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李府琴音绕梁三日 臧云守宫偶遇皇帝
一大早，就听到外面小泊的叫声，“小鸟，小鸟……”，他早就醒了，春秀正带着他在花园里玩。小家伙跑着，追着从树上跳下来的小鸟。
王氏起来后并没有叫醒熟睡的丈夫，他太累了，她想让他多睡会，实在不忍心叫醒他。看着丈夫清瘦的面孔，她又爱又疼。王氏比李明泊大三岁，当时李明泊跟随皇帝进攻汉朝，李明泊孤身陷入重围，奋力苦战，闯出重围，但伤痕累累，流落到晋阳附近的王家庄，被王氏的父亲救起。李明泊养伤的几个月里，她细心照顾，对他爱意连连。待李明泊伤好重归大宋后，赵匡胤为了感谢王氏全家，特下圣旨让李明泊和王氏成婚，李明泊对皇帝的命令从来不违抗，虽说王氏比自己大几岁，但更多的是对王氏的感恩。
每每想到这，王氏总觉着这辈子嫁对了人。自己的夫君虽然不善言辞，但心地善良，尊老爱幼，不贪图富贵，而且体贴细致。纵然让自己再次选择，自己还会选择他。
王氏静静地起身，轻轻地掩上了门，示意春秀，让小泊小点声。
李明泊这时已经醒了，他在回想着这次出征前后遇到的所有事情。有些事情他实在也理不出头绪，于是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看到王氏坐在石桌旁坐着女工，儿子小泊在来回跑着。
“爹爹……”小泊发现了他。
“哎，乖儿子……”李明泊连忙叫着，高兴地走过去。
“夫君起来了，再多睡会吧，刚才皇帝派人通知说你这几天都不用上朝，让您好好休息。”王氏解释道。
“哦”，李明泊答应着。
“春秀，帮老爷去打洗脸水，并准备早餐！”王氏安排道。
春秀正要起身。
“春秀看着小泊吧，我自己来”，李明泊示意道。
春秀看了看王氏，王氏示意她坐下吧。
李明泊自己快步来到后院的井旁，把洗脸盆里的水舀满，拿起擦脸布准备洗脸。忽然远处听到“哎呦”一声。
“怎么了?”他赶紧跑过去，看到一个脸盆掉到了地上，水洒了一地，周薇呆呆站在那。那种神态，真是让人又见犹怜。
“周姑娘，你怎么了？”李明泊关切地问道。
“打扰到将军了吧，我打的水不小心洒了。”周薇低声说道。
“没关系，洒就洒了吧，我来替你重新打过。”李明泊拿起脸盆说道。
其实她不想他那么做，可她从来没做过这些家务，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从来没打过水。以前都是宫女服侍的。现在怎么办呢？只能自己去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了有朝一日再见到李煜哥哥，她一定坚持下去。
这时李明泊把水端了过来，放到桌子上，忙说道：“姑娘洗好后，即可到花园用早饭。”李明泊转身赶紧离去，瓜田李下，怕被人瞧见。其实，自己家里，被下人瞧见了又有什么，不过打了一盆水而已。不过被人瞧见总不好，一个堂堂将军给一个女子打水，会引起别人的猜忌，最不好的是怕引起妻子的猜忌，因为自己还从没有给自己的发妻打过一盆水。
“好的，谢谢将军！”周薇朝李明泊笑了笑，可李明泊不敢去看她。
“姑娘客气了”，李明泊赶紧说道。他不敢直视她，他看到她紧张，究竟怕什么，紧张什么？他说不出。
这时，李明泊已经在花园的石凳边吃着桂花糕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地上慢慢学跑，那个扭扭捏捏的样子，又可爱又可笑。“多可爱的儿子啊……”他心里想着。坐在边上的妻子也会心地笑着。春秀最忙了，跟在小泊后面，生怕他摔着，她可算是小泊的半个娘了，妻子操持着家里的家务，春秀大部分时间带着小泊。所以小泊也不停的“姑姑，姑姑……”叫着，整个花园里充满了笑声。。
