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亦君子乎?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漫长的夜,总会过去。在庄户人家都还没起来的时候,着急着赶路的众人,便和吕老辞行了。
昨夜酒席上主宾尽欢的喜庆劲儿还没有完全散去,吕老看上去依旧特别高兴,不住的挽留众人再多住些时日。
嘴馋的乔勇乔猛等人看上去倒还真没想走的意思,但是面露惭色早上饭吃的都如坐针毡的陈宫和乔明倒是一刻都不想多留。于是饭罢,为了避免更多的尴尬,以赶路要紧为由,众人谢绝了好客吕老的挽留,抓紧时间出发往陈留方向赶去。
和众人兴高采烈精神饱满形成巨大反差的是陈宫和乔明。满满的无处发泄的歉意最后都化成了阴郁堆在脸上。依依惜别时,陈宫非常郑重的躬下了平日里那根本没有见弯过的腰,双手抱在一起深深的想着吕老鞠了下去,相比行如此大礼,陈宫在嘴上却很沉默,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沉默的许久道出了一句:“吕老先生,公台谢谢您的款待,后会有期。”
师傅尚且如此,乔明又岂能无动于衷,自然也是跟着行了大礼。乔明这么一做,乔家村出来的那帮半大小子便坐不住了,在乔威的带领下,上了马的下马,衣衫散乱的整理仪容,然后齐刷刷的一起行开了礼,给原本就有些伤感的离别,平添了几分肃穆和庄严。
吕老本就是性情中人,又被众人这么一煽情,自然是潸然泪下,在激动情绪的影响下,竟有些站不稳了。担心父亲因为情绪激动带来身体不适的大哥吕胜,赶忙让老四和老五把父亲搀扶了回去。
心中有愧的曹操在马背上心里也很不只是滋味,陈宫在早上还跟他谈,要给吕老坦白,但是曹操执意不肯,无奈之下陈宫唯有一叹,也只能听之任之。但是曹操他哪里想到,陈宫虽然没有出卖自己,但是却在这分别之际行如此之大礼。这根本不应该是感谢款待的礼仪,到有些生死相托时的意味。
曹操在马上是坐着也不是下去也不是,显得格外尴尬。
老成持重的吕胜作为家里兄弟几个中最年长的,代父亲非常温和恬淡的向众人回礼道,那身上颇有一种飘逸潇洒的君子之风,让乔明看上去很是心折与羡慕。
陈宫真不是拖泥带水之辈,行了礼,回转,脚步轻盈的朝着自己的马匹走了过去,上了马,用缰绳勒出想要迈步的马儿,扭身回望静静看着他的吕胜,面露惭色的又深深的做了一个揖,乔明亦是如此。
众人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陈宫和乔明这一脸严肃的样子,亦知道恐怕不是小事。许多事情不知道是福的道理大伙儿也还是都懂的,众人也不询问,只是都装模作样的严肃起来。
乔明本来是心情比较沉重的,但是当他看到乔勇那可爱的娃娃脸儿故意绷起来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想笑,便把他叫到身边问道:“小勇,可知因何事如此吗?”
“啊?不知道啊..哥哥,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仅仅是昨晚吃的有些多啊。难道是咱们太能吃让吕爷爷家没了粮食?那我确实是..”一副尴尬羞愧的小模样儿,生怕自己的大兄乔明责怪。
这孩子怎么这么能联想呢?哪儿跟哪儿都联系到了一起..
乔明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右手有些用力的着乔勇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小勇,知道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
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的乔勇听完当即便傻了,弱弱的问了乔明一声:“大兄,这.啥意思啊?”
乔明知道文化才是这个时代最稀缺的,所以一直努力的教乔勇和乔猛读书认字,自觉教的都不错了,却没想到之前都跟乔勇说了很多次的名句,还是被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上面的乔勇忘了个干干净净。
乔明有些气恼,自然不会搭理他。用手指头指着乔勇晃了好一会儿,却一时间没找到好的形容词,于是便拨马而去。
乔勇看出来大兄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确实不敢再当皮脸儿驴了。他本想找弟弟乔猛寻问,但是看到本在身旁的乔猛突然驾着马嬉笑着跑开后,便唯有舔着脸找还有着几分学识的乔威请教了。
除了扶着父亲进屋的老四和老五,吕家的老大、老二和老三还一直在大门后候着,注目礼着一直看着曹操他们一行人消失在天边的尽头。
彻底看不见了以后,吕胜扭头对老二老三说道:“走吧,回屋看看父亲。许久没有见到父亲这么高兴了,真好。”
老二吕达接着大哥的话继续说道:“就是最后这出让父亲太激动了,父亲毕竟年岁大了,怕是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恩,二弟说的有理。对了,三弟,你不是认识华先生关系很好吗,我听说现在他就在成皋坐诊呢,不如你跑一趟把他请来给父亲的身子查看查看,看看有没有问题,这样咱们兄弟几个也好有的放矢的给父亲补补身体啊。”吕胜瞧着老三说道。
但是吕风的情绪显然不在此事上面,见吕胜跟自己说话,反而瓮声瓮气的顶了一句:“大兄,不让我给他们说也就算了,为什么不让我给父亲说!我不明白!太懦弱了!”
兄弟间排行老二的吕达听上去有些疑惑,便问道:“说什么?什么不跟他们说给父亲说?”
“就是..”吕风憋不住心里的火气正要跟吕达说道说道便被吕胜打断了。
“三弟,孔老夫子说过这么一句话‘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哪怕你不愿意听我的话,觉得我所做的事错的,是懦弱的,难道这句话也不对吗?他们因为不了解我们,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们的不了解才会这样,我们不仅不应该怪他们,反而应该从自身找原因,为什么他们就不懂我们呢?是不是。”
“可是,可是,可是我们险些就.要不是.还好..”心里气不过的吕风依旧是无比的愤愤然。
吕胜倒不受脾气火爆的弟弟的影响,依旧是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的解释道:“三弟,古人还说过这么一句话‘对局面有掌控、对未来有余地、对他人有宽容、对自己有约束,君子也。’他们因为不了解我们,才有了不恰当的计划和准备,但是当发现自己错了以后可以及时约束自己的言行,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畴内,又没做出来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实质**件,我们又没什么非要斤斤计较,丝毫不肯宽容对方的过失呢?”
吕胜缓了口气又说道:“‘人非圣贤,是能无过?’再说了父亲现在都这么大年岁了,你没看到因为孟德他们的到来,有多么高兴?这是多少年间都没有看到过的。父亲既然高兴就好了,你又何必因为要把事情说清楚而伤了父亲的心呢?三弟,此事到此为止了,切不可再多做言语,哪怕咱们兄弟几个!”
说罢,吕胜便转身向院内走去。走了几步瞧见吕达和吕风仍站在原地有些不悦,又道:“莫看了,他们已经走远了,快随我进屋看看父亲把。”
吕风虽然仍对吕胜的说法不认可,但是大兄吕胜的脾气一直很好,孝敬父亲,忍让弟弟,几乎没有发过脾气,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但是就刚刚,因为这件事,大兄有些严厉的说了自己两句,倒真有些震慑着吕风了。
瞧着大兄一直看着自己,仍不甘心但没了主意的吕风只好垂头丧气的朝大兄走去。
朝着两个弟弟朝着自己走来,吕胜的心情格外好,便转过身摇头晃脑的迈着逍遥步嘴里吟出了一句没有头脑的话。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