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事再说
堂屋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堂屋北门被狠狠地推开的声音。高卫军老婆的声音传过来：“大妹子，大妹子，还没谈完呢，怎么着急就走了？”
那中年妇女的尖锐声音带着怒火道：“还没谈完？还想让我们怎么谈？拿我们当猴耍是吗？我外甥真找不到媳妇了吗？这么好的条件，算你们瞎了眼，以后有你们后悔的一天。顺子，还看什么？今天丢人还没丢狗吗？我们走。”
高卫军媳妇语气中透着无奈：“大妹子，你看这事是咋说的？这都是孩子们瞎胡闹，你别在意啊。”
“狗屁胡闹，他们说的那么大声，一个你情一个我愿，就差拜堂成亲了，还叫胡闹？赶紧回去看你的好女婿吧。”
杨宏波拉起高雨宁的手，出了西屋。高雨宁死命的挣扎了一会儿，看到堂屋北门口一堆人都看着两人，也就逆来顺受的低下了头，没有敢去看母亲责备的目光，但是小手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被握在了曾经暗恋的男人的手里。
中年妇女看到两人拉着手出来，被这个示威性的亲密动作震怒了，她一把从王天顺的手里扯下来一包礼物，狠狠的摔在地上，一时间罐头瓶子的碎片、糕点、水果散了一地。然后她又用自己的高跟鞋狠狠地踩了几脚，催促着王天顺立刻离开。
王天顺看了看堂屋中的两个人，又看了看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转身启动摩托车，带着愤怒的中年妇女，迅速离开了。
高卫军媳妇看了半天，才走进堂屋里来，林雪像个懂事的小猫一样，跟在她后面，偷偷的朝着杨宏波眨了眨眼睛，还举了大拇指，意思是：你真牛。
杨宏波不敢做的太过，赶紧放开了手，朝着高卫军媳妇笑了笑：“二婶，人都走了？我二叔呢？咋没送送人家？”
其实，高卫军夫妇还是比较喜欢杨宏波这个孩子的。他们看着自己的女儿和杨宏波一起成长，杨宏波聪明，学习好，稳重，没干过调皮捣蛋的事情。对比大哥高卫国家里的老二高雨田和老三高雨坤，那真是完美到不行。杨宏波虽然不是美男子，但是自己的闺女也不是啥美貌天仙。
高卫军和高卫国的兄弟关系并不是很亲密，特别是大哥高卫国当了村主任后的种种作为，高卫军夫妻也不是很认可。这倒还是其次，主要是有着重男轻女思想的高卫军，连续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而对比大哥一家子，三个儿子，老大高雨山当过兵，现在更实在县里工作，安家。这种差距，让夫妻俩在村里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对于女儿的心思，当妈的还不了解吗？高雨宁平时说的最多的就是杨宏波，还三天两头的往杨家跑，如果两个娃娃真的在一起的话，他高卫军也不会拦着。但是，自从杨宏波上了县一中，高卫军夫妇的心里也充满了矛盾。自己女儿喜欢的男孩，果然有实力，有能力，可是却离着前坨村越来越远。
平时夫妻二人也不敢和闺女谈这些事情，毕竟当时年龄还小，可是随着杨宏波发疯，高雨宁迈过了20周岁的法定结婚年龄的门槛，两口子开始睡不着觉了。
好不容易托人找到一小王张的王天顺，对于对方的年龄、家庭、工作都比较认可，今天首次来相亲，两口子还可以扫了扫房子、院子，想不到美好的气氛却被杨宏波破坏殆尽。
东西屋子之间，只有薄薄的两层门帘，而杨宏波的话又没有刻意的放低，所以西屋里面的对话，一字不差的传了过来。
等到自己的闺女亲口说出“我愿意”，等杨宏波说“你嫁不出去，就嫁给我吧“的时候，两口子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在王天顺老姨愤而离开的时候，高卫军都没有动窝，他觉得没脸出去送人家了。
这个混账小子，以前不是挺彬彬有礼的吗？不是挺斯斯文文的吗？怎么脸皮变得这么厚了？老杨家，打从杨宏波的爷爷那辈儿起，好像就没有啥厚脸皮的人啊。自己的闺女现在完全被这小子的甜言蜜语迷得啥也不知道了。
这小子还真挺能说，三言两语把闺女就糊弄住了，这叫个啥事啊。明天村里人肯定都知道了，自己活了四十多岁，还没有这么丢过脸啊。高卫军一个人在屋子里一边抽着闷烟，一边想着。
“宏波，你说现在咋整吧？有你这么胡闹的吗？“高卫军的媳妇黑着脸问道。
“妈——“躲在杨宏波身后的高雨宁闪身出来，却被高卫军媳妇拦住了：”现在你别说话，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二婶，我说了，我也是来相亲的。“杨宏波摊了摊手。”许别人来相亲，就不允许我来相亲？再说，刚才宁宁姐也答应了，是吧宁宁姐，林雪也在，她也听到了。“
“你还笑？“高卫军媳妇差点被气乐了，随即板着脸，问道：”相亲的事，父母还得做主呢。“
“二婶，你和二叔不会不同意吧。”杨宏波皱了皱眉。
他今天确实每天在乎高卫军夫妇的感受，不过当时的情况，很难让自己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妈——”高雨宁拉着她妈的手，摇了摇，还撒娇的跺了跺脚。
“我说了不算，还得闺女她爸说了算。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说完一挑门帘，走进了东屋。
杨宏波挠了挠头，看了看一脸幸福、害羞却又有些担心高雨宁，又看了看似乎有些崇拜自己，眼睛里这冒着小星星的林雪，叹口气，也进了东屋。
