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叶落，一曲亡歌奏
手心突兀传来一下被针刺般尖锐的疼痛，毫无防备的方东不由自主哎呦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肯定是被小东西的爪子或者是喙狠狠地来了一下，而且手心一定出血了，否则不会如此疼痛。
反应过来之后，他却不惊反喜——这不就证明小鸡娃没事嘛，赶紧把手放松点，以免握伤了它。
但当他手指松开一些，指缝间却忽然青光大亮，将他一双小手映照得剔透通红，像是手中握着个小太阳。
“快扔掉——”黑脑壳急声喊叫，怕他吃亏受伤。
方东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松手甩开，但意识深处某种玄妙的感觉让他犹豫了一瞬，然后他发觉自己的手并没有什么不妥，便抱着再试试看的心态继续握着不松手。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手中一轻，竟空若无物，顿时心下一惊，慌忙分开双手一看——手心里，哪里还有什么小鸡娃哟！
分明，他握着的，就是一块玉佩！
玉佩不大，寸半宽，两寸多长，一指厚，淡青的色泽，温润剔透，形如一本缩微的古书，朝上的右侧竖书三个古拙文字：天一閣。
玉佩通体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青光，似乎就是被青光托起虚悬在他手心，难怪忽然让他感觉空若无物。阵阵淡淡的书香、墨香从中散发出来，其中律动着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博大精深、渊源厚重的玄妙韵律，此时变得更为强烈，感染着他神魂，更是玄妙难言。
小鸡娃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玉佩？
方东跟黑脑壳面面相觑，都莫名其妙。难道，传说中的宝物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忽然想起刚才手心的刺痛，方东心头一喜——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宝物滴血认主？心下一动，他试着拿开双手，发现玉佩果然虚悬在空中，并没有再次变成小鸡娃飞走，只是忽然开始像指南针一般左右摆动。
“不好！快抓住它——”
黑脑壳突然发现不对，连忙出声提醒。
可是，晚了。
尽管方东的体质已经得到过极大的提升，但显然经验不足，黑脑壳突然出声让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如同指针般摆动的玉佩突然静止不动，下一瞬，它已拉出一道青光，闪电般倏地冲了出去——看那速度，别说是方东，就算是黑脑壳怕是都抓不到。
而这时，方东的双手才猛然合拢，却抓了个空。
但方东还来不及懊恼，就已经不用懊恼了——玉佩并没有一闪而逝消失不见，它只是像是利刃插入豆腐一般，无声无息地整个插进了近旁那株巨大的沙松树干上，留下一个泛着青光的小孔，指示灯般一闪一闪的。
方东狠狠松了口气，正想迈步过去把它抠出来，却被黑脑壳拉住：“等等，你仔细往上看——”
闻言，方东抬头往上一看，目光不由一缩——沙松被雷劈断处，多年来已经重新生长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枝干，形成了巨大的雨伞一般的绿色树冠，只是显得太矮了些。沙松属常绿乔木，四季常绿。但这时，沙松那些原本生机勃勃的针形细叶，突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整个绿色巨伞般的树冠，就在方东眼前，开始一层层地由绿变黄，飞快地枯萎！
——这什么情况？
方东双目瞪圆，嘴巴张大，眼角的余光发现玉佩插入留下的小孔中青光闪烁得更快。他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浑身一震——莫非，就是这方玉佩，正在疯狂地吸收沙松的生机灵性？
越想越有可能，方东落下目光盯着那个闪烁着青光的小孔，心底开始发毛——传说中邪恶的妖魔鬼怪中，就有专门干这个的！这块玉佩，莫不就是专门吸取生物生机活力的魔鬼变的？
想到这里，恐惧开始狂涌而出，让他只想远离。可是当他抬腿就想往后退时，突然又省起，自己刚才不是，居然，已经——滴血认主了么！
小脸唰一下就白了，只觉毛骨悚然，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冷汗唰地涌了出来。
“啪——”一声细微的断裂声从不算太高的树冠上传出。
方东抬头，一条尺余长的已完全枯黄的枝叶，带着枝头两枚并生的干枯松果，倏地断落下来，不轻不重掉落他面前。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枯枝败叶层，这根枯枝叶落在上面，只发出一声轻响。在这早已开始苏醒了的丛林中，这声轻响毫不起眼。
但落在方东心底，却是咯噔一声巨响，仿佛一声闷雷震得他脑际嗡嗡回响。
一叶既落，天下秋也。
一根枯枝的凋落，不过是凋谢前奏的，一个音符。
第二根，第三根……枯黄的枝叶，开始接二连三凋落而下。渐渐地，几乎完全枯黄的巨大树冠之上，越来越多的枝叶开始断落，越来越快，密密麻麻的，簌簌声不绝。
转眼间，巨沙杉四周，诡异地下起了一场猛烈的枯枝败叶倾盆大雨！原本爬满了树干的枯萎藤蔓和青苔，也烟尘般纷扬而下……
一脸煞白的方东，状若痴呆，只知机械而凝滞地一步一步后退。
上方，带着松球的枯枝砸在头上、身上，他竟似一无所觉，失神的双眼连眨都不眨一下。不意脚后跟突然撞上一根拱出地面的老树根，他顿时一个屁股墩儿仰摔在地。
他没有爬起来，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和勇气。
只是眼睁睁地瞪着这一场纷纷扬扬诡异之极、恐怖之极的生机凋落之雨。
浓郁的萧条、悲戚的死灰色气息，扑鼻而来，跌坐在地的方东，已不忍呼吸。
一场枯叶雨。
一曲死亡之歌。
……
巨沙杉枝叶虽多，总有凋尽时。
漫天枯枝败叶的凋落，开始渐渐稀疏，渐渐零落。
一阵晨风远远而起，林涛由远而近呼啸而来，摇落了巨沙杉上最后一条枯枝叶，旋转着，随风飘落低处一棵野山茶树梢，卡在枝条间，独自临秋风而不落……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望着秋风中唯一没有落地的那根枯枝叶，如同临死之人伸向天空徒劳地想要抓住最后一线生机的手，方东早已泪流满面。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这两年已开始渐渐接受草木自有枯荣、花开更有花谢的现实，虽然依旧有感时花溅泪时，却也已渐能控制自己不再轻易流泪。但眼前这完全违反了自然之道的诡异凋谢场面，却让他再也忍不住伤极，痛极。
他已不忍再看，倏地紧紧闭上了双眼，泪流无声……
可是，等等！
——就在他抽泣着吸鼻涕时，方东无意间发现吸入的气息中，竟然带着一股原本不该在这时出现的气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