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做个记号

紫袍老人任由红雾缠绕，无心做任何抵抗，而那十六名大汉则拼命地挣扎，却有何用？他们一个个都骇然失色，此际才知道上了于宝师的当儿，追悔莫及。原来于宝师是用玉桃泉的泉水做出这些美味佳肴，众人吃到玉桃泉水自然就陷入了它的禁制之中。

按时间，红雾早就应该行动了，是于宝师用意志控制才会等到此时此刻。他没有法力去启动并控制其它禁制，唯独玉桃泉的禁制较为特殊，只须帽子上的那块玉石与灵桃榻下的红宝石触碰一下后，他便能随心所欲，而无须借助法力。

紫袍老人感应到这些妖怪进来之时，于宝师也同样有感应，他有法傀相助，便如同亲眼见到一般，于是他马上想好了应对之策，五毒教的妖怪百毒不侵，正因此他们肯定不会将美味佳肴拒之门外。

“放心，你将是最后一个死去。且让你见识一下他们的死法。”于宝师向紫袍老人投来了一个奸诈的笑容。

红雾越来越多，将那十六名大汉团团包裹住，形成了一个个红球，然后十六个红球不断地旋转，在旋转中又不断地缩小，十六个红球悬浮于祭坛上空，便如十六个红太阳一般，发出刺眼的恐怖的红光。惨叫声在此起彼伏，那十六名大汉正受到红球的挤压，痛不欲生，片刻后再也没有了声息，而红球也越缩越小，直到鸡蛋那般大时，“噗”的一齐发出十六声轻响，十六只红鸡蛋爆破开来，如绽放的烟花，璀璨夺目。

在这瞬息之间，红球又化散为红雾，那十六名大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番玉桃泉水的死亡禁制完全没有五毒教主受制之时的威力，因为像那样的威力一年也只能用上一回，于宝师用上了这一回，那又得再等一年了。不过对这些小妖，寻常的威力已经足够。

如此死法，当真惨不忍睹，紫袍老人却神色自若，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见他是怀着从容之心等死，这时他只是被一股红雾绕住而已。

“见识了吧，蛇妖王是这么死的，他的手下也是这么死的，而你势必与他们一样。不过，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让你多说几句话。”于宝师陡然面罩寒霜，冷冷地道。

紫袍老人摇头，微微一笑道：“没有关系，我现在不死，等一会儿也会因渡神劫而死，早死与晚死只是差这么片刻罢了。不过，有些事我必须提醒你，五毒教中有五大妖王，他们便是蛇妖王，蜈蚣王，蜘蛛王，蝎子王，黄蜂王，其余四王皆尊蛇妖王为教主，惟命是从，忠心耿耿。现在你所杀的这十六只妖怪便是这四位妖王派来常青山附近长期隐遁，暗中保护蛇妖王的使者。早前我捣了蛇妖王的老窝，相信已经惊动了五毒教中的其余四位妖王，他们用不了多久便会寻到此间来，此地不可久留，你赶紧逃……”

“往哪里逃？现在整座灵境关而不闭，外面的人进得来，却是出不去了。即使我拥有法傀也无法改变这个现状，即使我将法傀交给别人，别人也没办法使用法傀。一句话，这里成了地狱，谁进来谁都得死。不过我当它是天堂，我是这一片天地的主宰者，我在这里如鱼得水，为所欲为！”于宝师截断紫袍老人的话，极为自傲地道。

“你想得太天真了！那四位妖王并不比蛇妖王逊色，他们无一不是圣境九重天的修为。凭你这些禁制应付一些小妖小怪尚可，对他们浑然没用。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杀死蛇妖王的那一道禁制想必是不可能一而再地使用了。你到底想到有多么可怕了吗？你马上要面对的是相当于四个蛇妖王的力量，你凭什么应对？”紫袍老人厉声斥道。

“凭信心！凭勇气！凭智慧！这些我都不缺！我已经不想再退避了，从杀死蛇妖王的那一刻开始，我便下定决心要反击老天爷所附加在我身上的命运轨迹！我会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到来，然后一个又一个地送他们上西天！”于宝师狂傲地笑道，眼神中带着执着和坚毅。

