎霜刀‘削铁如泥杀人不沾血，诸君若是不信，且取钢刀铁斧一试。”
围观人群中早有两位闲汉，自取了几把柴刀，放在地上。瘦老儿冷冷一笑，朝着众人环施一礼，蓦地一刀劈下，阳光下一道寒光闪耀，‘咄咄‘两声响，两柄柴刀己成四截，众人一片叫好。
飞钩盗居然早已瞧出那柄刀乃是寻常腰刀，只是刚刚用心打磨过，比平时多一些铮亮的锋光而己。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你这瘦老儿曹雄，身负有几十年精湛绝伦的【鸥鹭忘机】内力，暗自运起神力御刀，莫说削断几把普通的柴刀，就是斩金断石，又有何难?只是欺负这些坊间百姓们不懂其中的玄虚罢了，这一干蒙骗人的障眼伎俩，又怎能逃得过我飞钩盗的【飘忽犀利眼】？
眼见街中围观的一众人，俱都是布衣短衫的贫穷百姓，就算卖假刀想骗些钱财，这里面也没人能出得起二百两银子啊!飞钩盗心中疑惑更盛------这两位武林高人一唱一和的煞费心机演戏，到底目的何在?
一声惊呼，瘦老儿曹雄再一次飚飞空中，口中鲜血迎着阳光狂喷，点点血滴似落红堕尘，触目惊心。
飞钩盗居然看得明白，一个腰悬宝剑、武士打扮的黑衣披发怪人，左脚立地右腿高抬，立在街中。瘦老高飞空中，坠地!随即似一滩烂泥状匍匐大街角落。而那武士一直保持着踢腿的姿势，金鸡独立般僵立在当街，一动也不动。
那武士脸色惨白，两只眼中充满了惊恐神情:他刚刚抬起脚，连一根鸡毛都没有踢到，那瘦得象竹竿一样的老头，却口吐着鲜血飞到了半空中，岂不令他惧怕?但更令他惊恐的是---他现在全身僵硬，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半张的口唇，己不能开合，就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楼上观看的飞钩盗居然，一见这武士的怪模样，早已猜到定是着了曹雄的道，被点了身上要穴动弹不得。见街上百姓们指着那武士议论纷纷，便呷一口酒，在肚中寻思:“却原来两个贪婪奴才是为厮这苦心作下的这一局，也算找对了人。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既然把护院的狗打了，那人称【败家门子】的狗主人也该现身了吧。”晨雾己散尽，太阳己升高。一顶十六抬的大轿刚刚落地，便从里面传出了一个公鸡嗓的尖叫怒骂声:“******，怎么停下啦.。。”
轿前一家僮打扮的下人低首禀告:“启禀少爷，前面有人挡轿，走不动!”
轿内尖锐的声音更怒:“谁活得不耐烦啦，敢拦本少爷的花轿?开路的孙护院呢?让他出手，给我把拦轿的狗头大卸八块剁成肉糜喂狗。”
“启禀少爷，挡在轿子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护院，问他也不语，推他也不动，却不知为何。”
从轿中传来“哦”的一声长长惊呼：“竟有此等怪事?掀开轿帘，且让本少爷看个究竟，再作定夺。”一声娇笑，两支白玉般的手臂掀起轿帘，围观百姓们一声惊叹中，自轿中钻出一位身着大红锦袍尖嘴猴腮的富贵人家的少爷，灰白脸上的几粒麻子，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笑嘻嘻的走到那僵立武士面前，伸出削瘦的右手上拍拍下推推左右摇了几摇，皱眉言道:“******，咱家武功高强的孙护院，也会被人被人点了穴？”
这时，从他身后闪出一位褐衣客，出指如闪电，只几下，孙护院便活动自如。
“启禀少爷，那老儿弄古怪..”
锦袍阔少爷走近瘦老儿曹雄，翻着怪眼问道:“是你?制住了孙护院?”口气中一半儿不信，更含有一半的轻浮无赖。瘦老儿曹雄却并不回答，他哆哆嗦嗦地自怀中掏出宝刀，双手高举过头顶:“有削铁如泥、吹毛断刃的神兵利器【雁翎霜刀】在此，敬献陈大少爷!”紧接着猛烈地咳喘几声，登时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那个被称作陈大少爷的锦袍人赶紧以香帕捂鼻，皱眉道:“雁翎霜刀，那可是一把天下闻名的好刀.。”
红面的胖子汪洲快步向前，抱拳谄笑道:“这是真正的宝刀，削铁如泥，刚才众人皆是亲眼目睹的。”
陈大少爷回过身，对方才解穴的褐衣客喝道:“南宫欢，你过来看看。”
南宫欢走过去取过那刀，拨刀出鞘，但觉寒光耀目。道:“看刀光，好像是把好刀，不过.。”话未完，便被陈大少爷打断:“好刀就行，多少钱?”
瘦老儿段原咳喘着道:“二百两银子..咳.还债..。家穷.。咳.”
陈大少爷手一挥，道:“红儿，燕儿，快快取钱来!”
南宫欢迟疑道:“少爷，刀是好刀，不过???”陈大少爷取过刀一把扔进轿内:“好刀就行，没什么不过。赶快上路，莫误了时辰。”
自轿中袅袅婷婷走下一位俏丽粉黛，手中托板上摆着十个银元宝，交给了匍匐地上的曹雄。银钱一到手，但见那两条人影飞纵而起，倾刻间消失无影踪。
十六抬的大轿在众家丁们的簇拥中，飞快前行，围观的众百姓便自散了场。
楼上的飞钩盗居然暗自好笑:人称【败家门子】的陈洪家财万贯，二百两银子在他眼中就是九牛一根毛，自然毫不在乎。这两位贪婪奴才今日也算发了笔小财。但不知这个名满江湖的【财家门子】，却为了何事如此苍促赶路?整个澶州府都知道，这一位富家纨绔子弟、有名的花花公子陈洪，除了整日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之外，对任何正经的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