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太阳就要下山了,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金黄的一片。在这个世间,每一个人都是一条生命,彼此不可替代不分高底,只可惜有的人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就可目空一切,这不但害了别人最终也害了自己。
陈烨喝了口茶,道:“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金八爷吸着烟斗点点头,“你虽然长得像你的父亲,但其实一点也不像你父亲。”
陈烨笑笑,“不是好男人的人成不了好父亲。”
金八爷道:“如果当年你父亲也懂得这么想,你娘就绝不会离开他。”
“离开了就是离开了,这世上没有如果,否则,死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我娘。”陈烨说完站起来,走出房间。小庙的正殿里,李宝晴的亲娘玉玲正跪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对着神龛上的观世音菩萨低声念着大慈大悲咒。
陈烨在她的身边跪下来,看着慈祥的观世音菩萨,开口道:“大慈大悲的的观音菩萨,如果你真的有灵,就请你告诉她,告诉我李宝晴的亲娘,我没有怪她,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十月怀胎,她千辛万苦把我生下来,如果说谁亏欠了谁,那只有李宝晴亏欠了娘,从来没有做娘的亏欠了自己的儿子。”
玉玲转过头,看着陈烨,道:“你真的没有怪我?”
陈烨点点头道:“没有。”
玉玲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陈烨的脸,“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能见到你,你知道吗?这十多年来我从不敢去想,想你变成了什么样子,甚至不敢想你还有没有活着,我无数次从梦里惊醒,梦里都是你叫娘的声音,你伸出手来想让我抱,我想抱起你,但我一伸出手,你却跑了。”
陈烨扶着玉玲慢慢地站起来,心里叹息着,看着面前这位妇人,他伸出双手,轻轻地叫道:“娘,宝儿要你抱。”
玉玲颤抖着伸出双手,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她已泣不成声,她抱着她宝儿双肩,紧紧地抱着,仿佛只怕手一松,她的宝儿就会跑了。
夕阳下山了,金八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他点亮了神案上的油灯,边点边道:“我们都饿了,玉玲你去煮饭吧!宝晴还没有吃过娘亲手煮的菜呢!”
陈烨看了金八爷一眼,点了点头。玉玲终于松开了紧抱着儿子的双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宽慰的笑容。
晚餐的菜并不算丰盛,但陈烨却吃了三大碗米饭,这是他来到广州城后吃得最饱的一次,没有山珍海味,没有琼浆玉液,但那饭菜里却真的有妈妈亲手煮的味道。
夜渐深了,天边一弯新月如钩,远山隐藏在夜色中,如同一个个巨大的神灵俯瞰着洞察着人世的一切秘密。
车子远去了,玉玲痴痴地站在小庙的门前看着远去的车子,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
只可惜谁也阻止不了时光的流逝,该走的人还是要走,车子已开出了小树林,陈烨和金八爷坐在车厢里,陈烨忽然道:“她就这样一直在这里孤伶伶地住了二十年?”
金八爷道:“差不多。”
陈烨道:“她并没有错,何必要这样苦苦折磨自己?”
金八爷叹了口气,“我们离开了李家大宅后就一路来到了广州,在李家当车夫前我已经在广州生活过十多年,对广州的一切都很熟悉,到广州后,我拉过黄包车,拾过破烂,后来日子渐渐好起来,这时你娘已经帮我生了个女儿,她叫秀珠。但你娘却始终无法忘记过去,特别是听到你父亲去世后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李家,她时常做起了噩梦,甚至常常夜不能眠,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就在那里盖起了一间小屋,本来想让她静养身子,你猜这小屋后来为什么变成了小庙?”
陈烨摇摇头,“我猜不到,也不想猜。”
金八爷笑笑,“你母亲供俸菩萨,日夜烧香,她口里说是为了偿还今生的孽债,但只有我知道,她其实是在为李家祈福。”
陈烨长长地叹了口气。
金八爷忽然又道:“讽刺的是,你知道在我们逃离李家的当晚,你父亲做了些什么吗?”
陈烨看着金八爷道:“我那时候不但还小,而且是个傻子,傻子怎么会知道?”
金八爷道:“你当然不会知道,我想也没有人会对你说起,我们逃离李家的那一夜,你父亲派了八个家丁追杀我们,差一点我们就死在他们的刀下。”金八爷一把撕开上衣,露出右肩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就是这一刀,这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如果不是碰到骆洪飞,我和你娘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陈烨终于明白了,金八爷为什么冒死也要解救骆洪飞,而且金雪珠要嫁给整整大她二十多岁的骆洪飞金八爷也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
陈烨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十分痛快。金八爷看着陈烨道:“是不是很可笑?”