“周姑娘来了……”春秀说道。
“春秀姑娘……”周薇答应道，她缓缓走过来。
“将军，夫人……”周薇已经在李明泊身后，行礼道。
“周姑娘来了，请坐下用早饭吧，这边有桂花糕，馒头，还有清粥小菜，也不知道适合不适合姑娘胃口。”妻子说道。
“夫人见外了，落难之人，容得将军夫人收留已经感恩戴德，有口饭吃已经知足了，哪有不适合的道理”，周薇客气道。
“周姑娘以后在将军府，像呆在自己家一样，不要拘谨，也不要说什么客气话了，我们就姐妹相称好了。妹妹坐下吃吧，粥快凉了……”妻子回应着。
李明泊一听，赶紧让开自己的座位，坐到离妻子近的位置。自己的位子让给周薇。周薇仍然是投以淡淡地微笑。
“既然夫人如此说，大恩不言谢，我也就不客气了，以后做得不周的地方，请姐姐多多原谅”，周薇边说边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了嘴边。
“妹妹举止容貌如此出众，想必是大方之家。”妻子唠起家常。
周薇吃着桂花糕，眼睛一眨，看着妻子说道“吾本是江南江宁城唐朝户部侍郎周工之女，只因父亲早早去世，家道衰落，后来入宫，伺候周后娘娘……”说着眼圈就红了，这个女人说谎话极是逼真。
妻子见状，想着自己惹她伤心事了，赶紧劝解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妹妹不必在意，一切向前看，总会好的。”
周薇听了，好像快慰了很多，浅浅一笑“姐姐说的极是”。
李明泊听着她们的对话，周薇那如黄莺般的声音萦绕他耳旁，他眼睛直视着前方，享受着温馨家庭给他带来的心理安慰，舒适。只有在家里，他心里才不会想如何尽忠报国，如何效忠皇上，驰骋疆场……
大家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谈笑风生。不知什么时候，春秀从夫人房里拿出
古风琴，轻轻放在琴座上。因为她知道，自己家的小姐在用过早饭和做过女工后，总要弹一弹，打发时间，增添生活乐趣。
妻子放下小泊的衣服，轻轻地坐到古风琴前面。这古风琴是王氏的父亲从一个古董商那买下的。据说隋朝隋炀帝杨广的妃子华妃用过的。自从隋炀帝被宇文化及杀死后，他的后宫嫔妃们逃的逃，死的死。宫内的珍贵文物被太监和宫女盗走的极多。这琴几经转手，就到了王氏的父亲手里。王氏的父亲从小教导自己的女儿琴艺和女工，生怕自己的女儿以后嫁到婆家吃亏，被自己的丈夫冷落。所以自己能让女儿多学点本领，不至于落在别的女子后面。
王氏的父亲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嫁给一个将军，本想女儿嫁给附近的大富人家，生活无忧，平安过一辈子，女儿时常陪伴自己左右。自从自己偶遇救下李明泊后，女儿却喜欢上这个带兵的将军。虽说自己心里不情愿，可女儿自己幸福重要，女儿喜欢最重要。而且这位将军忠厚善良，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自己也光耀门楣。
王氏轻轻的把手放到琴弦上，十指触碰着琴弦，古风琴发出阵阵畅耳的乐音，清风拂过，飘向远方，听了紧张的心会舒缓，皱起的眉会舒展。行走的人会缓缓走过，耐心享受这人间难得听到地琴音。
