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舌灿莲花
吴副局长的答记者问在经历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结束，记者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耿援朝则无可无不可的拍了几下巴掌。而此时，记者们的目光，又终于集中到了郭芳的身上。
因为这边更有新闻性。首先，这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吴副局长刚才讲话期间，有好几次，目光都落在这个女人身上；其次，这个女人是受害者的家属；再次，这个女人的老公有个很大的公司；再其次，这个女人今天要代表受害者为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发奖。
有些记者已经开始将准备好的问题拿出来发问了。
杨宏波忽然端起茶水，很响亮的喝了一口，然后又很响亮的将茶杯盖放在茶杯上，杯盖没有放稳，又弹跳着离开茶杯，跳到了桌子上，并且在桌子上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停下来。
然后所有人像看着外星人一般，看着噪音制造者杨宏波。这么正式的场合上，这个乡下来的傻小子居然这么不懂规矩，见义勇为的称号放在这种人身上，简直就是降低了一个档次。
耿援朝也皱了皱眉，但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杨宏波二人是自己请来的，对于这小子如此粗鲁的举动，也不好当堂训斥。
郭芳更是郁闷的要死。本来自己这么干坐着，就已经挺憋屈了，要不是老爸和丈夫老唐极力要求自己出面，她才懒得跑到这里来听一个死胖子在这里说些比白开水还没有内容的废话。而且这个死胖子居然还有色眯眯的眼神打量自己，更是让她觉得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为了老爸，为了公司，郭芳忍了。眼看着就要到自己发言了，又被着乡下土老帽给横插一脚，郭芳恨不得将杨宏波拍在地上，然后再恨恨地踩上几脚才解恨。
平时端庄惯了的郭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将手里的茶杯死死地抓住，就差扔到杨宏波身上了。
而坐在杨宏波身边的高雨宁，也是尴尬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她虽然是农村来的，可是对于这种很多大人物在座的场合，还是知道要少说多听，别惹麻烦、别出洋相的。
现在倒好了，自己的男人在旁边玩起了茶杯盖，还玩的有滋有味，有声有色，啥时候玩不行啊？非得在这个时候？要是有个地缝钻进去就好了，哎，我不认识他，小手却在桌子底下使劲地掐了一把杨宏波的大腿，却又被杨宏波的手给抓住了。
看着杨宏波盯着茶杯盖，耿援朝有些挂不住了，赶紧咳嗦了两声。
杨宏波抬起头来，看了看耿援朝，又看了看几个记者，最后才将目光看向有些恼火的吴副局长。
杨宏波微微一笑，说道：“感谢吴局长的精彩发言。”他故意将吴副局长讲成副局长，接着又说道：“可是，吴局长，不管您是否愿意，我都要严厉的批评您。”
耿援朝心说这小子到底是乡下来的，要不就是没见过世面，要不就是心眼太实在，有啥话都藏不住啊。他忍不住阻止道：“小杨！”
吴副局长却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杨宏波，目光中充满了恼羞成怒，嘴里却仍是四平八稳的说道：“哎，小耿，让小杨同志把话说完嘛。我这个人吧，缺点是有很多，王局长也经常在局里面批评教育我，我呢，对于这些批评，一向是虚心接受的。小杨同志，说说你对我的意见吧。”
杨宏波说道：“吴局长，我主要批评您以下五点：一、您太不注意身体了。我相信您为了今天的事情，肯定没有按时吃饭，由此可见，您平常一定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经常废寝忘食，不注意劳逸结合。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累垮了身体，是我县公安事业的重大损失啊。”
“嘎？”包括耿援朝、孙海建、高雨宁、吴副局长、郭芳、几位记者在内所有人，都被杨宏波的“严厉批评”给震惊了。郭芳原本还打算看看杨宏波的笑话，而此刻看着吴副局长的胖脸上，已经展现出一朵灿烂的菊花，心里这个恶心劲更大了。
孙海建心中却在想，这小子拍马屁的本事比我大多了，这么年轻，就这么会拍马屁，这要是到我这个岁数，还不成精了？嗯，马屁精。
高雨宁看着对面吴副局长的脸色变化，就知道杨宏波没惹麻烦，不过对于杨宏波说出这么一套话，仍然让她迷惑不解。
而耿援朝和几位记者，甚至包括吴副局长在内，自然知道在组织内部的民主生活会上，有些同志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中，有些人总以这样旁敲侧击，明贬实褒的批评来颂扬对方，可是对面是个乡下小子，二十岁没见过啥世面的年轻人，能说出这么一套比某些老油条还精炼而且富有说明力话来，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而吴副局长本人呢，更多的是自我陶醉。
