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城

天空阴沉沉的，阴沉的让人绝望。

在这个看不到一点希望，灰暗动荡的时代，人们挣扎着，活着，一天天的活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绝望的日子，日复一日的盼着有朝一日，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不存在的虚幻梦境。

由于天空那个黑洞的存在，只有在上午七点到十一点，与下午的三点到六点的时间，才是白天，而在其他的时间段，则是黑暗笼罩了大地。

黑暗已经占据了九州大地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段。

时值下午五点多，天空被阴霾笼罩，灰蒙蒙的，就快要黑下去了。

豫州的平原上，大地龟裂的裂缝一道道的蔓延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蜘蛛网一般复杂，纵横交错在一起，大地就像是瓦解崩碎了一样触目惊心。

这是常年的兽患造成的。

庞大雄壮的兽群践踏而过，大地都承受不了，裂开了。

像这样的荒野，一般是不会有人走动的。九州的大地从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就已经危机四伏。像是这样的荒野，是那些洪荒猛兽常常出没的地方，没有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到这种人烟绝迹的地方。除非那人是无路可走，被逼上了绝路。

就是在这个危机充斥的大地上，在天将要彻底沉沦，陷入黑暗的时刻，在这个平原荒野之上，两道微弱瘦小的身影，一晃一晃的朝着日落的方向走去。

“纪晨哥哥，我好饿，好渴，我走不动了。”看上去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女孩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跟在一位看上去七八岁的男孩子后面，步履蹒跚，眼看就走不动了，艰难的迈着步子。

叫做纪晨的男孩子顿了顿脚步，回头看着身后弱不经风的女孩，脸上露出愁苦之色，却开口道：“小榆，前面不远就有一座新城，到了那里我们就有吃的东西了，在坚持一两个小时，我们一定能到的。”

纪晨说着，伸出手指着西方，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座城的轮廓。

如他所言，那是一座在兽患后才建起的新城，是用巨石砌成的，看上去大气磅礴，就像是古代的城池一样，能够将许多地面上的猛兽给阻挡在外。且城内有天启者的神子坐镇，相对于危机四伏的荒野而言，这里就是乐土，是天堂。

“你又在骗我了，好久前你就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走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到，我真的好饿，我走不动了，我哪里也不要去了。”叫做小榆的女孩很委屈的说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哥哥的话，再走不久我们就到了，在哪里吃的喝的绝对管饱，我们留在这里会死的，会被那些恶心的大家伙当作食物吃进肚子里的。”纪晨看着坐在地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动的女孩焦急的说道。

纪晨本来住在一座很安全的新城内，那座城内有十几位天启者，其中还有一个脑域开阔度接近了百分之三十，掌握着强大的力量，一人之力就抵得上数千头的洪荒猛兽了，足以镇压大规模的兽患。可是有一天，一头超级强悍的巨兽来到了那座城外，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吼之后，那座坚固的城池就被一只庞大的兽爪给拍塌了一角，接着无穷无尽的洪荒猛兽就铺天盖地的冲进了那座城池。

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满城混乱，一头头的洪荒猛兽横冲直撞，到处践踏。在逃亡中，纪晨与父亲从倒塌的屋棚中救出了一个四岁大的女孩。

这个女孩叫王小榆，就是纪晨身边的这个小女孩。而她的父母，全都死在了这场兽患中。

而在之后，他们在潜逃的路上遭遇到了破城而入的猛兽，一头长相凶恶的剑齿虎。

纪晨的父亲在那个时候奋不顾身，冲了上去，这才争取到了一点儿的时间。

或许是命不该绝，满城上下都遭劫了，就连那个脑域开阔度接近百分之三十的天启者都死了，他却带着王小榆藏身在一片碎瓦砾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新城被毁，全城被屠戮后，入侵的洪荒猛兽全都撤离了。

这里已经没有它们猎杀的猎物了，它们就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它们要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继续它们的毁灭与践踏。它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没有安宁，死亡与恐怖也就笼罩到哪里。

纪晨在洪荒猛兽走后，也带着王小榆离开了那座已经化为一片废土的废城。

“就算是死了，就算是被当作食物吃掉，我也不走了。我死了，说不定就能见到死去的爹娘，我想我爹娘了。”王小榆说着，泪就怎么也停不住的流了下来，两只脏乎乎的小手，在说话间朝着眼睛揉来揉去，却怎么也擦不干流出的眼泪。

纪晨听完这些话，感觉喉咙中好像噎了什么东西，只觉得很难受，但他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是不会见到死去的人，是不会死去的爹娘的。所以死亡才会这么可怕，这么让人发自内心的畏惧。

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劝住眼前的王小榆，她还太小了，又确实两天没吃没喝了，还在几天前与自己的爹娘永远的诀别，她脆弱的神经，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纪晨也知道，这荒野实在是危险到了极点，说不顶什么时候就会有吃人的洪荒猛兽出现，在这荒野中，过了这么久他们都还活着，也算是受到上苍的眷顾，运气好到了极点。

但是运气说用完就用完，谁能保证自己的运气一直都这么好，当务之急就是摆脱现在的困境，离开荒野，到达新城。那里至少有很多人们聚集在一起，还有天启者的坐镇，就算是大型的兽群也不敢轻易尝试攻击。到了那里，不是绝对的安全，但起码比现在安全得多。

看着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怎么也不肯走的王小榆，纪晨心中有了决断。他背对着王小榆，蹲下身子，轻声道：“来吧，我背你。你的命是我和我爹救下的。不只是属于你自己的，我不让你死，你就得活着，我会背着你到新城的。”

听了纪晨的话，年幼的王小榆一愣，也不哭了，看着半蹲着的纪晨，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趴在了纪晨的背上。