陈烨笑着道:“可笑,真的很可笑,我父亲要杀你和我娘,却想不到你和我娘被骆洪飞救了,最后骆洪飞有难,八爷你却找到了我,我父亲若还在世,知道他儿子拼死拼活救的人原来是他的仇人,而且还赔上他的一个闺女,以他的脾气,不死也会被活活气死的。”
金八爷也笑了起来,笑得也十分痛快,“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
陈烨道:“这也许就是因果轮回吧!”
金八爷道:“就算是因果轮回吧!只苦了你娘这二十年来天天烧香拜佛,也算是偿还了李家了。”
陈烨的脸上还带着笑,一种诡秘的笑,“谁知道呢?谁知道若不是因为我娘这二十年来天天烧香拜佛,我的病才会好起来呢?我才会来到广州城并且遇到八爷你呢?谁知道是不是她的诚心真的打动了菩萨呢?”
金八爷不笑了,沉默了片刻,吐出两个字道:“也许。”
车子回到了金家公馆,金家公馆里此刻灯光辉煌,一位正在门前值守的警卫见到金八爷回来了,急忙走上前来拉开车门,低头道:“八爷,你终于回来了。”
金八爷走下车子,看了值守的警卫一眼,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值守的警卫嗫嚅了半晌,终于道:“苗小姐失踪了。”
苗小姐失踪了,这苗小姐当然就是苗晓男。金家当然也有小姐,只不过金家的小姐叫作金小姐,这两天金家只有一个苗小姐。
陈烨怔住了,他走出车厢再问了一遍:“苗小姐失踪了?”
值守的警卫道:“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陈烨问道。
值守的警卫吱唔着回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李先生最好去问老程吧!”
老程就是今早为陈烨和苗晓男开车的司机,虽然人们叫他老程,其实他还不算老,看样子顶多就三十五六的年纪,人们之所以唤他老程,只因他是金家公馆里开车资历最老的一名司机,老程长得虎背熊腰,车不但开得好,拳脚上的功夫也很好,能在金家公馆开车的都并不止只懂得开车那么简单,在一定程度上还兼顾了保镖的任务。
此刻老程就站在大厅的角落里低着头,面上的神色看上去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大厅里的沙发还坐着几个人,金家的大总管和警卫队长,当然还有一些身份神秘的人。
陈烨跟着金八爷走进大厅,坐在沙发里的人急忙站起来迎接,大总管舒了口气道:“八爷,总算盼到你回来了。”
金八爷在沙发上坐下,道:“大家请坐。”
所有人都坐回到沙发里,只有陈烨走到老程的面前道:“苗小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老程抬头看了金八爷一眼,又看着陈烨道:“李先生,就在中午的时候,你离开大概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陈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缓缓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对老程道:“你也坐,把情况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一遍。”
老程没有坐,咬了咬嘴唇道:“李先生你离开后苗小姐就站在车子旁,我从车头的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苗小姐站了几分钟,我便下车劝苗小姐上车,先回公馆再说,但苗小姐没有理我,只是低着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我见这样,心想先等等再说,又过了几分钟,苗小姐仍是不肯上车,我的烟瘾犯了,于是我便回到驾驶室找香烟,谁知我拿着烟出来后苗小姐就不见踪影了。”
陈烨道:“你到驾驶室拿香烟用了多少时间?”
老程道:“应该不到一分钟。”
陈烨道:“你的视线离开苗小姐有多久?”
老程道:“最多三十秒。”
陈烨道:“那里前后是大街,即使你的视线离开苗小姐三十秒,苗小姐就算是跑也不会跑得很远。”
老程道:“是的,如果是苗小姐自己跑了,我应该会察觉到的,起码也会听到脚步声。”
陈烨皱起了眉头,“但你却没有听到脚步声?”
老程回答得很简洁:“一点也没有。”
陈烨道:“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不见了的。”
老程道:“是的,如果是苗小姐自己走了我应该看得到的,而且苗小姐自己要走的话我也拦不住。”
陈烨的脸色变了,老程说的有道理,如果苗晓男要走,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不必故意避开老程的视线,那么,苗晓男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突然就不见了?
金八爷掏出烟斗装上烟丝吸起来,环顾了坐在沙发上的众人一眼道:“你们认为有没有被绑票的可能?”
金总管苦笑了一下,道:“八爷,苗小姐不是木头,如果是绑票,动静那么大,老程应当听得到的,况且苗小姐自己也会叫。”他顿了顿,又道:“苗小姐失踪后,老程马上就回来给我汇报了此事,我派人问了当地大小帮会十多位带头大哥,他们都说自己的人绝没有胆子敢动一下跟八爷有点关系的人。”
陈烨皱着眉头,金总管说的不错,苗晓男不是木头,绑票的可能性实在很小,而且他知道苗晓男虽然是个女子,但自小就跟着家里的武夫习武,功夫虽然不算很好,但相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已经是不错的了,那么,苗晓男到底遇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