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已不是当年的我

黑色大公羊商务车后面是两排座位，最后一排坐着两名保镖，再加上金少保，中间那个三人座上只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很年轻，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风霜的痕迹，如果不看她那双深沉忧郁的眼睛，一定会以为这同样是个美丽、烂漫喜欢幻想的女孩。

所以她不是，因为除了眼睛，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让人观察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毋庸置疑，这个女人的内心世界是复杂的。

女人的复杂是一种强大的智慧，复杂的女人，往往会拥有更强的驾驭力。

“叶小姐，这次还是失败了，被一个叫唐逸的人搅了局。”金少保对那女人恭敬地道，这种恭敬姿态，丝毫不亚于他对戚凌玉。

“唐逸？这是个什么人？”那被称为叶小姐的女人黛眉一蹙问道。

金少保回答：“最近中海一位风头较盛的医者，家庭医学背景强大，不过今天这件事情还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人还拥有我们不得而知的背景。说实话这次我们是志在必得的，我根本没想到他也被人支持并且在选举上胜了我。”

“是中海冯晚晴吗？”叶小姐问道。

“不确定！”金少保如实道。

叶小姐思索了一会儿，随即道：“戚姐知道这件事，只怕会气得不轻吧。”

金少保点了点头，这一次玫瑰公会竭力支持金少保成为华医公会理事长，自然是为了掌控华医公会，这是一个比任何公会都更接近中医的公会，并且有官方性质，掌握了它对玫瑰公会今后的举措大大的有利，所以这一次玫瑰公会不惜代价。

忙活到现在，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不暴跳如雷才怪了。戚凌玉这个年龄虽没到更年期，但这种高智商女人长期统筹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应对各种挑战，紧张压力不可避免，所以难保不会更年期提前。

“算了，这事还是我去跟她说吧，免得她给不了你们好脸色。”叶小姐道。

“谢谢叶小姐！”金少保略带感激，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得到玫瑰公会全力支持，他却与理事长的位置失之交臂，抛开外界原因不说，他本人一定也要承担重大责任，他正发愁怎么向玫瑰公会交差呢。

“那个叫唐逸的，回头把他的资料给我，越详细越好！”叶小姐用带着命令的口气道。

金少保刚回应，忽然副驾驶的保镖望了望后视镜，正色对叶小姐道：“叶小姐，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甩掉他。”叶小姐看了看后视镜方向，皱眉对司机道。司机照做，然后加快了车速。

“好像是九尘，他跟踪我们做什么？”金少保认出了是九尘的车，刚才他在停车场才看到九尘上的这辆车。

“九尘？”

金少保道：“对，鬼医门的九尘，他曾经也是玫瑰公会四大圣手之一，后来背叛戚姐投奔了冯晚晴。”

叶小姐没有再说话，眼神中迸发出了一丝异样。

九尘车技一般，跟着商务车上了一条林间小道，再追了一段就被甩掉了，黑色商务车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再也找寻不到，再往前走，一条小河横向拦住了，还有崩倒的围墙，这根本是条走不通的路，不知道那辆车是从哪里拐走的。

有些沮丧地下了车，凝视着面前的小河，河水中有倒塌的大树，遍地都是落叶，一片荒凉迹象。景荒凉，心也跟着荒凉。

轻轻地拿起口袋中的那块老旧怀表，轻轻地打开盖子，那个清丽脱俗的女孩子照片又呈现在他眼前。

旗袍裹身、一把油纸伞，独自莫凭栏、秋水伊人独叹。

九尘也轻叹，他的忧郁，只为此人而生成，他的思念也只为此人而凝聚。一切无法遏制，即便思念已经装满充斥了他的周身。

嘴唇微微启动，念出了他思念的名字，但是没有任何声音，只在心中呼唤。因为他渴望的是站在她的面前，望着她的眼睛，真正地呼唤她的名字。

九尘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画面：湖面之上，摇曳共对轻舟漂，互传信约庆春晓。晚风夕照，落叶缤纷半天红，珠帘晓窗，谁家有女正梳妆？

一阵刹车声打破了九尘的思绪，转过身，赫然是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不远处，九尘认出了就是之前他追的那辆。

他转过身愣在那里，静静地盯着那车，看着车门打开，看着一个翩翩身影从车上走下来。

女子身着紫黑色唐装，下身黑色西裤，扮相很具古风，符合她的气质，她很年轻，这样的扮相或许还能让她显得更成熟几岁，当然，最能让她显得成熟的是那双似乎能看破世俗的眼睛。