王氏陶醉在美妙的琴乐中，周薇此时仔细打量了下这位将军夫人。她头挽发髻，面容清秀俊美，瓜子脸，一身粉红透白的长裙衬托出纤细的身材。发髻上的粉红丝带随风飘动，没有过多的修饰，没有过多的打扮，显示了小家碧玉之美。咋一看，看不出多么惊艳动人，但耐心看，却是楚楚动人。她与李煜后宫的嫔妃们的妖娆美丽不同，她不饰华贵衣服，不戴艳丽珠宝，但骨子里透着清秀，大方。自己若是男子，此时此刻也会被她吸引了。再看李明泊，他神态自若，静心听着琴音。稍显瘦弱的身材，却臂膀落宽。如此情景，跟自己原来宫里的生活完全不同。自己原来醉酒当歌，浮罗帷帐，醉生梦死。难道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安宁祥和。这种生活不也是情趣的很吗。她自己也不禁陶醉其中了。“周薇啊，周薇”自己心里不禁感叹了起来。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整天向往的是富贵糜烂的生活，宫廷里的争宠斗恨也已经让她厌倦了。姐姐临走后哀怨的眼神，不愿见她最后一面的情景再次浮现脑海中……
她就是为了后宫的后位嫁给李煜哥哥的吗？还是想与姐姐争宠，集千万宠爱于一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她现在迷茫了，她爱李煜哥哥的什么？爱的权势地位，爱他的诗词歌赋，还是爱他的风流倜傥？她竟然说不清了。
她从小生活在富贵之家，看到姐姐的宠爱，让自己羡慕不已，她也暗暗发誓，自己要超过姐姐，可是显然是不可能的，自己如何超过国后呢？只有自己做国后，做了国后又怎么样？得到了国主的宠爱，得到了别人的尊重。那是自己坐上国后的事情。是李煜哥哥给的。自己能做的是什么呢？一旦这一切失去了，我还能做些啥？我的依靠在哪里？一切都是未知。
眼前这一家的融洽生活，深深刺激了小周后。王氏的相夫教子，李明泊的与世无争。都让她回味一阵子，平淡、平安、幸福，这不就是真正的生活嘛？她真的是陷入了沉思中。
“妹妹是南方人，而且是唐朝的宫里人，早就听说唐朝女子人人会弹琴，个个会音律，妹妹给我们大家弹一曲如何？”王氏一曲作罢，缓缓起身说道。
李明泊好几个月没有听到妻子的琴声了，他每次心情压抑或上朝回来后。夫人总要弹上一曲，为他解闷。他习惯了，静静的聆听。听到夫人的话，也朝小周后看过来。
“姐姐说笑了，姐姐的琴技真的是超好的，让人听了回味无穷”，周薇回过神来，不忘记恭维。
“妹妹别客气了，为我们弹唱一曲以解聊闷”，夫人仍然劝说着。
其实小周后刚才看到古风琴，看着王氏的弹奏，自己手就痒痒了。在后宫，自己天天都要弹唱一曲，与李煜哥哥共勉。李煜哥哥作词，宫人乐坊作曲，自己弹唱，每日陶醉其中。
“既然姐姐如此说，小妹再客气有伤姐姐和将军面子……小妹就献丑了”，周薇说完朝琴走去。
只见周薇坐定后，十指轻碰琴弦，高低不平的琴音如流水般潺潺而过，轻轻的音符如大大小小的翡翠碰击之声。而隐于琴音的悠悠香气，随风飘动，万物为之浮动。这时，周薇轻起朱唇，唱了起来：“晚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咱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此音如天上之音，飘然动听，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两只小鸟，并排矗立在树枝上，静静地闭著双眼，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花丛里不知何时飘出几只蝴蝶，围绕着周薇起舞。府外的行人都驻足停下，翘首以望，谁家的女子，如此绝美的琴音和歌声，从未听闻。李明泊彻底陶醉在歌声中，竟然又痴痴的看呆了。
身旁的王氏也听的痴了……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妙的歌声！自己自叹不如。真是应了那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周薇已经弹唱完了，李明泊和王氏竟然一点反应没有，完全陶醉其中了。
周薇看到这一切，轻轻的“咳”了一下。