纪晨的年纪也不大，只有七岁，又有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身上也没有几分力气，背起王小榆，身子直晃了几晃，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定了定身形，终于站稳了。

“肩负得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这才是男人。”

这是纪晨死去的父亲，在临死前给他最后的教诲，现在他就要用自己幼小的身躯，肩负起自己的责任，肩负起自己立下的承诺。

他说要背着王小榆走到新城，在这之前就不能够倒下，也不能将王小榆放下。

“纪晨哥哥，你累吗？”王小榆说道。

“不累！”纪晨稚嫩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事实上就是说这两个字，他都花费了莫大的气力。

“小榆你先睡会儿，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到那座新城了，到时候就有好吃的东西了，我们就不会再饿肚子。”纪晨继续说道。

“嗯，那我就先睡会。”王小榆趴在纪晨的背上，闭上了双眼。

这两天她实在是累坏了。

纪晨感受到背后背着的女孩，气息逐渐变得平稳，就知道王小榆已经睡着了，他难得的笑了笑，重重吸了口气，步履沉重，一步一晃悠的，向着新城的方向而去。

他说一两个小时就能到的新城，实际上他走了一夜才到。

当他走到新城的城门前，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多钟，这时候太阳都出来了。虽然被厚实如乌云的阴霾遮住，天空依然很阴沉，但至少天亮了。至少，他背着王小榆，活着来到了新城。

新城的城门是有守卫的，执勤的守卫队成员大概有四五十人。

这些守卫并不是天启者，事实上那些天启者都自命清高，高高在上，才不会去自甘下贱的做守门的人物。在他们眼中，他们理应像古代的王公贵族一样，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就理所当然的为他们服务。而他们有权利安排任何一个人的命运，决定人的生死。

高贵的他们，就应该是享受的，只有在兽患来临，他们才会出手。就像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帝皇，他们不会容许自己的江山沦陷。

如果他们管辖下的人都死了，那他们就是孤家寡人了，又从哪里体现他们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呢？只有更多卑贱无能的人活在自己的统治下，才能衬托出他们的高贵。他们也享受在兽患中，那群人目光火热仰望着，把他们当成救世主一般的热切眼神。

那一刻，他们会感觉到，他们就是高贵的诸神之子，真正的神子。

这就是天启者的思想。

当一个人被人仰望的久了，就会忘记自己的初衷，忘记自己的身份。习惯了被人仰望，就开始自命不凡，开始俯视众生。

城门的守卫，都是精壮魁梧的壮汉。由于热武器的毁灭，他们都手持着合金铸造的成矛与大刀，明晃晃的，一看就很锋利。

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无法与那些洪荒猛兽较量的，就算是十个人，也不见得打过一头剑齿虎，更加强硕的恐龙，他们更无法匹敌了。

他们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在兽患到来前关闭城门，通风报信，还有就是，阻挡妄图进入新城的人。

想要到安全的地方寻求庇护，这当然可以，不过确是要交足了进城的安定费。

剥削，永远都不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是末日降临，哪怕是世界毁灭，哪怕下一秒，人类就灭绝。剥削，只是换了个形式。

很显然，纪晨想要进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醒醒，小榆快醒醒，我们到新城了，我们都能活下去了。”纪晨晃了晃肩膀，将后背背着的王小榆摇醒。

“纪晨哥哥，我们真的到了吗？”王小榆睁开眼睛，却感觉腹中饥饿感更加强烈了，小肚子里咕噜噜直叫。她被摇醒后，惊喜的说道。

纪晨说过，到了新城就有好吃的东西吃了，就不会饿肚子。

“小子，你是把我们当作透明人吗？”一个精壮的大汉晃动手中的雪亮的大刀，龇牙咧嘴，一脸恶相的说道。

“纪晨哥哥，他们看起来好凶恶。”王小榆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你要干什么？”纪晨看着眼前凶相毕露的壮汉，心中也有些怯怕，但是转念想想自己连吃人的洪荒猛兽都见过，这人凶恶的嘴脸，在他看来，反而又不是太可怕了。

“是我要问你干什么？是想要进城吗？不知道进城是要交十万块钱的安定费的吗？你这么两手空空的走进去，落了我们面子不说，就是私自放人的罪名，我们也担当不起。”那精壮的大汉厉声喝道，但终于还是良心不忍，看是两个幼小的孩童，转而收起恶相道，“我看你们还小，就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赶紧走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们进城的。私自放人进城，那是大罪，要是被天启者知道，恐怕我难逃一死。”

纪晨听了这话，脸色一垮。这么艰难的来到新城，自己却不能进去，这实在是难以接受。而在外面流浪的唯一结果，就是被那些凶恶狰狞的凶兽吃掉。

“纪晨哥哥，你骗我。你说进城就有好吃的了，就不会再饿肚子，可是他们根本就不让我们进城，我肚子好饿。”王小榆趴在易晨的背上有抽咽了起来，两只眼睛立刻就哭红了。

那壮汉听了王小榆的话，心中一软，脸上露出挣扎之色，随即心一横，将头一转，道：“你们也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我是不会放你们进城的。你们再不走的话，我手中的刀可是不答应。”

“纪晨哥哥，我饿，我好饿。”王小榆的声音再次传来。

纪晨心中如压大山，难受的要死，两只眼睛泛红，冲着那拿刀的精壮大汉怒声大喝道：“你们这是逼我们去死，你们比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还要可恶。我父亲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么做会遭天谴的。”

只见纪晨开口说话之间，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恶相，在他眉宇之间，一道银色的电弧一般的细线迸射而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精壮的大汉，以及身后的一群守卫见了，都露出异常难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