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年轻时的影子
“狼叔,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在江湖上听到过胡醉的名头了?”柳惜别总会这样问胡醉。
而胡醉总是会以这样的回答来搪塞他:“胡醉这个人行踪诡秘,如果连你都能发现他的行踪的话,那还得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找到他,杀了他?”柳惜别的狼刀上沾的血越来越多,他心中的仇恨也越来越炽烈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着急什么?”胡醉道,“我们就这样一路杀过去,一路找过去!”
这一天,两人杀到了常州。
夕阳西下,冬雪正消残。
这是常州柳市街上十分平常的一天,不平常这处在于因冬雪消残带来的阵阵冷意,比平时更冷,冷彻骨髓。
人们在这个时候都准备回家了,打渔的渔船已靠了岸,摆摊的也已经开始收拾摊铺了。
一个卖廉价饰物的小摊子上,一位精瘦的老头子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忙着收拾。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枚木簪子,正准备放入木箱子中,忽觉手腕一紧,已被人一把握住了。小姑娘急抬头看时,见是一个大胖子正馋着一张肥脸笑嘻嘻地抚摸着她的手道:“好白好嫩的小手呦!本少爷好喜欢。”
小姑娘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却又挣扎不得,睁大了眼睛愤怒地瞪着这个胖子,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胖子得意极了,用手一捏小姑娘的下巴,笑道:“啧,生气了。”身后的一群小喽啰登时爆发出一阵长笑。
瘦老头愣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这个胖子他认得,是常州知府朱炳征的儿子朱十康,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私下里人们都称他为“常州小恶”,“常州大恶”自然就是他老爹了。
人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个都急急忙忙地收拾着摊铺,竟似全没瞧见。
要换在平时,瘦老头肯定跟他们一样,但现在不同了,被调戏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瘦老头就哀恳道:“朱少爷,放过我家小女吧!她还小,不懂事哪!”
朱十康淫笑道:“不懂事?本少爷帮你调教调教,不就懂事了?”一挥手,两名小喽啰走上前去,架起小姑娘就走,小姑娘就似落入虎口的小羊羔,吓得力气全无,软绵绵地动弹不得。
瘦老头双眼含泪,哭喊着扑上去抢人,却被几名小喽啰几脚踹倒,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人架走了。
瘦老头明知不可能,却还是眼望四周,希望能有个人,挺身而出。
胡醉搭着柳惜别的肩道:“你不妨拿这些人渣来练刀。”
柳惜别精神一振,绰了狼刀正待出手,却见一个少年手握一柄乌鞘长剑,从一个面馆里冲出来,站在朱十康他们面前,大义凛然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将人家姑娘调戏!识相的,快将人家放了,莫要逼我动手!”
这少年穿着单薄破旧的青布衫子,一张冻得青紫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稚气。
朱十康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哪里来的穷鬼,扰了本少爷的兴致,灭了他!”
此言一出,已有两名小喽啰手执单刀,扑身而上,少年身形站住,长剑忽出,“嗤”一声,已削中一名小喽啰的手腕,单刀“咣当”一声掉在了青石板街上,另一名小喽啰大惊,单刀猛向少年腰间砍落,少年向前跨出一步,挺腰往这喽啰手臂上一撞,又是“哐当”一声,单刀落地,跟着长剑在这喽啰颈中一抹,该小喽啰登时倒地身亡。
朱十康大叫道:“再上!”
这时是三个人同上,两把刀,一条链子枪,三个人将少年围在中间,使链子枪的将手中链子枪耍得唰唰响,忽然出手,一招“毒龙出水”直取少年面门。少年却只微一侧身,枪头就擦着他的面颊而过,破空一声“嗤”地响于耳畔,他不待链子枪收回,就势一拉,那喽啰收脚不住,被他拉了过去,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跌倒在地,跟着喉头一凉,链子枪头已刺入了他自己的咽喉。
其余二人一愣,迟疑着不敢上前。朱十康大叫起来:“上!全部都给我上,一定要把这人给我杀了!”
大家都迟疑着,谁也不敢先上。
朱十康又叫道:“谁杀了这小子,我赏银五十两。”已经有人开始动心了,却还是迟疑着,毕竟一条命,还不止五十两。
“不够,再加五十两,这是现钱!”朱十康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抛在那几个喽啰面前的地上。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至少,可以逛上几十回的窑子,或者喝上几百坛上好的美酒,吃上几十桌上好的鱼翅。
终于有人一咬牙冲了上去,而且还是两个人——两条大汉,两柄钢刀,同时朝少年攻去。这两人一上,其余的人便上前几步,准备伺机偷袭。
少年道:“我已不想杀人,请不要逼我!”
没有人听他的,左首的大汉已大喝一声,一刀向少年当头劈下!
少年无奈地垂下眼皮,人在江湖,本就是身不由己……
夕阳完全没入了山中,暮色正渐渐降临,街上已看不到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窗。那瘦老头与小姑娘缩在街边,互相紧紧地抱着。
那群喽啰都已变成了死尸,一个个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少年的剑尖上,犹在滴血。
西风吹过,卷起了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渐渐地将它卷入了无尽夜空之中。
少年眼望银票被西风舞起,无奈地道:“这又是何苦?”
朱十康脸色惨白,却忍不住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少年已将长剑入鞘,背转过身道:“你走吧!”
朱十康惊讶道:“你不杀我?”
少年冷冷地道:“只怕脏了我的剑!”
朱十康忌惮他武功了得,不敢出言相对,但他心胸极其狭隘,这口气岂能咽下去?眼见少年背对着他,他突然疾扑而上,手中折扇直点少年脑后的风池穴。
朱十康自小在家跟随众教头学习认穴打穴的功夫,于其它武功却是丝毫不会。他一向以点穴来制服那些不肯屈服的小娘子们,今天倒是第一次拿来对付男人。
他自恃点穴功夫了得,百发百中,不论男女,一点即倒。
但他立刻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折扇还未点中少年的脑后风池穴,自己的胸膛便已中剑,而且中得很深——少年反手给了他一剑,从前胸刺入,后背穿出的一剑。
少年牵了两匹马来,把老头儿扶上了马背,自己抱着小姑娘骑上了另一匹马,正待扬鞭而行,柳惜别却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缰绳:“较量较量!”他轻磨着手中狼刀的刀刃,一脸不爽地道——他的猎物被人抢了,狼刀饥渴难耐,他自然就很不爽。
少年道:“没空!”
“是没胆吧?”柳惜别倒是很嚣张。
“惜别,让他走!”胡醉忽然喊道。
“狼叔,这……”柳惜别一脸的不情愿。
“我说了,让他们走!”胡醉厉声道,他不喜欢别人要他重复说第二遍话。
柳惜别只好忿忿地将手中缰绳一丢,任少年扬鞭而去了。
杀人如麻的狼叔竟然也会刀下留人?柳惜别表示很意外,也很不满,凭什么你自己想杀人的时候就可以任意地杀,而我想杀的时候你却要阻止我?
他不知道,胡醉在这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仗义行侠,一身豪情壮志铁傲骨!这少年,让胡醉倍感亲切。
“跟上他们!”胡醉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