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易相
天禄国王宫议福殿是君主上朝的地方，殿内银砖白砌，亮堂至极，走在大殿中间，光滑剔透的地板就如镜面一样，将行走者身影完全倒映出来。吊顶上绘制着象征天禄国的拂光树叶和象征着君王权威的翼虎图，这两幅巨画通过完全反光的地面，映射在人们脚下，将大殿笼罩起来。
今天的隐隆帝正襟危坐，环顾着黑压压的朝臣。此时此刻他最关心的事情，仍然是缉拿煮蛙神契使用者。这个恐怖分子的存在，就是自己心底一根锋利的刺，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刺破他惴惴不安的心脏。
“什么！没有进展！”隐隆帝实在克制不住内心的怒气，大声吼了出来。
“也并非没有进展。”海帆这只猛虎自从上周以来，就完全抬不起头，一身罡气被任务压得奄奄一息：“按照影涟局长手下所述，此人的相貌和神旨国叶岚堡堡主肃崀有几分相似……”
“肃崀？他不是神旨国大王肃垠的弟弟吗？这事儿莫非和神旨国有关系？”当今天下，隐隆帝最怕的就是神旨国国王肃垠，当初自己受其诱惑瓜分秋穹国时，就已经感受到了肃垠以及神旨军队的威慑力。和从几百年前被桃源森林保护的天禄国人不同，神旨人更加的具有侵略性和创造性。在天禄国政权中所流行的勾心斗角，和神旨国的残酷相比宛如小儿科；而在天禄道德舆论中所推崇的平淡幸福、保护弱小这些理念，在神旨却被视为毒药，每一个神旨人都充满了竞争心，他们都认为强者有权占据更多的社会资源。
“虽听闻食叶堡事件发生时，肃崀人就在叶岚堡没有外出，但我想这其中必有蹊跷，属下已经命人以贸易为由，前去拜见肃崀以刺探虚实。”汇报虽然是这么汇报的，但海帆实在不觉得肃崀作案的可能性有多么大，一个人贵为皇亲国戚，权倾朝野，刺杀行动怎么可能自己亲自出马；退一步讲，就算是因为神契的力量真的必须亲自出马，又怎么会和秋炳合作？现在他所居住的叶岚堡，不就是秋炳故国的首都吗？两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犯人的审问做的如何了？”隐隆靠到了座椅背上。
“犯人仍然一口咬定全部是自己做的。”海帆答道。
“可惜‘正裁’神契已经遗失了三百多年……那你们有没有采用魔法的手段逼供呢？”
海帆叹了口气，回答道：“臣下已经试过所有魔法手段，但那罪人比想象中更硬。”隐隆并不知道，虽然精神感官魔法是魔法的一个庞大的分支和最高的阶层，但感官魔法的作用仅能影响大脑将要接收的讯息，而那些已经被接收的信息，又称脑内信息，感官魔法既没有办法改变，也没有办法获取。而自己方才说的所有魔法手段，其实都是一些逼供的下流法术；除此之外，制造幻象让秋炳以为审讯官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这种方法同样也试过，但他还没有神智模糊到忘记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所以此法也被立刻识破了。
“哼……秋穹国遗民。从今天起，传我旨意，彻查整个天禄国的秋穹国遗民，全部记录在案！”隐隆双腕置于扶手上，斜眼望着群臣，这和他刚开始的端庄坐姿已然判若两人：“其他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的国王，我有一事启奏。”一名身材瘦高的大臣站了出来。此人名为缙晾，红光满面，精气十足，将近五十岁的年龄，面颊上也没有一丝皱纹。现在身份天禄国财务总管的他，以前是商贾出身，据说灾荒之年时曾救济过不少穷困百姓，在社会上具有较高的名望。
“哦？缙晾卿有何事要报？”
“今年初夏玫刺河水灾，陛下亲率士兵救灾之事诸位都应该记得。前日有民众在玫刺河对岸自发为陛下建造治水纪念碑，向臣下所辖机构提交借贷申请，臣下认为此事虽为民众私事，但关乎社会良风建设，于是无偿将物资提供给了申请立碑的民众，特此向陛下禀报。”缙晾双目盯着御前台阶，说话时体态沉稳，一动不动。