一切都熟悉，她存在在九尘的记忆里，存在于九尘的梦里，现在从梦和记忆中走进了现实之中。

“清秋！”九尘表现出了他从未有过的激动，快速地朝那女子跑过去。梦变成现实的激动是难以掩饰的，即使是九尘这样喜怒不露于色的人。

对于一个人来说，这世界上总要有一些人或物能够使得他激动、并且激动得能够失态的。对于九尘来说同样如此，这个人就是叶清秋。

九尘牵住叶清秋的玉手，上一次这样的经历还是在七年前，所有的记忆都定格在那个时刻。五年中九尘其实只在做两件事情：疯狂的思念和寻找。

牵手之后是拥抱，九尘紧紧拥住叶清秋，这是害怕得而复失的拥抱，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就此这样永远不再放开。没有多说话，因为九尘本就是个不太用语言表达情感的人。

叶清秋表情很淡定，她任由九尘拥住她，许久才缓缓伸出双臂，搂抱了一下九尘，然后轻轻地推开他。

五年前，他二十，她十八，同门多年的情谊在这个年纪转化成天荒地老、海誓山盟，背离了门规，他们选择了私定终身，并且为了摆脱门规限制最终在一起，他们手牵手逃离了所在的医门，逃出了大山，开启新的生活方式。

山间有多次历险，来到新的环境后也遭遇到很多困难，他们并不后悔，反而是快乐的。人的快乐，源自于有让他们快乐的追求。

但这不仅仅是快乐的，在走出深山的过程中，她不幸沾染了一种奇异的瘴毒，险些丧命，她能活下来完全靠的是他精湛的医术。为了救治他，他多次潜入到山间极寒深水中，寻找他在师门中听说的能治百病的药参。

可惜这种药参并不能治疗她的瘴毒，他反而因为多次潜水沾染水底极寒，落下了寒病的病根。来到都市里，他的首要任务就变成了为她治病，经历了无数的努力，终于让她的病有了好转，虽然未能根治，但他对她发誓，一定会找到治好她的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找到。

治好你的病，我要你嫁给我！这是他对她说的。

无论能不能治好，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嫁给你！这是她对他说的。

这是最美好的誓言，任何人都可能为之沦陷，坚守等待着，他显然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一直坚守到了现在。

可是九尘没有等到，因为忽然某一天，她失踪了，没有任何征兆的失踪，这种状态一直到现在。五年多的时间，对于饱受思念折磨的人来说绝对是漫长的，五年多以来，九尘是发了疯的找寻她的踪迹。

“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还好吗？”叶清秋对九尘微微一笑，轻柔地问道，她很淡然，没有激动与欣喜，这种对一切都已经淡定漠视的态度，其实并不适合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身上。

“不管好不好都结束了，那种日子不用过了，这一刻和以后都是崭新的。我不想说五年多来我有多思念你，我只想说，以后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九尘动容地道。

叶清秋轻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九尘，这时候她的目光让九尘感到可怕。就好像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在她看来其实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身体好些了吗？”叶清秋问道，语气中倒还带着关切，她清楚九尘有寒病的隐疾，她更知道是当年为了救她而落下的。

九尘的寒病这些年一直是用自己的方法对抗，上次经历了一次严重的发作，不过经过唐逸的诊治，已经大为好转了，没有根除，也没有生命危险。

“好多了！”九尘如实回道，叶清秋的关切自然能让他的心中升起暖意，但这时候她的态度却也让他有种不安。

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当年那个她，她开始变得让他陌生起来。

“我的病已经彻底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我的努力帮你找到能够彻底治好你的人和办法。”叶清秋对九尘道。

“清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叶清秋，五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很多，人也是一样。我承认我变了，我没法和你一样坚守当初我们的承诺，真的很遗憾，一切其实五年前就应该结束了，却让你一直毫无意义地坚守到现在，现在还要我亲自把这个让你失望的消息告诉你。真的对不起！”叶清秋平静地道。

“为什么？”这个答复让九尘万念俱灰，更多的是心有不甘，他这时候同样要寻求一个原因，寻求一个说法。五年多的坚守他并没有丝毫后悔，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可以继续坚守下去，如果今天叶清秋不出现，他的坚守仍然不会有任何改变，还会一如既往。

只是现在，叶清秋给予他的是一个残酷的答案。

“如果非要有一个为什么？那只能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叶清秋！”叶清秋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