高卫军正好抽完了一根烟，又从自己的烟盒里拿出一根来，准备点上。杨宏波拿出自己的一根烟，递到高卫军面前，高卫军愣了愣，也没客气，拿起那根芙蓉王，刚要点火，却见杨宏波已经很自觉地将火苗凑在他的烟前面。
高卫军吸着了烟，也不看杨宏波。杨宏波笑了笑：“二叔。”
“这事再说！”高卫军简短的说道，意思很明显，他杨宏波和自己闺女的事情，不反对，但以后再说。
“好嘞，二叔。”杨宏波顺手将另外一包没有拆封的芙蓉王放在高卫军身边的炕沿上。
高卫军撇了一眼，没说话。
“要不要让宏波他爸他妈过来谈谈？”高卫军媳妇试探着问道。她现在已经开始把杨宏波当成准女婿来看待了，真是善良的农村妇女啊。
“我说了再说。”高卫军瞪了一眼他媳妇。
堂屋里面，听着屋里对话的林雪，凑在高雨宁耳边，小声道：“听见了吗？你妈已经同意了。你爸爸那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事啊，成了。”
高雨宁红着脸，一会儿想着刚才杨宏波放肆的言语和动作，一会儿又想着她爸爸冷冰冰的答复，一会儿又想到和杨宏波以后的生活会是啥样的，一会儿又想着明天村里人如何看待自己和自己的家，心乱如麻。
杨宏波从东屋挑帘出来，看见堂屋里的两个女孩，朝她们笑了笑。
他笑的好坏啊，高雨宁有些受不了杨宏波的坏笑，噔噔地转身跑到西屋去了。虽然说两个人已经非常熟悉了，相处了20年了，但忽然间身份的转换，还是让作为女孩子的她有些无法面对。
杨宏波朝林雪努了努嘴，说道：“你陪她说说话吧，我现在去不合适。”
林雪“切”了一声，转身也进了西屋。
北门外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然后停下来。王天顺又回来了？
杨宏波快步走了出去。这是一辆火红色的豪爵摩托车，不是刚刚王天顺的那辆蓝色的嘉陵。
摩托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一个十二三的小女孩。小伙子没戴头盔，身高和杨宏波差不多，头发很长，被风吹过，显得很飘逸。瞅着泛着金属银光的运动衫，蓝色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他的运动衣里面是一件雪白的T恤衫，一款很酷的墨镜夹在胸前的衣领上，整个人显着都很酷。
他很帅，而且不是小白脸奶油小生的那种帅，很阳光，小麦肤色，有点像古天乐。他的眼睛很黑，透着一股阴柔的狠劲，嘴角上扬，有一种玩世不恭的傲气。
杨宏波搜索了一下记忆，想起来，眼前这个小年轻，就是高卫国的三儿子，李春晓爱上的男孩，高雨坤。
从他后座上下来的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小辫，长的和高雨宁很像，应该就是高雨宁的妹妹高雨燕了。
高雨坤停好车，先看到了散了一地的垃圾，皱了皱眉，又转身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杨宏波，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武疯子，你怎么过来了？过来捣乱的？听说你好了？是不是真的？”高雨坤挑衅的说道，年轻人的热血和傲气毕现无疑。
杨宏波有些好笑，以自己两世的灵魂，三十多岁大叔的心态，看着当初是村里小霸王的男青年，自然不会害怕什么。
高雨燕似乎知道眼前这个武疯子的厉害，赶紧贴着门边溜进去，边跑边喊妈。
“你又过来干什么？”
“这是我二叔家，我姐今天相亲，你说我过来干啥？我看看我未来姐夫，不行吗？明知故问，看你还是没好呢吧。你今儿个别给我姐捣乱啊，上几次没打疼你，算你走运，别以为我姐护着你，你就了不起了。”高雨坤阴测测地说道。
“来看未来姐夫？好吧，你看吧。”
高雨坤愣了愣，不明白杨宏波在说什么：“疯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来干啥的？“
“今天不是你姐相亲吗？我是来相亲的。没明白？“
“你扯什么淡？这里有你啥事？“
说实话，高雨坤还真怵杨宏波。一方面是年龄优势，毕竟杨宏波比他大三岁，另外一方面，就是杨宏波在长辈的眼里都是个学习好的高材生，对比自己中下等的成绩来收，杨宏波无形中对他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心理优势。还有就是，高雨坤是个聪明的人，打架的时候，都是纠集一帮人，蜂拥而上，而他在后面捡漏。论单打独头，几乎没有过，最多就是欺负欺负比他小很多的孩子或者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女孩子。
忽悠别人打前锋，打头阵，大胜之后，自己再乘胜追击，历来就是他的人生座右铭。上次围攻发疯的杨宏波，本来被围在圈子里的这个疯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从包围圈中冲出来，对自己一顿海扁，鼻子都被打歪了，流了不少血。这件事情，也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再对上杨宏波，胆气先降了一半，再想着眼前这个人曾经是个十里八村都有名的武疯子，更是只能在嘴头上硬抗，先下手为强的想法，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