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心魔(下)
平坦的山顶四处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孤冢，惟有中央的一座最为高大，大约能有两人多高，上面杂草丛生，腐烂的梧桐叶埋了一层又一层，端木正离见罢，肃然说道：“七野侯，你也算是一世枭雄啊！偃帝既然能给你造个这么大的房子，心中自然对你刮目相看，如此，你死的也应该瞑目了。”说话间拿出一壶早已准备好的烧刀子，随手倒于坟前，在他心里永远仰视英雄的意志和信念——哪怕那只是失败的枭雄。
“弟弟，我们找到了！”二女的声音里喜悦中带着浓重的悲戚，听来让人好生伤感。
端木正离来到两人身边，“这里的孤冢如此之多，而且都没有墓碑，你们可千万别弄错了！”
“不会的，就是这座，坟上面压的那…块…玉带…。就是爹爹…平时所佩带的!”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涑涑而下，轻风浮过，映出迷离的幽彩。
端木正离一时心有所触，上前紧紧搂住二女，“一代王朝的崛起与衰落，就似海潮一般，潮起和潮落都不是潮水所能控制的，但总会有一些奸佞与忠臣在中间推波助澜，成了怂恿者或是牺牲品，我们不过是附带的牺牲品罢了。”轻轻松开双手，和二女一样跪于坟前，又拿出一个小壶，缓慢地拔开壶塞，轻声说道：“虽然与前辈未曾见上一面，但也知道前辈是当世豪杰，爷爷在世时便常常提起您，这是晚辈特意准备的烧刀子，敬你老人家一杯！”说着将酒壶洒于坟头，“今日晚辈在此发誓，会照顾二女一生一世，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愤！”说完在地上拜了三拜。
“离弟弟！”二女感动地抱住端木正离，脸上堆积着幸福的笑容，所有的等待、期盼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回报，泪花在娇呼间一朵朵绽放。
“走吧！一会儿，巡逻兵就会上来了。”能够埋葬在七野山上的，无不是权倾朝野的一代重臣，虽说是被朝廷诛杀致死，失去了臣子安葬的待遇，但朝廷还会派人驻守在此，以防有人盗尸。
“离弟，不把爹的尸骨带回去吗？”黄静娴困惑地道。
“不，等将来，我要正大光明地把他老人家的尸骨带回家乡。”
“恩！要正大光明地带爹回家。”二女擦了擦眼泪，一脸坚定地道。
可两人突然感觉不对，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里渐渐多出一股浓重的悲伤之情，似天地都要为其哭泣般的哀伤，是那样的强烈，不可遏止。二娇受其气息感染，又低低抽泣起来。
过了一会儿，这股气息又变得异常混乱不堪，有愤怒、有仇恨、有血腥、有杀戮，结成诸多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二娇瞬间惊醒过来，焦急地看向端木正离。后者双目一片紫红之色，直直地望着大都的方向，手上青筋全部鼓胀起来，好似要爆裂开一般，自其口中不断传出粗重的喘气声。
二女顺着他的眼睛也向皇城望去，可以模糊地看到有几个白色亮点镶嵌在大都的西城门上，两人瞬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前一把将端木正离抱住，嘴里哭喊着：“弟弟，你醒醒啊！”说话间还不停地摇晃着端木正离的身体。
作为上位者，端木正离本来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但由于他的创伤在其幼小的时候便已经留下，而修心又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以至他心灵上的阴影一直堆积在心底，却无处发泄，上次在青螭山谷不过是悲伤过度所致，今次却复杂得多，如若不能安然度过，必会变为迷失在杀戮里的魔鬼，永远沉浸在自己的地狱里，永世不会醒来。
端木正离也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心灵被黑暗所侵蚀，但眼前森森白骨，使他不能转开一点视线，它就象一个导火索，引导着端木正离慢慢走向疯狂，耳边不断响起二娇的哭喊声，使得他略微清醒了一些，嘴里支吾地道：“快…打…我…”
黄静柔还没失去理智，一听知道要怎么做，本来已哭得疲惫不堪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抓住端木正离的肩膀，一口咬了上去，瞬时一股鲜血顺着她的脸颊喷涌地流淌而出，她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仿佛是咬在自己身上一般。
‘啊！’端木正离不禁一声痛叫后，抱起粘在身上二女，身形一晃，眨眼间消失在七野山上。
不到片刻，一群身着城卫军服饰的士兵已跑到了山上，在山顶仔细地搜寻起来。
“队长，这里有一滩血迹。”一个士兵指着端木正离几人站过的地方道。
一个身着武官服饰的扎须大汉看到地上的血迹后，脸色立时大变，又看了看旁边的孤冢，转身对其他士兵说道：“今晚你们就当什么也没看到，知道吗？”还摆出一副你说出去后下场你是知道的眼神，看得几人一阵胆寒。
像这种低级士兵，根本不会知道每个孤冢里埋的是谁，知道的也早见了阎王。几人都是老兵油子，一听就知道里面有事，再看队长的眼神自然什么都明白了，马上点头应道：“是。”
“好了，你们先下山吧！你留下。”
刚才发现血迹的士兵，脸上冷汗直冒地看着他，“队。。长”像这种长年驻扎在外面的部队，每天死一两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名士兵看到方才队长的样子，此时又只留自己一个人，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扎须大汉用脚擦了擦地上的血迹，说道：“你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吧？”
士兵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把头一阵猛点，“知道，知道。”
“你现在就去告诉周统领！”
“是！”士兵应了一生，马上飞快地跑下山去。
大汉楞楞地看着眼前杂草丛生的孤坟，喃喃自语道：“大人，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观星楼上，易正道面色凝重地望向星空，他已经在摘星楼站了三天三夜，不停地观察着‘天帝星’的走向，本来耀眼异常的‘天帝星’竟在昨日正午被一团血红色的煞气所包围，随后这股煞气又转向大都而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放出灵识竟怎么查不到这股煞气所在的位置，不仅使他一阵担忧，而刚刚又发现，‘天帝星’竟开始忽明忽暗起来，一副遥遥欲坠的样子，吓得他心里一阵狂跳，不禁算了一挂，发现今晚竟是大凶之象，再抬头间，夜空中的‘天帝星’已被烟云所掩盖，易正道暗自说道：“神之传承者，你一定要廷过此劫啊，之后便可否极泰来，应劫重生！”
在易正道沉思间，一股血腥的煞气自大都偏南方而起，夹着冲天的怨气盘旋在高空，像易正道这种灵识比较高的人，顿时感到心中一凉，喃喃自语道：“你终于出现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说完人也急急向南方掠去，转瞬间消失在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