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行
蓝七斜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昏迷中的李恒,转过脸向跟在身边的虎皮椒说道:“一会儿把他扔到街上去,派人随时监视着。”
“少爷,你说郡主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应该不会,否则也不会把他像棵烂白菜似的扔在街上?”虎皮椒琢磨着说道。
“女人的心思,你我怎么能猜透?风桐城里百兽杂居,受伤的人族在这里连只蚂蚁都不如,他要是死了,那就说明这家伙没福气,若是侥幸活了,郡主想必心里对他更欢喜。你懂吗?”
虎皮椒露出两根尖长的獠牙,嘿嘿笑了:“懂,不就是小女娃子试验郎君有没有能耐的老把戏,不过郡主这一招可够狠的,这小子弱不禁风的,可是说没就没了。”
载着李恒的马车在一间极大的铺子前停了下来,虎皮椒指使着两个蓝府家丁把李恒从车厢里拉了出来,拖拉着扔在街边。
后面一辆绿色的马车经过李恒时,坐在车厢里的绿初喝止车夫,停顿了片刻,又低声向车夫道:“走吧。”
车马辚辚而去。
李恒在街边睡了一天,傍晚时醒了过来,剧烈的疼痛猛袭而来,他咬紧牙关,等痛感稍缓,便用一只手撑着地,慢慢的坐起来,转身打量周遭环境。
他正坐在一家大铺子门前,铺子顶上挂着一面招牌,白底黑字,写着斗大的“贩人司”三个字。旁边另有一间较小的铺子,门外溢流摆着铁笼,里面装着小孩和女人,一个个都长得极为标致。
铁笼后面挂着一面旗子,上写着“人宠”二字。
一头雌性猪精拉着四五岁的孩子站在铁笼前观看。
那猪孩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伸进笼子里,想要喂一个人族女孩儿吃,却被它母亲一把打掉了,厉声训斥:“别离这些低劣物种太近,更不要可怜他们,他们只是咱们的玩物,知道了吗?”
猪孩茫然地点点头,被大人拉着,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作为一个****杂居的都市,凤桐城无比另类,它的房屋有的是极原始的洞穴,杂乱无章地横亘在街头,有的是悬在空中的鸟巢,受到人族的启示,特意加上一截屋顶。巨蛇绕着城墙缓缓而行,头戴一顶微微颤动的轻纱帽,黑熊穿着一套皮围裙,在菜市场大摇大摆地扛着一筐西兰花。
李恒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如一片片鱼鳞,互相挤压得甚是密实,冰冷砭骨的北风贴着地面直钻进他单薄的衣裳里。吱呀一声,贩人司乌黑的大门打开了,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高瘦,一个圆胖,高瘦的那人双手抄进袖子里,缩着脑袋,在李恒面前蹲下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
“掌柜的,这又有一个没人要的人类,牙口倒还好,二十岁不到,就是身上没肉,您看.。。”瘦高的那人扭过脸问。
圆胖的掌柜背着手转到李恒跟前,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摇摇头道:“阿金,这人咱们不收,腿上有伤,又一副常年营养不良的样子,哪个大户会要这种奴隶?屠人司的也不要,折腾一番下来,没有几两精肉,白费力气。”
掌柜的说着,背手踱步,就要走回贩人司。
阿金瞪着一副牛眼看着李恒,心里有点不忍,朝掌柜的喊:“要把他扔到城外去?”
掌柜的停下步子,冷冷的说:“今儿晚了,城门已下,咱们就做一回菩萨,让他呆在这儿吧,阿金,别愣着了,进去干活。”
阿金答应一声,见左右没人,自怀里掏出一块黑黝黝的饼子,扔到李恒跟前,嘴里喊:“来了来了。”追上掌柜的,两人快步走入贩人司,嘭地一声,紧闭了大门。
李恒看着地上那块饼子,恰在这时,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捡饼子,不想却捡了一个空,睁眼一瞧,只见一头乞丐打扮的老羊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过,脏兮兮的短尾巴一扬,拉出一堆羊屎蛋子。
老羊一边走,一边嚼着那块饼子,突然呸地一声,吐在地上,怪声怪气的道:“臭,臭臭。”前蹄一扬,把那块饼子从头顶抛在那堆羊粪上,扬长而去。
李恒心里火起,右手撑在地上,慢慢的站起来,抬脚把羊屎蛋子踢开,左右张望,只见长街上一片冷清,两边的店铺都已经打烊,唯有对面棺材铺子屋顶上蹲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白猴,在冲他唧唧笑着。
这白猴,正是在丛林里遇到的那只。
李恒心里一暖,朝它招招手,白猴跳到地上,趔趄的走过来,它的后退血痕斑斑,显然受伤不轻。
李恒为它检查了伤口,然后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带,把伤口好好缠住。
“你要在这里陪我吗?”李恒问它。
白猴像是能听懂人话,点了点头。
李恒检查了一下自身伤势,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缝合,但到底大伤元气,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随手一摸,竟然在身旁摸到那本《天道经》,这才想起,这本书一直放在他身上褡裢里的,想来是被抛到街上时,从里面掉了出来。于是习惯性的翻开。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左右闲着无事,还是背书吧。他想。
没想到往常对他来说艰涩至极的经文,此时观来,竟然一看即懂,并且能够见微知著,举一反三。他阅览的速度极快,不出一个时辰,煌煌九千页的大书已经看完,即看即背,等合上书时,数千万字的经文已经一字不落的印在了脑海里。
奇怪。他想,人人都说《天道经》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修行教科书,龙国百姓家里,柜脚箱底,往往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先前还不明白,如此普通的书,为什么拿来当最基本的教科书,现在看来,原来有许多真知灼见隐藏在琐细的字眼里,资质普通的人,自然觉得它是凡书,具有才智的人,才晓得它的珍贵。
李恒头脑里塞满了许多修行门径,于是便盘腿而坐,一手盖地,一手承天,按着经书上教义,默默在肺腑里运起气来。
初时只觉得一股气流小如蚊蚋,四处乱窜,不听指挥,随着他手心摄神,内心一片空明,那股气流渐渐安稳下来,能够随着他的意念缓缓向前行动数寸,之后便又滞涩下来,小小的气流,竟显得比一座泰山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