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镇的夜
哥特镇外围的一处矮房中,长发掩面的罗杰斯夫人正在为自己的孩子梳洗,在她黑色的发丝间隐约可以看见一道骇人的疤痕。
法修知道这伤疤是被强盗砍的,而且是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法修不止一次想到那伙杀害自己父亲,并将自己母亲毁容的强盗到底是什么样的坏人,才会让自己的家庭变得如此模样,他也问过自己的母亲,但每次问道这件事情,母亲都会以泪洗面,次数多了,法修便也不会再去问了。
此时的法修看着自己的脏衣服被摆在了一旁的小木盆中,用水泡着,木盆里的水已经被衣服上的灰尘所染黑,但法修完全顾不上这些,他的心里想着母亲今晚会如何训斥自己。
“你怎么又跑去挖矿了?”
“嗯。”法修的声音很轻。
“不是跟你说了,妈妈在镇上的作坊里做衣服,家里的开支还算够用,平日里你好好地去皮耶罗神父那念书就可以了。”女人一边用皂角涂抹在孩子的头发上,一边责备着自己的孩子。
“妈妈,这两天教堂里来了客人,皮耶罗神父说放我们一周的假期,而且现在离收获祭也差不了几天了,镇上的其他孩子已经穿上了新衣服,所以我就去矿场看看能不能赚些钱回来。”法修低声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在说道钱这个字的时候,音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赚钱!赚钱!赚钱!你就知道赚钱!”女人在听到赚钱二字的时候,突然像变了个人似得,将手里的皂角扔在一旁,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孩子的鼻子高声呵斥,另一只悬在空中的手眼看便要落下。
“呜!”
受到惊吓的孩子慌乱地闭上双眼,泡在木桶里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最后,巴掌并未落下,相反,女人突然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含着泪语无伦次地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没用!妈妈没用!但是,法修,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还好有你在,妈妈就只剩下你了,你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情,知道吗?妈妈只剩下你了啊!”话音未完,泪水便已挂满脸瑕。
“妈妈!”此时此刻,法修也抱着母亲开始痛哭,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在他未记事之前便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人,对于母亲来说,他便是一切!可是因为帝国的法律!母亲每天的裁缝钱只有20马洛斯,刚好够买一块荧光石的钱,这些钱,在供他读书之余,只能让他们一家子天天吃那根本咬不动的黑面包而已!法修看着母亲每天辛苦的劳作,心里异常难受,他要帮母亲改变生活,像镇上的其他男人一样,养活自己的家人!即使再苦再累再危险,生活总应继续,不是么?
这个夜晚结束后,法修依然会抽空去矿坑工作,努力用自己的双手慢慢地撑起这个破碎的家!
小镇的夜里非常热闹,工作了一天的矿工们拖着疲累的身躯,来到镇上的酒吧中,挥霍着自己刚刚赚来的马洛斯。这个时候,最为高兴的,要数在酒吧中卖弄舞姿的舞女们了,她们那扭动身躯,似乎像是一根纤细却韧性极强的麻绳一样,缠绕在矿工们的心头,榨取着他们一天的劳动成果。
午夜之火,这是小镇上最受商人们追捧的一间酒吧,原因就是,这里每晚都会请来一些周边城镇较为知名的舞女在舞台上表演热舞,而能在这间酒吧中花销的,大都是一些商人之流,毕竟这里连一杯麦酒都要50马洛斯的开销可不是那些苦哈哈的矿工们能够承受的起的。
酒吧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红色大衣的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舞台,平平的相貌加上一副老学究般的眼镜让他显得并不起眼,他不时的举起透明的酒杯,放在自己的眼前,透过酒杯看着那些样貌还算不错的舞女,时不时的咧开嘴,非常享受这样的情景。
然而正当他沉醉其中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走到桌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见视线被人阻挡,男子皱了皱眉头,刚要发话,却见面前的竟是一个与他穿着别无二致的女子。
“教授!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这里的开销会让我们本就不够用的经费变得更加稀少。”红衣女子略带怒气的说道,和被称作教授的男子一样,红衣女子的鼻梁上也架着一副眼镜,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女子的相貌,反而让她显得更富有魅力与知性。如果要在酒馆内的所有女人中进行评比的话,她无疑是一只凤凰。
周围正兴趣十足地看着表演的酒客们突然听到这略带怒气的声音,不少人都朝着红衣女子看去,不过在他们眼中,红衣女子的容貌从远处看似乎还算不错,但当他们认真去看的时候,却又无法真切地看清楚,只能当是自己喝多了。所以久了,也就没人去关注了。
“呀,巴法茜,来的正好,陪我喝两杯。”被称作教授的男子直接无视了女子的怒意,举起了手中那瓶价值200马洛斯的红酒,看样子,竟是要她一起喝一杯。
“200马洛斯一瓶,单杯80,您倒是会省,我真怀疑,我们的经费够不够我们回去的路费。”说完,巴法茜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教授的身旁,拿起教授递过来的杯子,将其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后她狠狠地朝着前方瞪了一眼。
“啊!”的一声轻呼,一个想要接近的舞女明显被巴法茜的眼神吓到了,原本故作扭捏的步态,在被瞪了之后,显得滑稽而可笑。只见她快速地转过身去,朝着吧台去了。
“喂!巴法茜,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难得刚才那位小姐对我有意,你怎么能够把她给打发走了呢?”教授嘟囔道,显然对于巴法茜的做法有些不满。
“别胡说了,她看中的不过是您身上的马洛斯罢了,你难道认为她会喜欢一个出门要穿鞋垫的男人么?”
