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棒打狍子
獾八狗子硬挨了安猛两脚,肉滚滚的身子愣是没事,毫发无损的跑了。
丁万宝见小舅子光巴哧溜站那嘎,似乎心有不甘,忙过去把他拽了回来。
新搭的戗子比原来的三角架大两倍,睡五六个人很富余,虽然没炕没灶,可睡在搪空的木排上会暖和许多。
戗子还没有完工,三面缺了点木头围挡,黄三儿和陈福俩人正在往上绑木头,绑完罩上油布才算大功告成。
罗亮刚歇口气,坐那依然练他的‘神瞄’。
三人见宝爷搂着个参包子和安猛回来,都是眼睛一亮,放下手中活计围了过来。
罗亮首先问道:“宝爷撮住了米口袋,什么货?”
挖到人参被称为‘撮住了米口袋’,没开眼儿叫‘没撮住米口袋’。
“嗨,别提了!”
丁万宝像条护食的恶狗,紧搂着参包子不撒手,先把遇到獾八狗子的事儿说了。
“人脚獾子?”黄三儿皱起了眉头。
“是人脚獾子,吃了俺两脚像没事儿人似的!”安猛嘀咕道:“也不知姐夫咋惹了它,大白天敢出来撵人。”
獾子通常是晚上活动,白天出来咬人显得太不合常理。
“俺可没功夫惹它,我在林子里看到一具尸骨……”丁万宝又把自己掩埋老前辈尸骨,被獾八狗子盯上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看,我就说吧,这是寻仇来的……”安猛装模作样分析道:“先头俺们吃的獾八狗子保不齐就是‘人脚獾’媳妇,这是盯上姐夫了。”
“对,有此可能。”罗亮很赞同这个观点。
丁万宝气道:“对个狗屁,你们哪个都比我吃得多,咋偏偏找上我来?”
黄三儿在一旁提醒道:“爷啊,可别忘了那獾八狗子是你崩死的,人脚獾邪性,不找你找谁?”
“对,对对……”
大伙一致同意这个说法,丁万宝想否认都找不到理由。
他懒得再扯这些,从后腰把尸骨留下的短刀抽了出来……
“这是那个前辈留下的遗物,你们看看上面刻的是啥字?”丁万宝说着,把刀丢在地上。
黄三儿当先拿起,仔细看了看说道:“爷,这上面好像有个‘王’字。”
安猛也拿过刀端详老半天,最后指着上面的‘徐’字,煞有其事地道:“对,是‘王’字。”
陈福手指着‘单’字,附和道:“嗯,我看也是。”
罗亮也跟着卖弄:“是姓‘王’,就不知道叫王什么?”
四个人轮番看一遍,不管认得不认得,都一口咬定有个‘王’字。
丁万宝心里暗骂:‘姥姥的,装得都跟‘先生’似的,四个人看四个字才认出一个,还搁我眼前显呗,草!’
想到这他抢过短刀,挨个指着四人鼻子骂道:“瞅你们一个个的,装什么大羽巴狼,‘王’字俺早都认识,用你们说?都他吗废物!我也想知道他叫王啥?”
黄三儿小声道:“爷,我看此人未必姓‘王’,这个‘王’字是刻在后面的,应该不是姓。”
‘你媳妇儿,他吗不早点说,偏偏等小爷说完你才说,诚心让俺丢人是不?’
丁万宝瞪眼说不出话,气得肝儿疼。
黄三儿也想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赶忙打圆场,干笑道:“嘿,管他是不是姓王,丁爷亲手掩埋他也算仁至义尽,其余的咱不操闲心。”
“仁至义尽?哼,差得远捏!”丁万宝说着,双手捧着参包子举过头顶……
“老前辈在山里的得个七品老棒槌,临终前又把它埋回土里续活,今儿被俺抬了出来,受了他天大的恩情,不找到他家人这辈子心里都有愧。”
“什么,七品老棒槌!”
“真的假的?”
“姐夫快说道说道,到底咋回事?”
大伙一听说七品老参,屁股像长了疖子,火烧火燎的都不淡定了。
丁万宝看四个人抓心挠肝的样儿,心里十分得意还生出一丝快感,老神在在坐那里很沉得住气。
罗亮盯着参包子挪不开眼,屁股撅老高追问道:“宝爷打开让俺瞧瞧,七品参到底长啥样?参棵子是老枝挂嫩叶,还是真长了七匹叶?”
丁万宝神秘一笑,微微摇头道:“不是老枝也不是七匹叶,可能是续活的原因,表面只是普通的‘二角子’。”
“丁爷贵人旺运,连七品棒槌都能遇上,真乃福德深厚。”
黄三儿刚才拍马屁都没拍到点儿上,这回想好好卖卖力气。
在大家伙殷切期盼下,丁万宝终于小心翼翼打开了参包子,七两重的七品老棒槌呈现在众人眼前。
“老天爷!”
“真大啊!”
“太好了!”
