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开场
一片吵嚷声里,台子上出现一位老得不像话的地精,二尺来高,体形枯瘦,暗淡无神的双眼里精光四射,两耳过肩,耷拉在干瘪的屁股上,头发与胡须皆成树根状。
在西陆东南一带,精怪众多,以花木精怪生得最美,以地精最为德高望重,但说起地位来,处于上三天、下三天之间的青丘山则是众生朝拜的地方,隐然像是人族里的西天佛庭。
只听地精咳嗽一声,四下立时安静了下来。
“这郎魁大会嘛,至今也举办了八十九届了。一年比一年热闹,我这个老不死的看在眼里,心里也是蛮高兴的。”地精右手拄着一根乌藤拐杖,左手轻抚颇为丑陋的长须。
“今日,由我主持大会,不胜荣幸。按规矩,场上坐的都是各国政要的夫人小姐们,待会便会有一百位来自西陆东南区各个国家的青年才俊们登台比试,夫人小姐们,擦亮你们的妙目,喜欢哪位,大声呼喊即可。”
“老尤大志,是一百零一位。”狗头军师起身大声说道,往后转身,看着满厅堂的宾客,认真介绍,“还有我们这位英俊潇洒身手不凡的老大。”
李恒感觉脸上微微发烫,只好也站起来,匆匆抱拳转身半周,尽量露出潇洒率性的笑容,心里嘀咕,“我脸皮忒也薄了点,竟然有些害羞,看来需要好好锻炼一番才是。”
没有哄笑声,没有嘲讽声,自然也没有欢呼声。满厅堂的宾客只是淡淡的朝李恒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又看向台上。
蓝七适时起身,向地精行了一礼,朗声说道:“老尤大志,您继续说,这天儿或许热了,苍蝇什么的难免出现,您消消躁,也不必劳烦抬手去赶,咱们来个不理不睬,他们自觉无趣,也就销声匿迹了。当然,碰上几个脸皮厚的,也没办法,大千世界,哪样的东西都有。”
哄笑声起。
老地精嘴唇似乎裂到了耳朵边,嘿嘿笑了,以老年人特有的阴毒厌弃的眼神扫了李恒这边一眼,怪声怪气的说,“蓝大公子说话总能这般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又不失雍容大度,足见悲天悯人的胸怀。”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蓝七心满意足的坐下,继续仪态优雅的与身边的人娓娓交谈。
李恒收了笑容,转身坐下来,把桌上歪倒的小旗子摆正,见它皱巴巴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便向它咧嘴一笑。
台上,老地精继续从容的说了起来。
狗头军师瞄了李恒一眼,又与老丐相视一笑。
“老大,没关系,这点子冷落算什么,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狗头军师说。
“我瞧那蓝七也不过是有几个臭钱,又仗着他老子在朝里做官,除掉权与钱,这小子也不过是一个阴毒卑鄙的家伙。”老丐道。
李恒苦笑,“关键是,我既无权又无钱,阴毒卑鄙也比不上那小子,打架打不过,脸蛋也不俊,你们说,我凭什么跟他斗?还有,我怎么成了老大了?”
狗头军师近似谄媚的一笑,“你当过老大,便永是老大。”
李恒心里一动,正要说话,却听老丐嘿嘿一笑,“钱是个什么东西,在我眼里,它什么都不是。”
狗头军师意味深长的说,“你自然觉得钱不是个东西。”
李恒想,罢了罢了,三个家伙,个个都是对这个世界愤愤不平的喷子,若是唾沫星子能把敌人淹死,那些家庭主妇们想必便能称霸世界。
三人各怀心事,无不有点闷闷的望向台上。
老地精絮絮不休的讲了大会的规则,格则很简单,先比试功法,决出前三甲,再比试场上的人气呼声,呼声最高者与功法最高者争夺郎魁。
“规矩嘛,就有一条,不能动用兵器。”老地精严肃的说,咕嘟一声,吞下一大兜口水,三角形的眼睛射出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视过所有的宾客。
“最后公布一个好消息,今年我们请来了极其神秘的嘉宾,她们一行人能莅临我大兽国,上至绿候下至黎民都深感荣幸。经过小老儿的诚挚恳求,神秘嘉宾会参与到郎魁的定夺上,发表非常宝贵的意见。既然是神秘嘉宾,那便不好先露真容,还望各位太太小姐们原谅小老儿故意卖关子。”
老地精说着,瞅了瞅厅堂二楼的一处装饰奢华的隔间,那隔间挂着几层黑纱,影影绰绰的能看见里面坐着几个人。
台上的比试正式开始了。
先上去的那几个身手实在不堪入目,草草打了几下,便听啊地一声惨叫,一人垂头丧气,一人洋洋得意。
接着又上去一个,两人哈哈嘿嘿的打几下,又是在惨叫一声里决出胜负。
台下观看的宾客们渐渐无聊起来,明亮的灯光下,有的连打哈欠,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借故上厕所,一去不回。有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俨然是在研究台上那两人的脸上是否长有雀斑似的。
坐在旁边的人轻轻一推他,不想此人竟然就势歪倒,原来早已经睡着了——天生眼皮合不拢。
神秘隔间里,那几个备受瞩目的神秘嘉宾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坐在中间的那位神秘嘉宾长长吐出一口气,“跟蓝七说了那个畜生的事?”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回答,“自然说了,不过那蓝七那家伙竟然说,它正在发情期,发生这种事也在所难免,又说,又说。”
“直说吧。”那位神秘嘉宾淡淡的道。
“又说,反正咱们这些少女也难免思春,郎才女貌,原就是天作之合,有什么好羞愧的,还说,他今晚事儿多,让我不要再去烦他。”
“哦。”那位神秘嘉宾的语气又淡了一点,“你没说咱们来自哪里?”
“他没问,我便没说,他要是知道,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说。”
“嗯。”
与神秘隔间相邻的另一个神秘隔间里,一个少女嗳了一声,说,“上场的怎么都是这么不堪的?”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答道,“先上的都是牺牲品,要嘛是开胃菜,要嘛是滚蛋汤。”
“你这说法挺新鲜有趣的。”少女说,“说到吃,我突然有一个强烈的感应。”
“感应?您说的感应是?”
“你一向以聪明闻名凤城,反应竟然这么迟钝?”少女讶然,“那个强烈的感应是,我又饿了。”
年轻男子呃了一声,“不是刚吃了一大碗面吗?”
“肚皮还没有圆滚滚,再吃一点,总还能装得下。”少女认认真真的说。
“呃。”
“我家李恒呢?”少女忍受不了寂寞似的,问道。
“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在那边坐着的吗?两旁坐的,一个是狗头军师,一个是老乞丐,真够可怜兮兮的。”少女叹了一口气。
年轻男人心想,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真是一个古怪的人,不过,唉,不管你怎样,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