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街景
李恒站在廊檐下，愣了半响，醒过神来，左右看看，见许多人远远朝这边望着，心想，“人言可畏，这会可不能敲门进去，以免跟这姑娘惹来麻烦，晚上再来也不迟。”
想到此处，李恒转身下楼，一路挤过人群，出了秦楼的大门，往人烟密集的地方走去。
那两个看门的因为李恒出言不敬，巴巴的跑去向管事的说，管事的听到一个区区小厮这么狂妄，也是一惊，连忙带着十来个人赶了出来，一打听，才知道李恒早就去得远了。
李恒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明白，前一刻还在森林中的坟墓里，下一刻为何就从浴缸里钻了出来？
那位龙婉郡主说麒麟镇属于魇界，魇界又是什么？又说生活在魇界里的人们都是不真实的影子，难道蓝姨、苦丁、老猫都是假的？
李恒无法相信，他自小熟悉的风景人事都是假的，他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一个阴谋。
在一场黑血雨里，麒麟镇的数千居民已经所剩无几，老猫死了，蓝姨死了，苦丁不知所踪，那个魇界是假的也好，是真的也罢，从根本上来说，它已经不再是李恒的故乡了。
但是，为他卸去阴甲的虎灵还在那里，那些骑着阴蟾的神秘人群还在试图围捕它，大丈夫要知恩图报，所以他必须要重回麒麟镇，为虎灵一效绵薄之力。
而若想重回镇子，须得先重回朱雀王府，啊，对了，在森林里，其中一个神秘人曾经说，他们的上司是朱雀王。朱雀王自然在朱雀王府里，如此说来，回到镇子也好，查明黑血雨的真相也好，都务必要先从朱雀王府里下手。
“喂，小哥儿，来碗鸡血汤喝喝？”
李恒正在沉思，冷不防被一声吆喝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自己走到了一条小吃街，街道窄而长，约有一丈来宽，一块匾额横跨街道，上面写着“武夷夜市”四个大字。
“也好。”
李恒正好觉得肚饥，口中答应了摊主，寻到一张空桌子坐下，环顾四周，只见人烟人海，灯火辉煌，划拳声、唱歌声，铁铲划过铁锅声，交汇成一片热闹之海，李恒坐在坐在这片海洋里，不禁有些怡然自得，心里赞叹，果然是长安，白天黑夜都是这么喧腾。
等了许久，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血汤放在了桌上，李恒吞咽着口水，飞快从筷笼里抽出竹筷，也不顾烫，呼噜呼噜大吃起来。
“我说王大人，我虽是朱雀王府一介采办，没官没品，但郡里来人了，见了我，谁不毕恭毕敬，比见那御史台的人还要畏惧三分，没别的，只不过是因为我能在朱雀王面前说上几句话罢了。”
“那是那是，龙爷，谁不知道令堂是朱雀王的乳娘，俗话说，给宰相看门的还七品官呢，更何况朱雀王如今位高权重，岂是宰相能比得上的。虽说龙爷不拘小节，坚持要在这夜市相会，但王某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怠慢了龙爷。”
李恒停下筷子，慢慢扭头，瞧见不远的邻桌坐着两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个留着两撇胡须，细长眼睛，嘴唇向上翻起，露出两排焦黄大牙。另一个面白微须，脸上常挂着微笑，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
只见大黄牙点点头，用手中的筷子指着那面白微须的说道：“人说王大人向来会做人，会说话，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咱们长安，自天子到大臣，走的都是那亲民路线，来夜市小聚，有何不可？还别说，有天晚上，我在王三米皮家见到老丞相了呢，那老家伙，卸任以后也不安生，又从秦楼抱走了七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夜夜奋战，乖乖的不得了。”
“老丞相还真是老当益壮，宝刀未老。”王大人往前探出头，认真聆听那龙爷说话，两人叽叽咕咕一番，然后相对大笑。
那龙爷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大嚼一边意犹未尽道：“什么老当益壮，还不是靠陈国师的灵丹妙药吊着，拿药一停，只怕转眼间就驾鹤西去了。”
王大人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奇之色，“陈国师的灵丹妙药果真有这么神奇？”
“那是当然。”龙爷嗞儿地灌了一口小酒，抬袖一抹嘴巴，小声道：“我给你说一个事儿，你可不能外传，今晚我们王爷邀陈国师赴宴，特地派我去送请帖，我才懒得去，打发手下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说好了在这地儿等着，所以我才坚持要求来武夷，要不，这么美的夜色，又是你王大人请客，傻子才不去秦楼消遣呢。”
王大人呵呵一笑，压低嗓子道：“国师与王爷分属两党元首，一向不合，连话都互相不说，怎地今晚要相聚，龙爷，莫非有什么新闻？”
龙爷笑道：“哪有什么新闻，不过是因为王爷新纳了南泽的孔雀公主，我估摸着可能想向国师讨几副妙药，借机改善改善彼此的关系。”
正在这时，从人群里挤过来三四个劲装汉子，快步来到龙爷跟前，一个汉子俯首抱拳道：
“龙爷，我们去了国师府，门房的说国师去了缺影巷，不知何时回府，于是我们转而去缺影巷，说明来意，奉上请帖，没想到国师大发雷霆，说连个轿子都不派，要让他老人家爬着去王府吗。所以属下等人回来汇报，请龙爷定夺。”
那龙爷奇怪道：“这大半夜的，那个老家伙去缺影巷干嘛？”然后把眼睛一瞪，骂道：”蠢材，去觅个轿子接了，直接抬往王府里不就好了，还巴巴的来汇报，快去快去。”
那几个汉子领命去了。
李恒心思一转，暗忖，“我正忧心朱雀王府守卫森严，不好进去，何不躲在这国师的轿子底下，让他们抬着进去？”
计策已定，李恒看了一眼还剩半碗的鸡血汤，伸手去摸布袋，布袋空空如也。李恒心里暗暗叫苦，眼望着那几个汉子就要消失在人群里了，当下也顾不得了，把腰带一紧，撒丫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