众人只知道这棒槌够大够漂亮,一致喊好,却都说不出好在哪里,连放过山的罗亮都说不出所以然。
丁万宝从芦头到皮纹,再到形体参须详细讲解一遍,这才重新将棒槌包好。
接着他又说了老前辈的恩德,虽然一半是他臆测而来,但有兆头和遗物作为参考,说得有理有据,听者一个个摇头慨叹,唏嘘不已。
“行了,今儿早点拿饭、拿觉,明儿起早俺带你们去祭扫前辈。”丁万宝现在着急吃饭,真饿坏了。
“应该,应该的……”
众人点头称赞,都想去给老前辈磕头谢恩。
这年月人思想很单纯,尤其是绿林道上,特别重义轻生,最敬佩讲义气之人。
老前辈如此仁厚义重,相比之下,丁万宝连渣都不是。
黄三儿一听要拿饭,连忙凑过来小声说道:“爷,獾八狗子吃没了。”
“啥玩意?”丁万宝奇道:“早上我走时看还剩不少,咋回来就没了?”
“啊,就是呀……”黄连发强笑着说道:“早上你走后俺们炖了一锅,到下午又炖了一锅,两顿都吃光了。”
“好家伙,搁家呆着还吃中饭,你们真行,真能造。”
丁万宝不自觉看向罗亮,心想有这个吃货在,打扫那点獾子肉还真不算事儿。
罗亮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嘿,干重活,中午不吃点扛不住。”
搭个戗子算个屁重活?
丁万宝背手端详新搭建的戗子,颇有意味地感叹道:“是,活太重,得多吃呀!”
陈福插嘴说道:“宝爷,咱西边一里多地有群狍子,本来想打一只,可罗炮台抱着两支枪不让打。”
罗亮立即反驳道:“放山不打猎,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咱们得守规矩。”
丁万宝只要一听他说这话就来气,邪火噌噌往上撞,喝道:“你是胡子,我从小在胡子堆长大的,咱这里没有正经参把式。有的规矩要守,有的可以不守,别那么死脑瓜骨。”
罗亮嘎巴嘎巴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丁万宝转过头又冲黄三儿骂道:“你也是,打傻狍子用得着枪么?”
黄三儿忍着委屈问道:“那用啥呀?”
“笨!”丁万宝搁地上捡起一根木棒,递给安猛,说道:“猛子去,打个狍子回来。”
安猛和黄三儿都是门外汉,听说过有人用棒子打狍子,就是没试过。
他不知道咋打,却不想给姐夫丢人,接过棒子嗯一声就往西面走。
“等等,俺陪你去,看看能不能遇上那只人脚獾子。”
丁万宝背起一条枪,拿过弹夹也跟上去,临走还嘱咐罗亮把子弹上膛,万一遇到人脚獾就往死崩!
……
天色黄昏,满天红霞。
北山西面的一片松木林,五只草黄色的狍子一边放食一边慢慢往林子深处溜达。
“姐夫,这玩意咋打呀?”安猛猫在树后望着远处的狍子,向丁万宝请教经验。
狍子属于鹿科,这玩意嘴壮食性杂,十次产崽有八次能生双胞胎,适应能力还超强。
这些优点造就它们种群不断壮大,可以说遍地都是,真不是啥稀罕玩意。
可安猛没有狩猎的经验,从小在望牛堡生活,很少有机会看到大型野物,看见过别人猎回来狍子,就是没亲自打过。
“走过去直接揍,照鼻子削!”
丁万宝大咧咧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和远处的狍子对视。
只要在山里呆过的人都知道,狍子好奇心特重,对于陌生的事物总想看个明白,哪怕让它感到胆怯也抑制不住好奇心。
尤其见到两条腿穿衣服的大活人,狍子特别感到好奇,当人走得很近时,它们还站那看新鲜。
这要命的好奇心,往往就彻底要了它们的命,所以人们称它们为‘傻狍子’。
其实狍子一点不傻,而且十分警觉,若是换成虎狼等四条腿儿野兽靠近,它们跑的比谁都快。
“走过去就行?”安猛将信将疑,拎着棒子从树后面站了出来。
丁万宝不耐烦地说道:“别废话,照直往前走,不用跑,如果傻狍子躲着你,你就往后退几步,然后接着走。”
“妥嘞!这简单点事,俺试试去。”
安猛按照姐夫的吩咐,大摇大摆向狍子群走去……
五只狍子一公四母,看到有人向它们走来有点惊动,扭屁股想跑,可又禁不住站住脚扭脖子往回看。
安猛走近了十多米距离,五只狍子终于逃了几步。
安猛连忙站住脚,往后连退了五六步。
说来也怪,狍子见他往后退,它们竟自动往他这边走了两步,伸长了脖子直呆呆看着他。
安猛心中大乐,又接着往前靠近。
走走停停,进退三四次,两边的距离已只有五六米。
安猛停住脚看着最近的一只狍子,此时他有把握突然出击,一击毙命。
狍子见这个人站那不动,它们想跑又想看个明白,有一只胆大的狍子还走近了两步。
这两步可不要紧,安猛猛然一跨步,呜的一下把棒子轮了出去。
啪!
事发突然,棒子带着风声正在砸在毫无准备的狍子鼻梁上。
傻狍子哀鸣一声软倒在草地上不停抽搐,其它同类立刻惊散逃开,一阵阵悲鸣在林中响起,似乎在惋叹同伴死的憋屈。
“这就成了?”安猛有点不相信这是自己的杰作。
丁万宝走过来拍拍小舅子肩膀,笑道:“这就叫‘棒打狍子’。”
话音刚落,他忽然又有了下午被窥视的感觉,后脖颈凉嗖嗖一片。
来了!
丁万宝端起枪,转身扫视着身后的草丛,小眼睛寒芒连闪。
草丛中丝毫没有动静,而那被窥视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再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