王氏赶紧回过神来，轻推了李明泊一下。李明泊也感觉到失礼了，不好意思地转向了花丛。
“妹妹弹唱果然好听，如天上仙女一般，姐姐以后真要多向妹妹学习学习”王氏真心佩服道。
“姐姐哪里话？姐姐琴艺已然不一般，妹妹班门弄斧了。”周薇尽是谦虚。
她们姐妹惺惺相惜着。
小周后刚才弹琴时早已查看到李明泊的神态了，听王氏说他比自己还小三岁。清秀的脸上满是沧桑，许是战争改变了他，让本是一位翩翩公子变成了勇猛的大将军。她可从没这么正眼瞧过如此男人，也许自己接触的人太少了。心里蓦然对面前的男人产生了丝丝的好感。想着葫芦谷的那一巴掌也实在觉着过意不去。如果有机会单独见面，自己一定要向这个男人道歉。自己也不是有恩不报的小人。不过现在情境，想报答也是天方夜谭了。
这两天李府也没什么事情，李明泊除了练剑以外，偶尔去军营逛逛。但每当回到府中，耳边总是萦绕这小周后那美妙的歌声……
话说臧云孤身呆在扶女宫，除了吃睡就是在宫女陪伴下在宫内的花园散步。偶尔写写字，临摹下李煜的书法。
这一日，按往常一样，在宫内她给花园的花浇水打发日子。既然已经委托李明泊照顾小周后，自己能过一日算一日吧。期望有朝一日能再见国主，述说满肚委屈。皇帝自从知道小周后被安置扶女宫后，早就想来探望。想一睹芳容小周后的美丽。可碍于皇后和后宫妃子，不敢贸然前来。
今天正好下朝无事，在宫人王继恩的陪伴下，四处走走，不觉着来到了扶女宫前。宫外的把守士兵齐齐跪下，皇帝示意他们不要出声。探首望去，看到了臧云正在浇花。只见一缕清影在花园旁浮动。沁人心脾的香气远远传来，如美如幻。
“皇上何不进去看个究竟”，王继恩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嗯，走”，皇帝终于耐不住自己的性子，走了进来。
宫内的宫女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大声叫道：“皇上万岁”。
臧云听了，也有点惊恐。该来的事情终于来了。她也赶紧跪下，并未出声。
皇帝见状，连忙说“平身吧”。
臧云慢慢起身，并不敢抬头看当今的大宋皇帝。因为她早已听说，大宋皇帝威严，不苟言笑。
“你就是小周后？”皇帝问道。
臧云正在沉思，忘了回答。
王继恩着急了，怕皇上生气，连连说“她就是小周后，皇上。”
“皇上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王继恩朝臧云轻声喊道。
臧云回过神来，忙说“是的，贱妾正是。”
“抬起头来”，赵匡胤命令道。
臧云听到皇帝的命令，抬起头来。
皇帝也是看的呆了，此女子果然漂亮。都说江南多美女。真是不假。虽说自己后宫美女众多，但与她一比，也有些相形见绌。
“好，好……”皇帝喃喃道。他在说臧云漂亮嘛？还是说李煜有福气啊？如此美人陪伴，不枉此生，心里想着。
臧云看到的眼前的大宋皇帝，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威严，不过此人却是魁梧的很，高大的个子，黝黑的面孔，英气逼人。而他身边这个太监，可就让人看了讨厌的很，诡异的笑。皮笑肉不笑。
这时，从宫外跑过来一个小太监，见到皇上跪下道“启禀皇上，曹彬大将军已经回到京城。大军驻扎在城外，随行李煜一干人等也都到了”。
什么？国主也来了，难道国主没有遇难？本来说好的，共赴黄泉。国主投降了？
臧云满腹疑问。
“好，去看看曹将军。”皇帝转身离去，王继恩紧紧跟随。
臧云簇在那，有些魂不守舍。
这正是：“本是相约共黄泉，先行一步被带来，
哪知国主仍健在，苟且偷生为何来”
欲知臧云后事如何?请见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