只听杨宏波接着说道：“第二、您太不遵守规章制度了。我了解到，派出所民警的午休时间应该是到一点半吧，可是您、耿所长还有几位记者同志，居然都早早的出现在了会议室，只为等我俩这个小人物，让我们感到深深的惭愧啊。由此可以推测到，您平时肯定经常提前上班，推迟下班，甚至节假日也不休息，带头破坏距离安排好的劳动制度。
第三、由第二条可以推测出来，您太不关心家人了。就因为您早来晚走，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以单位为家，以事业为重，造成对自己的家庭关心不够，尽责不力啊。
第四、您处事非常不够公正。对自己和他人问题上要求不同，处事不公。刚才我说了，您都是早来晚走，可是对于我俩来得这么晚的人，也没有任何批评和冷言冷语。可以想见，您平时往往对自己严，对别人宽；对自己紧，对别人松；表扬别人多，自我表扬少。
第五、您的心太软了。刚才您一直把明年我县的治安工作挂在口头上，并且大篇幅的说明了我先明年的治安工作安排，说明您始终把为群众谋利益放在首位，遇到群众有困难就心急火燎，总想当即立断，立马解决。群众的问题没有处理好，困难没有解决，就寝食难安，放不下心来。”
等杨宏波掰着手指头，把五点批评意见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安静。
孙海静都挺傻了，原来批评领导还可以这么艺术的表达啊，今天真是学习了。郭芳更是被这个马屁精的厚颜所震撼。吴副局长更是一脸陶醉，杨宏波每说一句，他就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仿佛这些批评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记者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精于世故的发言，简直就是如何批评领导的教科书啊。说不定这个吴副局长还有些材料可以挖掘。而最清醒的除了耿援朝之外，还有那个坐在郭芳旁边一身职业装束的中年经理。
耿援朝跟着郭成林多年，对于台面上的事情，自然是了解的通透。杨宏波刚才的发言，对于吴副局长来说，就是皇帝的新衣一样。这小子，居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看来今天的焦点基本上会被他抢走了。可是他这么做，有什么原因呢？
而相对于一脸鄙视和不爽的郭芳来说，中年经理的眼镜后面，一双睿智的眼睛始终在看着杨宏波在表演。等杨宏波说完，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又目视前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啪啪……”吴副局长带头鼓起掌来，接着几个记者也鼓起掌来，其他人迫不得已，也跟随着鼓掌。
郭芳装模作样的拍了几下巴掌，然后就将手放在桌子下面了，脸上一贯的典雅笑容，此刻都僵在了脸上。
“小杨同志，你批评的很到位啊。”吴副局长看了看杨宏波，又扫视了一下其他人，接着说道：“以前啊，也有几个同志批评过我，可是都是风吹水面，不痛不痒的，最多也就指出其中一两个问题，可是今天，小杨同志将我的这些毛病一一指出，非常的全面，非常的深刻，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同时也会和我们王局长提交一份检讨书，小杨同志，你看这样好不好？”
杨宏波赶紧站起来笑道：“吴局长，您太实在了，太直爽了，您这么说，我又要批评您了。”
“啊，哈哈，不敢不敢，以后有机会，要记得经常批评我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哈哈。那什么，小杨同志，你叫杨宏波是吧，哈哈，你看我这记性，事情太忙，总是记不住一些东西，老毛病又犯了，哈哈……还有啊，我是副局长，不是局长哦。”
“是我记性不好，哈哈，您的记性比我好多了。”
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耿援朝赶紧又咳嗦了一声。
吴副局长停下笑声，说道：“你看看，我又啰嗦了，快快，记者同志，赶紧采访采访我们的小英雄。”
杨宏波摆摆手，说道：“别，我没啥可说的，过程也比较简答，刚才吴局长，哦，吴副局长都已经介绍过了，我就不占用大家的宝贵时间了。我建议你们采访一下受害者家属。”说完将手指向了郭芳。
众记者又将目光集中在了郭芳的身上。
郭芳旁边的中年经理赶紧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媒体同事，大家好，下面由我代表受害者家属来发言。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县永新化肥厂的副总经理陈文涛。这位女士，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的女儿，郭芳女士，同时也是我们永新化肥厂的财务总监。”
陈文涛条理清楚的将受害者所经受的打击、对于见义勇为者的感激以及对于这种路见不平的英雄事迹的赞扬，都一一陈述出来。他的腔调不急不缓，但是很有说服力，没有太多煽情的地方，但是丝丝入扣，让人觉得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这应该就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的魅力吧，杨宏波心中说道，想不到在一个小小的县城，也能见到一个能力不错的职业经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