而在紫袍老人的眼里看来，于宝师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疯子！

话又说回来，如果于宝师不够疯狂，他压根儿没有机会活到此时此刻。当正常人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或许当个疯子能够找到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好口气！好家伙！希望你是对的。还有一件事，我此行带了三个徒弟，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们很快会赶到这里来找我。记住，你只须告诉他们说，我与蛇妖王已然同归于尽，切莫让他们知道我是因你而死，不然你又要有麻烦了。但愿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修为虽然浅，却也足够你来利用。犹其是我那第九个徒弟修为最高，而且精通阵法，有他相助，你必能多出几分胜算。好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动手吧。”紫袍老人话罢，闭上了眼睛，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神色是如此的安详。

紫袍老人忽然感到全身紧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感到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想必红雾已经将他包裹住。

每一个人临死时，都会不自觉地总结起自己的一生，紫袍老人也不例外，他粗略地总结起这一辈子，是窝囊的一辈子！是憋屈的一辈子！

他素来奉守门矩，兢兢业业，却也因他行为保守，个性懦弱，以至于玉衡峰在他的带领之下在这数十年来始终未曾做出像样的成绩来，加上自己的修为在同辈中又属最低，这些都让他在师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看人，挺不直腰板来做人，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他此番常青山之行本是受师门所托，前来灭妖安民，却意外地发现销声匿迹多时的五毒教。为了要在师兄弟面前挽回多少可怜的自尊，他隐瞒同门，欲与三位徒弟联手剿灭五毒教，结果五毒教主是死了，却非他所杀，而且眼看他又要步五毒教主的后尘，死于非命了。此时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三位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徒弟，每一个徒弟对他来说就像是亲生儿子一样，他恨自己因急功近利，不惜铤而走险连累到了他们。

他有一颗慈悲善良的心，每次出门必领带几名孤儿回来，先让他们修炼几年，稍有资质的便收为徒弟，他也不会冷落其他人，悉心引导他们走上各个行业，总之无微不致的为他们安排好生存的后路，至今连他也不清楚到底收养过多少孤儿了，师兄弟们总是嘲讽他爱到外面捡“垃圾”回来，他却不以为耻，反引为荣。因之，他鲜有机会收到资质上乘的徒弟，而他第九个入门徒弟却是唯一的例外。这是他的骄傲，他本想让这位徒弟到了下一届星月门的“菁英武比”上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孰料此番巨变，他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徒弟大出风头了，真是遗憾呀！

他为人谨小慎微，鲜少出错，实在想不出来今日之前他犯过什么过错，几乎是零。不过，今天他却意外地犯了平生最大的两个大错，其一是在没有通知同门的前提下，带领三位徒弟私自行动，陷他们于险境之中，其二则更糊涂更荒唐了，他居然对五毒教主心生歪念……现在想起来都让他有呕吐的冲动。

回顾一生，权衡功与过，计较得与失，总体上他无怨无悔，心满意足，他有足够的资本含笑九泉了……

当紫袍老人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脸部一片清凉，似有水滴落下，这水滴还有一股酸臭的味道，他不禁张开眼睛，却见于宝师“稀哩哗拉”地洒下童子尿，他此时躺在祭坛上，身边却哪里还有半丝红雾？他慌忙坐起身来，用衣裳擦干净脸上的尿水，然后气呼呼地瞪着于宝师。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好歹也是正道名门中的长老，却被一个凡人往自己脸上撒尿，这传了出去，叫他颜面何存？不过，同时他也明白了，于宝师压根儿没有杀他的意思，他又被玩弄了，这更加让叫他火大，若非重伤在身，定将于宝师的屁股重打一百个大板。

“老头子，你应该听说过吧，狗在某一个地方撒尿就是做个记号来警告同类：‘这个地方是我的，谁也不许乱动’。现在我在你头上撒了这一泡尿，也是做个记号，从此你的性命就是我的，我要你死便死，要你活便活，别人想你死，那还得过问我。”于宝师举起右手的大拇指直指着自己，嚣张而又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