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世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九月的古都洛阳仍然炎若洪炉，与终南山的阴凉天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正午时分，大道上行人寥寥，零零星星的小贩，都躲在阴凉处纳凉。知了的聒噪声，使得行人们心烦意乱，一个个行色匆匆。炎炎烈日下，突然一阵风过，引起不少行人驻足，抬头望天，只看到刺眼的日光下，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两旁还在摆动的树叶，告诉人们似乎有风来过。
“老牛鼻子，快点呀。”道青背着一个登山包，戴着一个休闲帽，脚踩登山靴，身着休闲衣，俨然一个徒步爱好者，但是穿惯了宽松道袍的她，仍感觉满身的不舒服，停下来使劲的抖了抖身子，然后朝后方看了看，道明已经被甩出了老远，甚是焦急，遂喊道。好似自己不是道士似的。
后面正悠哉悠哉一边喝着小酒的一边哼着小曲缓慢前行的老道差点被喉咙里的一口酒给呛着。尼玛，刚给了这小妮子一个如意乾坤袋，说着把小师叔的小给去掉，现在倒好，直接不叫小师叔了。道明看看四周无人，大袖一挥瞬移到道青身边，倒把正兀自撕拽着裤子的道青吓了一跳。
“老牛鼻子，你这是作甚？”道青往旁边一闪，瞪了道明一眼。
“哎呀呀，青儿小师侄，不是你让我快的嘛。”道明喝了一口酒，笑道。
“可是师父说，不能用真气的，你想暴露目标呀。”道青朝着道明大吼道。
道明那火腾一下子上来了，“你个小妮子，你你你，咋给师叔说话那，好歹我也是一代掌门。再说了，谁说我用真气了，谁说我用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真气了，这是我新领悟起来的御风，御风，懂不懂？不用真气的，懂不懂!”
道青一听，嘿嘿嘿的笑了几声，心里想着，你个老牛鼻子，敢藏私。道明吓得一哆嗦，“你要干嘛？”道青双手突然搂住道明的胳膊，一边摇头晃脑的一边笑着说，“师叔呀，我的好师叔，我的胖师叔，我的五代单传的师叔，最疼我的师叔，你看，咱们这个破宗，哦不是，咱们这个仙宗，就我一个弟子不是，以后还要靠我发扬光大不是，这个作为长者你也不能藏私不是。”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教你还不成，只是师叔给你打个商量，这以后呢，不要再叫师叔老牛鼻子，师叔好歹也是一代掌门，别人听到多没面子。”道明快被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给绕晕了了，忙投降道。
“好呀，好呀。”道青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道明，连连点头，心里想着整个宗里面就咱仨人，有谁会看热闹。不管怎滴，能学到东西就行。道明差点口吐白沫，道：“这个功夫的好处呢，就是不用真气，只要有风，就可以用，怎么用都不会累，是我从第三代祖师整理出来的《道德真言》第一卷的《道德真经》和第三卷的《睡经》里体悟出来的。重点就是，借助风势，首先要放空自己，把自己想象成风的一部分，你就是风，风就是你，风往哪吹，你就往哪飘。风有多快，你就有多快。这就是所谓的道法自然。另外，在《睡经》里面也有神游八荒，一念万里······”老道正啰嗦着，突然一看，人呢？左瞅瞅，右瞅瞅，哪里还有道青的人影。刚要喊，远方就传出顾青的声音。“老牛鼻子，这个好好玩呀，我停不下来，额，停不下来了。哈哈哈。”老道抚须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师兄从哪捡回来的怪胎，这小妮子，修道跟喝水时的，体悟道法也快，我辛辛苦苦几十年体悟出来的，她一点拨就会了，这我也太没面子了吧。忽然又想到刚才这小妮子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的，绕来绕去好似都成了自己的不是了，遂跳脚大声喊了起来：“你个小妮子，我哪里不是了，我哪里不是了，不好好学道，你，你，欺师灭祖你。”只是哪里还有道青身影。倒是引得正自经过的三两个行人驻足。道明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兀自摇了摇头，又呷了一小口酒，慢悠悠的边走边哼他的小曲去了。
洛阳东南三百余里的一座山上，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片片黑云朝山头聚来，越聚越多，越聚越厚，然后一只触角像极了漏斗似的向下延展，最后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飞速的旋转了起来，远远望去像极了传说中的龙吸水。突然一声霹雳，顿时风雨大作，天雷滚滚，紧接着一道闪电劈来，山顶之上顿时光彩大胜，接着又是一道天雷，接连九道，一道比一道强，一道比一道凌厉，仿佛要将这山头劈成灰灰。然而天雷又仿佛被人束缚般，只在那方圆不足半里的天空肆虐，光亮也仿佛遇到了无形的障碍，每次想要外散，都被束缚了进去，天雷和闪电越强，束缚越大，声音也越大，一时如远古猛兽的嘶吼，一时又如远古的巨龙的啸傲。真是好个壮观景象。九道过后，天气骤然转晴，转眼间天边已没有一丝云彩，抬头望天，又是一轮烈日当空。只有地上微湿的泥土，草上晶莹的水珠，告诉人们这里似乎刚下了一场雨。
