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灭绝人性
当我终于进到人群中，果不其然，不知所措，神色慌张的何二，正站在病床旁边。
只用了两秒钟，我已经把屋里的人挨个打量了一遍。
病床上，躺着一个已经没有反应的老头，自然就是李老爷子。病床左边，一个看上去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在默默流泪，用她的一双手，握着李老爷子的手。
两双布满了皱纹，青筋爆出的手，就那么默默握在一起，一如过去的几十年。
而病床另一边，有一双同样爆着青筋的手，正和何二的手紧握。这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壮硕非常。他一边亲切握住何二的手，公鸭般的吼叫，“小子，我们一家子和你没完。”
他们的身边，还有两个女的，一个即矮又丑，嘴下能有三十层下巴的胖妇，还有一个高挑尖锐，瘦肖精明，一眼就能看出泼辣的女人。
这两个女的，你一句，我一句，正在帮腔。
病床右边上首，还坐着一个矮瘦男人，如果说刚才的高个女人是精明的话，那这个男的却看上去十分和善。
在屋子的角落，还站着两个白大褂，看他们站的地方，再看一眼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能明白，他们是抱着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见到吼叫着冲进来的我，屋里的人显然有一些措手不及，那个肌肉大汉瞪着我，“你叫啥，大伯？我爸什么时候有你这个侄子了？”
高个女的则是看到我先是沉默，好一会，一副恍然的眼神看我。然后高个女人着急的前跨两步，一把把我扯到一边，“小弟啊，你总算来了！”
胖女人则是一脸疑惑的眼前的一切，不知所云。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矮个男的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高个女人，又瞟了一眼何二。
高个女人点点头，把我按在矮个男人一边的凳子上，然后继续投入战火，声讨何二去了。
而人群的焦点，这个时候的何二，自然是看到了我，他双目一翻，就要流出感动的泪水，继而嘴角一扯，我知道这小子是要哭了。
我身体不动，只不过微微把目光偏开，游离开去，不看何二。
何二马上就止住了所有动作，继续被几个人推攘起来。
我看一眼高个女人，然后回头，看着矮个男人。心里想着，不错嘛，不愧是夫妻，一声咳嗽，一个眼神就有这般默契。
只不过还是及不上我和何二的默契，连眼神都不用，只一个神色，一个目光的漂移就足够了。
矮个男人看到我打量他，笑一笑，越加的看起来和善了。
“小兄弟，你是我们老李家的远房亲戚吗？”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矮个男也点点头，没有说话。
另一边，何二和几个孝子贤孙的战役，也已经到了决定性的时刻，两个女的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把战争推向了最顶端。
在两人的话里，我终于理清了一家人的关系。
那个肌肉男叫做李光明，是老人的儿子；胖女人是他的姐姐李光珠；高个女人苏维，坐在我身边的矮个男人姓张，高个女人叫他张教授。
出人意料的是，四个人里面，默契十足的苏维和她嘴里的张教授，却并不是夫妻，而是连襟。张教授和胖妇李光珠是夫妻，苏维和李光明是夫妻。
李光明自我进来到现在，我估摸着最少已经吐出去半盆唾沫星子了，但是他丝毫不累，还是叫嚣，“今天没有200万，你就别想走了！”
李光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怒瞪，一双铁拳在何二的面前不断晃动，我知道，这是威之以武。
李光珠声援他的弟弟，声音虽然沙哑，却气势逼人，“没错，200万，少一分就等着上法院吧”，这是畏之以法。
“你看到没有，我妈都这么大年纪了，经受这么大的打击。两位老人相伴相依几十年，全部被你破坏了，你别想脱了干系。”这是胁之以情。
但是何二现在的表现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刚才的何二被他们吵得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现在何二有了主心骨，从容了一些，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李老爷子，不说话，不再理会三人。
三人见到何二居然对他们的话无动于衷，完全不搭理，更是怒不可遏。李光明双手扼住何二的胸口，想要把何二提起来，但是何二三百斤的体重，让他的希望化作了泡影。
李光明涨红了脸，放开抓着何二的手，转而挥舞起来。
李光珠冲上前，就要亮出指甲和獠牙，和何二拼命。
何二只是看着床边。
朝阳的光辉下，李老太太正在帮助李老爷子整理袖口的衣服，一边低声说话。
“老头子，你别急，很快我就去陪你。”老太太说着，眼泪又一次流下来，但是老太太马上转头，偏往窗外，似乎不想让已经没气的老爷子看见自己的泪容。
坐我身边的张教授说话了，和善的表情不再，而是露出悲伤面容，看着何二说到，“小伙子，你先走吧。”
周围人听了他这句话，全都大吃一惊，这就把何二放走了？说好的好戏呢？
就连李光明他们三个都惊呆了，但是他们只是沉默，却没有说话反对。
从这一点就知道，可见他们平日就听惯了这教授的话。
这边，张教授接着续道，“听到我妈她老人家的话了吗？她老人家很快就要去陪我爸了！”说完，他低头，双手捂脸，哀嚎出声，双肩耸动，十分悲痛的样子。
大家还没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已经抬头，双眼饱含泪水，悲痛欲绝的看着何二。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吼叫，“告诉你，两位老人的帐，我们都要算在你头上，我们跟你没完。”
我就知道，堂堂教授，不会这么简单。
要知道，这许多教授，与禽兽的差别其实不很远，而我的面前的这一位，更无疑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他不仅要把李老爷子的死算在何二头上，连还活着的李老太太的主意也打上了。
我想起大圣人孔子曾经说过，禽兽尚存天理，教授灭绝人性，此言诚不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