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媚功
走近了，于宝师才看清楚那紫袍人的面目，他是一名瘦骨伶仃几乎是薄皮包骨的老人，那腰枝儿细若竹竿，不盈一握。
紫袍老人发丝黑白混杂，之前与红衣少女一战，此际已然蓬乱不堪。鹰鼻，鹞眼，高颧骨，厚双唇。犹其有意思的是，天生一双倒挂“八”字的吊梢眉，而嘴边又有正“八”字的两络胡须，此时那吊梢眉皱在了一块，几乎合成一竖，那两络胡须却高高翘起，几乎连成一线。见紫袍老人如此夸张的表情，一直板着面孔的于宝师也情不自禁地抿嘴浅笑。
紫袍老人的长相固然难看，而他那白皙的面颊光滑得像缎子一般，理应是小孩子才该有的肌肤，这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童颜”。于宝师听方子鱼说过，道行高深的修士驻颜有术，如今见紫袍老人不显半丝皱纹，皮肤直欲吹弹得破，想来修为定然不浅。
紫袍老人身前闪闪发光的绣图犹其引起于宝师的注意，他自认在刺绣方面也算是行家，却瞅不出这绣图是用何等丝线质材织绣而成。会发光的丝线，他从未见闻，此物或许不是人间所有，故而更加肯定紫袍老人来历不凡。
“小弟弟，你看看姐姐，长得美不美呀？”
那红衣少女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
“千万别看她！她是蛇妖，媚功了得，你一看到她的眼睛，立马便成了她的傀儡，任她摆布！”紫袍老人随即关切地大喊出口。
“她是蛇妖，那么竹竿老头，你又是一个什么东西？”于宝师打趣地道，他一直在打量着紫袍老人，心感此人长相滑稽，瘦骨如竹，又拥有一支烟杆，便顺口给对方起了一个花名“竹竿老头”。
“老夫乃星月门玉衡峰峰主，俗姓蓝。星月门是天下第一正道门派，小兄弟理应有所耳闻吧。此妖是五毒教教主，世称‘妖媚女王’，五毒教为患天下，恶贯满盈，人神共愤，天地不容。还希望小兄弟助老夫一臂之力斩杀此妖，替天行道！”紫袍老人一脸正气，颇有正道名门的风范。
“抬举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凡人。”于宝师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地道。
“现在老夫与这妖女都倾尽功力对峙，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谁也不能妄动，稍微分神便可能会被对方的功力趁虚攻击，轻则内伤，重则身亡。所以，你根本就不必担心她会伤害你。当然，她有神功护体，你也伤不到她分毫。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惹她生气，如此容易导致她心神紊乱，真气走岔，我便可趁机灭她。但是有一点，她随时会撤出一丝法力来施展媚功，你只要不看她的眼睛就没事了。”
紫袍老人目光灼灼地看向于宝师，辞色恳切。在此节骨眼上，他与红衣少女如同是重量相同的天秤两端，哪怕只是一根发丝，随便摆放在任何一方也足以影响天秤的倾斜，现在于宝师就是那根决定胜负的发丝。然而于宝师一直神色冷淡，这倒叫紫袍老人心里完全没有底了。
“你杀我岳父，你说我会帮你吗？”于宝师陡然面罩寒霜，冷哼着说。
紫袍老人为之一怔，随即干涩地一笑。他做梦也想不到此人竟然是灵境主人的女婿，他对此人实在不该有所奢望。
“小弟弟，咱们做一笔买卖如何？你辅助姐姐杀掉这个臭老头，姐姐保你一辈子安富尊荣，风流快活！”红衣少女那娇滴滴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即使只是听到声音也能令人骨头酥酥的，好不舒服。
“啊！别看她……”
紫袍老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皆因此时于宝师正在转头望向那红衣少女。
当于宝师与红衣少女对视的一刹那，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那双眼如痴似傻，呆呆地望着红衣少女。
“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就是不听！”紫袍老人无奈地叹道。思及后果，他更是心惊胆颤，今天这条老命只怕要有所交待了。
“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倾城倾国，绝色佳人，都还不足以形容你的美貌……”于宝师向红衣少女走去，狠狠地吞着口水，咽喉蠕动个不停，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对红衣少女起了淫思歪念。