此山名为盘古山，传言当年盘古山上时有神光显现，更有蜃楼仙境为乡民官士亲见。每次奇景临世不过半日即没，其中有仙楼宫阙，井然杼比；麒麟、彩凤、青鸾、仙鹤、白螭、神龙戏于其间；琼草玉树，遍地可见；灵果珍品，望而垂涎。仙人飞相来往于瑶宫紫阙，且有彩裳宫娥、童子相随而行。仙气氤氲，自在非凡。其中有一大殿其势最伟，殿前正门上有一青玉大匾，上书“盘古神殿”四大錾金字迹，气势恢宏，庄严非常。殿外庭中有一高逾百丈的玉雕，周身不见半点瑕疵，通体莹光润透，更不显丝毫雕琢之工迹，纯朴自然，浑然天成。此玉雕所绘乃一神人，但见此人，虬髯浓眉，金刚怒目，方口大耳，上身赤膊，肌肉虬结，下身槲叶围裙，不失庄严。手执一利刃巨斧，挥天斥地，慑泣鬼神，正是有开天辟地之功的盘古大神。据《三五历纪》记载：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又据《五运历年记》记载，“盘古之君，龙首蛇身······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盘古山是淮河发源地，为天下四渎之一。世传盘古氏九月初九圣诞，而此地，正是盘古诞生之地。又据野史云，不知何时，盘古遵鸿钧法旨，以盘古斧开天辟地，以太极图定地火风水，分清浊乾坤，开辟世界，演六道轮回，生生不息。盘古薨，元神化为三清（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灵宝道君），那身体精血大部分便化为九大巫神，还有一小部分流转于六道轮回之中。由于年代已久，上古时代至今已亿万年矣，所以大都已失考，而现今盘古山上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盘古小庙，且早已断了香火。奇的是山顶之上有一块顽石，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刚才，九道天雷，正是劈向此石。受天雷之力激活，内育有一婴，正自左右踢挠，却怎么也蹬不开这薄薄躯壳。原来人间灵气几近稀薄，天雷之后，无后继灵气滋养，外壳正逐渐萎缩，愈发坚固起来。眼看婴儿胎死壳中，恰在这时，一名女子御风而来，正是道青。道青围着蛋壳转了几圈，虽然早有听师父分说，然而此等事情乃是第一次亲见，还是好生惊奇。又看壳中婴儿已奄奄一息，暗道，幸亏来的及时，否则误了大事。想着忙从怀中掏出师父临行前给的九块远古玉玦，洒向天空，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九块玉玦摆成一个大大的卐子，在顽石上方飞速的旋转，越来越亮，最后形成九道光柱打向顽石，对应九窍，顽石越发的晶莹剔透，里面的婴儿似乎感应到，求生的**使得他蹬挠的更加剧烈。不多时，玉玦灵气渐渐不支，而此时顽石仅仅裂开了一条缝，“哎呀我去，老子信了你的邪。”道青盘膝坐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全身真气灌输到双掌上缓缓向玉玦推去，真气透过手臂源源不断的向玉玦输送，玉玦顿时青光大亮，又一次快速旋转了起来，里面的婴儿仿佛看到了希望，四肢蹬动得更加厉害，大概过了一刻钟，顽石终于咔嚓一声，裂为两半，一个婴儿嘴里吮吸着手指，正眨巴着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看着道青。道青收回真气，玉玦无了真气支撑，顿时化为齑粉，一阵风过，随风飘散了。哇，大功告成，道青长出了一口气，眼睛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浑身感觉都要虚脱了。奶奶的，本姑娘上百年的修为呀，回去一定要找老牛鼻子补回来。想着，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布块将婴儿包了起来。看了看裂为两半的两个壳，袖子一挥，收进了道明刚送的如意乾坤袋里。然后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气。
“青儿，青儿，等等我呀。”这时，远处山道上一个胖老道边走边喊着，又是捶后背又是咳嗽的，向盘古山顶缓缓而来。
“哎呦，青儿，你跑这么快干嘛，可累死师叔了。”道明擦着汗，晃悠悠晃悠悠的走到道青跟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哼，老牛鼻子，你是不是故意的？”道青瞪了道明一眼道。
“我怎么了？”道明那个脸抽抽的呀，赶紧转移话题道：“哇，这小娃娃，好可爱呀，好像小时候的青儿呀，来师叔抱抱。”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抱。
“不许碰。”道青一把打开了道明的手道。
“此地不宜久留，怕会多生事端。回去再跟你算账，你老牛鼻子。”道青感觉真气恢复了一点，看了一下四周，然后站起身来，背起背包，然后抱着孩子，瞪了道明一眼，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御风向山下而去。
“青儿，你倒是等师叔歇息一下在走呀。哎呀，可苦了我这老身子骨啦。”道明招了招手，看道青真的走了，只得站起身来，也往山下而去。
道明跟在道青的后面，一边强忍着笑，一边习惯性的往嘴里送酒，一个不留神，酒倒进了鼻子里，呛了一下，剧烈了咳嗽了起来，忙偷偷看了看道青，幸好道青没有回头，这才放下心来。突然，暗自惊咦了一下，回头瞅了瞅，只是山上除了那座小庙，什么都没有，又自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的多心，跟着道青身后走了。
“好厉害的老道。”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正背负着双手站立在山顶遥望着他们，直到道青和道明消失在视线里，才默默地回头，向那间破破的盘古庙缓缓走去，身后垂了一地的青丝像一条青蛇，拂过周围的焦土，枯叶，竟没沾上一丝尘埃，倒是焦土转的更加湿润，枯草次第返青，青丝渐渐消失在虚无中，只留下一路花草次第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