“噗!”教授刚含进嘴里的红酒瞬间喷了一地。
“您看,不但没有节制地使用经费,而且喝酒还没有教养,这样的男人,绝大多数女人都会认为是糟透了的!”巴法茜继续打击着教授。
“我说,巴法茜,你这是人身攻击啊。”教授擦了擦嘴,随后看着一小片被红酒溅到的衣物,苦笑着说道。
“哼,教授,那我们回归正题吧,您今天下午去那里了?教堂的皮耶罗神父说您答应了他今天去教堂帮忙检查魔素阵列的,可您一天都没有出现,害的我一个人做完了您全部的工作。”
教授收起了脸上的苦笑,皱了皱眉头说道:“事发突然,今天在路过矿脉的时候,感应到了一些不正常的魔素。”
“不正常的魔素?魔素紊乱?”
“如果只是普通的魔素紊乱那还好,可问题并不仅仅是那样。”教授说着用极快的速度向周围环视了一遍,并且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如果从周围的角度看过去,只会发现他们二人正在看着舞台上的表演罢了。
“情报是正确的,那家伙果然将自己的尸身葬在了这片山脉中,而且那具尸身,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照这样下去,再给他个几百年,让他像这样无止境地吸取魔素,成圣的话也不一定不可能,毕竟这条路谁都没走过。”
“成圣么?”听到成圣二字,巴法茜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话说回来,今天的战斗还真是惨烈啊,好不容易把那家伙给干掉了,没想到还给下了诅咒。”说着说着,舞台上的女子表演的尺度越来越大,而教授虽然保持着严肃的神情,但他的眼睛却开始随着舞台上的女子而缓慢移动。
“诅咒?您会怕诅咒?”这是巴法茜的第一反应,如果连眼前这位魔素阵列大师都能被下了诅咒,那施咒者恐怕已经成圣了。
“我当然不怕了,但是那种在魔素之脉地区引发的无差别诅咒要是真的运转成功,恐怕这附近会变成一片地狱吧,不过还好有我这个专家在,只用了一个小时时间,就把那半圣级别的诅咒给搞定了,接下来只要再等7天,过了封印期限之后,那诅咒就会从世上彻底消失。”教授那无所谓地语气,就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一样,让巴法茜觉得一阵无语。
“话说回来,听说今天有个孩子掉进矿洞里了,好像就在您的那个位置吧。”她问道。
听到孩子二字,教授的反应停顿了一下,随意地说道:“孩子?啊,是那个小鬼啊,我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多半是被诅咒所引发的寒气倾入,所以才失去了意识。那孩子好像是皮耶罗那家伙的学生,反正是顺手,就帮了他一把,送他到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去了,说到底皮耶罗那家伙对于自己学生的管教也太差劲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去挖矿呢。”
说完,教授撇了撇嘴,继续说道:“12岁,我12岁的时候还在跟小伙伴一起吃棉花糖呢。嗯······也不怪他,说到底,还是玛洛的问题。话说啊,巴法茜,先不要谈别的事情了,等会在旅馆里,你能不能安抚一下我因诅咒而受伤的心灵呢?就好像那边的女子那样。”说着,教授指了指台上那位正在向他眨眼的舞娘。
“去死!”回应教授的是一击强有力的肘击。
“咚!喀嚓喀嚓”
突然,小镇的外围传来了一阵机械的轰鸣声,巨大的声音像是在让这片大地颤抖。
巨大的声音与震动,使得午夜之火内的喧嚣彻底停止,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角落里的两人还算镇静。
“嗯?比预料的还要造了10天啊,看来玛洛制造局的那些家伙们对这里的矿脉是片刻都等不及了呢!”巴法茜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震动,皱着眉头说道。
“有什么好烦恼的,原本就计划在那群混蛋来之前把一切都搞定的,现在该干的也干完了,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启程就是了。不过说真的,这帮人为了利益,居然能把效率提升的那么快,也真是让人另眼相看啊。”
“封印那边没问题么?要是制造局的那帮人大肆挖掘,把封印阵列破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有问题。”教授撇了撇嘴,继续道,“没办法了,我等会再去一次,把封印加强一些,可恶,要不是有规定我们不能随意插手玛洛的事务,我绝对让这群家伙滚回他们的出发地。巴法茜,看来今晚咱们不能在一起了呢!”
“教授,我建议您还是呆在矿洞里睡吧!”巴法茜很认真地回应道。
小镇的外围,一台拥有巨型铲的机械正停在道路的中央,巨大的铲子将泥土全部铲到了机械的两旁,而在机械的后方,则是一条非常平整的道路以及一个小队共30人的玛洛帝国士兵。这些军人的腰间佩戴着玛洛的高级制式兵器——魔法剑,这是一种近可以斩击,远可以使用三级穿透魔法冰箭的魔法武器,从装备上来看,这些帝**人竟然全都是四级的剑师。
“巴萨姆”是这台机器的名字,在玛洛的古典文学中意为开拓者,其作用正如其名那样,是为了开路而诞生的机械,在它铲平的道路上铺设铁路,是玛洛制造局发明的最快速的铺路方法。
驱动巴萨母的动力来自机器内部的魔素阵列,按照魔素阵列的分布,在每个节点上安上魔核,就能够使这种巨大的机械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而制作这种复杂的魔素阵列所用到的载体,就是由求利斯所提炼的亚魔金。
巴萨姆停下后,一个身着玛洛帝国黑红色军装的男人从机械上下来,玛洛的军装分5个等级,褐色是一般士兵,黑色是尉级军官,黑红色代表着校级军官,白色代表将军,红色代表元帅。只见男子下车后,朝着身后摆了摆手,军人们便有条不紊地开始驱散围观的群众,很快,以巴萨母为中心的40米范围内,变成了一块空旷地带。
看着驱赶已经完成,男人带着不容质疑地语气说道:“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