红衣少女嘴角翘起，笑靥含春，媚眼中更是流露出自负。她以这副美艳绝伦的容颜，这身曼妙姣好的身材，驰骋天下无往不利，见过她的男人无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奴为卑，为她两肋插刀，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即使是意志坚定的得道高僧也难以把持。一年前，她便将“天炎寺”一位神王高僧迷得神魂颠倒，那位神王最终在温柔乡里送掉了性命。何况于宝师只是凡夫俗子，而且又在血气方刚的年纪，红衣少女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手到擒来。
“美人，咱们亲近亲近！”于宝师猴急地伸开双手，作势欲向红衣少女抱过去。
紫袍老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得闭目摇头，心中感叹：“凡人终归是凡人，意志薄弱，不堪一击！”
“啪！啪！……”连续不断地传来了清脆响亮的耳刮子。紫袍老人霍然张开眼睛，简直看傻了。
红衣少女也被于宝师的外表所蒙骗了，她以为于宝师伸展开双手想抱她亲热来着，孰料于宝师的态度在一刹那间来了一个惊天大逆转，一双手掌冷不防地朝她的脸蛋儿轮番抽去，一连二十余下方才消停。
“我呸！以为你长得很美吗？非常抱歉，在我眼里你跟一滩牛粪差不多！”
于宝师狠狠地朝红衣少女的面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捏住她那挺秀的琼鼻，咬牙切齿，恶声恶气地叱道。
红衣少女的脸色忽青忽白，于宝师抽她耳光并没有给她带来**上的伤痛，于宝师唾弃并亵渎她的美貌，却重创了她的自尊。她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见到她，无不对她的美貌交口称赞，于宝师却彻底无视，叫她如何能够容忍？
“竹竿老头，你说这样可以吗？”于宝师转过头来，对紫袍老人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可以，可以……能让她生气就行，越生气越好……”紫袍老人一愣一愣地点头，于宝师瞬息多变的态度叫他一时间难以消化，给他一丝丝诡秘的感觉。
“晓得嘞！”于宝师回了一句，随之“啪！”清脆的耳刮子声又响起，他那双掌如同暴风骤雨一般不停地抽下来，红衣少女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面目犹如寂静的古井，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在空中，紫袍老人那条青色的烟杆忽然向红衣少女的方向压下了一尺方才凝止，与此同时红衣少女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不妙！快掉过头来，别看她！”紫袍老人陡然惊呼。原来红衣少女撤下了一丝功力，受到了紫袍老人内功的惯性冲击所以才受伤。紫袍老人立刻猜到，红衣少女如此冒险，显然是为了向于宝师施展媚功。是以赶紧开口提醒于宝师，奈何为时已晚，此时红衣少女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混身上下释放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媚力，与此同时一道黑雾直倏然钻入于宝师的天灵盖去，令他浑身一个颤抖，那只高举的右手顿时凝固在空中。
紫袍老人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强而有力的媚力攻击，他慌忙闭目，口中轻快地念道：“星月欲明，乌云遮之；水之欲清，沙石秽之；人心欲平，妄念扰之……镜明者，尘垢弗能污；神清者，嗜欲弗能乱……”正是星月门的“冷星明月清心咒”。此际，他心有余悸，在闭目之前看了一眼那红衣少女的眼睛，差一点连魂魄都被勾走了，他及时念咒，这才勉强将心神稳住，于宝师距离红衣少女如此之近，而且又没有咒语护心，其下场可想而知。至于之前于宝师不为美貌为动，紫袍老人倒还可以理解他毅力坚定，然而在红衣少女的媚功之下，意志再坚定也没用，因为这不仅仅是一般的诱惑，还有法力在内，即使是神王都无法招架，何况是一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