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晓以利害

宇文峻两眼望着天花板，过了很久，先伸出双手用力抹把脸，然后才慢慢说：“二十年前，发生在四大家族内部最大的一件丑闻，也是最大的一件悬案，就是我的父亲宇文辉突然出走失踪。作为宇文家的族长，也是继承了宇文家力量的最强战士，他不但自己不负责任地抛下家族事务突然出走，更有甚者，还带走了修刀的秘密。这件事让我们宇文家二十年来都抬不起头，是宇文家族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而作为他的儿子，我也很痛苦。他走的时候，我才十岁，还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离开我和母亲，从此后杳无音信，就像他从来没有过我母亲这个妻子，也没有过我这个儿子一样。我到现在也不能理解这件事，可是无论是我自己回想，还是问过我的母亲，在他出走之前，并没有什么异状。至于他的感情方面，我当时还小，不明究竟，但是据我母亲说，他和我母亲虽然算不上是多么感情深厚，但也相敬如宾，从来没有吵过嘴。就我个人的家庭来说，父亲的出走，当然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可更重要的是，他带走了我们宇文家族，也是四大家族最重要的修刀秘密，这个损失岂是我区区一个家庭的离散可以相比的……”他从天花板收回目光，看着闻人玮和欧强杲，又说：“现在，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如果陆超真的就是我父亲离家出走的原因，如果他真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我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闻人玮和欧强杲更不知道，也无法替他做决定。

闻人玮知道宇文峻正处于矛盾痛苦中，却还是不得不问：“宇文队长，那你还要不要去救陆超？”

宇文峻脸上露出恍惚难决之色，哑声说：“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

他虽然于私情世故上一向不拘小节，可要是陆超真的是父亲的私生子，那就说明二十年前父亲的出走不但极端任性，而且甚至可以说私德有失。他到现在都还能鲜明地回忆起知道父亲失踪后，自己心中那种失落的痛苦。如果他出手救治陆超，其实也就是等于承认了这个兄弟，他自己也倒可以接受，可是对于母亲来说，他这么做无疑于背叛，他确实需要时间来思考这件事。

闻人玮和欧强杲静静地陪他坐在桌边，都闭着嘴不说话。闻人玮腰间佩戴的传呼器却突然刺耳地响起来，打破了会议室里的安静。闻人玮抱歉地对宇文峻笑笑，转身走到会议室外。一般不是病人有紧急情况，医院那边不会使用传呼器呼叫他。

几分钟后，他就急匆匆地走回来，对宇文峻说：“宇文队长，病房来报告，陆超拒绝治疗，坚持要求出院回家。”

宇文峻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未能明白这个消息的意思。

欧强杲骂道：“好小子，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在咱们特别行动队总部，还轮得到他撒野？我这就去教教他规矩。”

“强杲，别冲动。”闻人玮忙拦住他，又对宇文峻说：“队长，我之所以召集开会讨论陆超的伤情，就是因为他要求出院回家，怎么办？救不救他？”

欧强杲张口想说不救，转念又一想，陆超很有可能不是以前那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了，说不定就是宇文峻同父异母的兄弟，这已经成了宇文峻的家事，自己岂能乱插话？

宇文峻还是神色恍惚，怔怔地看着闻人玮，轻声说：“阿玮，你说我应不应该救他？”

闻人玮一愣，宇文峻一向果敢决断，何尝有过这样犹豫软弱的时候？他与欧强杲对望一眼，说：“队长，你说过的，陆超是可造之材，救了他，就可以留他加入行动队，成为我们的一员。”

宇文峻眼睛一亮，面色也恢复了坚定，“好，我去救他。”

闻人玮却没有动，而是接着说：“宇文队长，你可要想好了，这不比输血，你帮助陆超理顺灵力，自己也会有很大的损耗，需要时间调养。”

这回宇文峻没有了一点犹豫，果断说：“我知道，咱们这就过去看他。”

闻人玮跟着他一起走出会议室，又问：“队长，有些情况……”他没有明说，但也知道宇文峻应该明白自己所指的是哪些情况，“我们要不要把这些情况告诉陆超？”

宇文峻立刻摇头，“不用，现在说还为时太早，等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告诉他。”

陆超在病房里等着闻人玮回来，已经等了挺长时间。他事先换下病员服，换上了自己的旧衣服。他的旧衣服上还沾着那夜的土和血，背后也被阿花变化的恶魔撕裂了几个口子，但毕竟是自己的衣服，他只是心疼这次穿过后，恐怕再也不能穿了。他本来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却因为拒绝护士给他施用镇痛药，身上的疼痛渐渐加强，难以忍受，也顾不得衣服脏，歪着上身侧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苦苦忍受越来越剧烈的疼痛。

听到宇文峻三人走进病房的声音，陆超忙睁开眼睛，一手支着床在椅子里坐起身。他本想站起身，可只是坐着，就已经觉得很辛苦，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万一摔在地上就更难看了。他有些怯生生的，眼睛不敢看宇文峻和欧强杲，只看着闻人玮，轻声说：“闻人大夫，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闻人玮对他笑笑，没有说话，却转眼去看宇文峻。

宇文峻一眼也不看陆超，沉着脸走到床尾，拿起陆超的病历信手翻开。

陆超看见他脸色严峻，有点慌张，再看看闻人玮，不敢开口催问。

宇文峻翻了翻病历，上面的医学数据十之**不懂，就合上病历挂了回去。他表面上看着不苟言笑，似乎很镇定，其实谁能知道他在面对陆超时，跟陆超面对他时的慌乱心情差不多，只是他更多是觉得尴尬而已。他心里叹口气，给闻人玮使了一个眼色，自己拉过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陆超的对面，眼睛却不看陆超，而是望着陆超头上的墙壁。

陆超看着宇文峻坐倒自己面前，又摆出那样严肃的态度，着实有点心慌，也顾不得了，又问闻人玮，“闻人大夫，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闻人玮捏捏眉心的皱纹，很和蔼地说：“陆超，你先别着急，我们就是来找你讨论这件事的。等我们把话说完，再做决定。”他看了一眼宇文峻，才又对陆超说，“不是我们不让你走，实在是你的伤势严重，还需要治疗。”

陆超听他说话口气松快了不少，心里也轻松了一些，勉强露出笑容，“我知道我的伤还没全好，不过我可以回家再慢慢休养。我已经给你们……”他飞快地转眼看了看宇文峻，又看看了欧强杲，“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太多的麻烦，非常感谢……”

闻人玮摇摇头，“你的伤势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不接受治疗，你的伤不可能痊愈。”他观察一下陆超，见陆超脸色煞白，一头冷汗，“如果不进行有效治疗，你的伤势恶化，重则死，轻也会终身残废。要是死了，也就算了，如果你残废了，不但你自己痛苦，还会成为你家人的负担。”

如果闻人玮只说伤势如何严重，又如何会伤重而死，陆超可能还不那么放在心上，一说残废后可能成为家人的负担，他立刻就变了脸色，“那……闻人大夫有什么治疗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