“荒唐！”隐隆帝大斥：“寡人为一国之君，治水本是分内之事，又何须立碑记载？这岂非让寡人难堪？”
“臣下失职！未能想到此步。”缙晾认错的语调却未改方才半点：“但民众自发拥戴社会优良风气，臣下却无法拒绝。”
“不过也罢……既然木已成舟，我也不再多说什么。缙晾卿深解民意，寡人也不会对你责罚，只是下次再遇此事，请斟酌而行。”隐隆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悠悠说道。
“谢陛下体谅民情。”缙晾谢恩后退入群臣之内。
“哦……对了。寡人忽然想起来，海帆将军，你的天禄国宰相任期好像快到了吧。这三年爱卿向往常一样，为国家鞠躬尽瘁，做了很多事情，是全臣的楷模。但是……凡换届这种事，还是要按照规章制度来，候选人还是要定一下。当然，海帆将军又将要立下大功，所以寡人仍觉得你是最佳人选。”
这话听得海帆心里硌得慌，说自己即将立下大功，即是说必须能抓捕回煮蛙神契的使用者，然后他才会是下任宰相的最佳人选。这又让他想起来了上周陛下所说的重罪，方才这旁敲侧击就是为了提醒不要忘记自己还身处刀尖之上。已经做了将近6年宰相的自己，早就多多少少感受到了隐隆帝与自己的隔阂，虽赤胆忠心，但却无法被信任。
“臣下认为，海帆将军已任职六年，忠心耿耿，智勇双全，整个天禄国没有人在能力和经验上有比肩者。”影涟出列说道。
虽为海帆说话，但海帆却未必领情，影涟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他的特立独行和神出鬼没的直属特务部队一直是海帆心里的一颗小钉子，影涟明白海帆对国家的忠心，却也明白他对控制力的**。今天此举，只为向陛下和海帆宰相表达自己对此次任务执行协作性的重视。
“影涟局长此言差矣。”一名油头粉面大腹便便的官员站了出来：“我就觉得缙晾部长就有能力担此重任，原因有两优。一是缙晾部长主管财务部几年以来，国库日益丰盈，百姓安居乐业，无不称颂，此乃内优。二是缙晾部长不仅武功高强，并在年轻时周游列国，对各国各地文化地理和民情都有深入的了解，此乃外优。纵观起来，内外兼优，实为将相之才。”
此人名为聃镶，虽相貌平庸，但说起话来语调宛如诗歌，用词不说无懈可击，但也言之有物，深中隐隆这样喜欢体面的君王所意。
可聃镶话音刚落，便有一男声跟了上来，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当今隐五味之一兰甫。兰甫在民众心里的地位比起缙晾更高一筹，他出身是雪目国王子，作为联盟的交换人质来到了天禄国，如今的雪目国国王兰骄是他的亲哥哥。兰甫在天禄国这数十年，不仅参与了针兵团肃清，而且做尽善举，资助学生无数，在国内赢得很多声誉。
“虽说缙晾有此两优，但个人的优秀并不代表能承担起宰相的责任。在天禄国宰相会同时兼任大将军之职，行军打仗，识人善用，内政决断不仅仅是一份责任心或者品行优秀可担当；此中更需要的是多样化的知识和谋略，加之多年浸淫其中的经验方能做好，否则一招棋误，再多良驹也难以拉回败果。”兰甫揖礼而立，风度翩翩，两鬓黑白长丝风雅飘逸，同样是隐隆帝喜爱之才。
听到好友已出，影涟立即跟上，表示支持兰甫的看法。
再到后来，众臣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更有无脑谄媚上位者斥责影涟该先做好自己的事再来讨论此事，引得众人大笑。直到最后，还是隐隆帝结束了讨论：“虽然缙晾是否能胜任宰相暂不得知，但作为候选人却丝毫没有问题，等真正选相那天，众卿再讨论也不迟。”
议政之后，影涟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他不得不重新部署王城的警卫机制，确保侦查链的广度要远远大于煮蛙神契，并且教导士兵如何联络来预防煮蛙神契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