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卖命
宇文峻对陆超和应如晶之间有什么关系可不感兴趣，他更关心的是那夜应如晶明明被神使彭意带走，就算没有杀她，也断没有这么快就放人的道理，难道是应如晶又从神使手里逃走了？
并肩作战多年，闻人玮看了宇文峻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何况这个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他看着艾小黑说：“应如晶给你药时有没有受伤？”
“受伤？怎么会？我看她气色好的很，艳光四射，活蹦乱跳。”艾小黑奇怪地说。那晚他不在工地，不知道应如晶跟宇文峻等人大打出手，否则他才不敢当着宇文峻的面给陆超药盒。
闻人玮扭头看宇文峻，“难道是神使自己放了应如晶？”他想了想又说，“那晚神使突然现身，难道就是为了从我们手里救走应如晶？”
前面的欧强杲忍不住说：“为什么？神使为什么会从我们手中救一个魔类？”
宇文峻缓缓说：“具体原因不知道，想来里面一定有什么内幕，希望不是什么与人类不利的事情。”
闻人玮说：“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不正常，应如晶是魔王的妹妹，应该不会像其它魔怪一样去钻那些老鼠洞似的空间漏洞，然后就为了偷渡到人间走一圈。她必定另有途径来到人世，也必定另有目的。”
宇文峻点点头，这个问题在当初发现应如晶时就已经想到了，所以才会亲自出手，想要抓获她讯问。谁知神使彭意出乎意料从天而降，偏偏就在他们即将得手时救走了应如晶。本来还以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王可能也察觉到了人世的危机，所以才插手带走应如晶，可现在看来，那神使根本就没有缉查应如晶的意图，反而帮助她逃离了中州。这种种怪事，不能不让宇文峻等人感到困惑，也充满了危机感。
艾小黑这才知道应如晶与宇文峻等人有过节，想起刚才自己给药的冒失，不禁回头去看陆超。陆超也是神色怯怯，冲他使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少说为妙。
徐离破给陆超算过命后，宇文峻本来还在犹豫一件事，现在也最终下定了决心。他眼睛直视陆超，一字一字严肃地说：“陆超，从现在开始，你正式加入中州特别行动队。”
他没有征求陆超的意见，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要求陆超成为特别行动队的一名队员，连早有准备的闻人玮和欧强杲都感到意外，更不用说陆超自己了。陆超瞪大眼睛，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还是艾小黑先反应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指到了陆超的鼻子上，对宇文峻说：“要他加入特别行动队？宇文队长，你们特别行动队有这么缺人吗？连这种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的小菜鸟都要招揽？要不就收下我吧。”他把自家胸脯拍得嘭嘭响，“小弟再不才，也比这位陆超同学强百倍。”
陆超喏喏说：“宇文……宇文队长，您没搞错吧？”
“我从不会搞错这种事！”宇文峻强压住心里的怒火，“我也从不会选错队员，我说你现在加入特别行动队，你就已经加入了。”
闻人玮在一旁温文尔雅地解释，“小陆，宇文队长确实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向你提出……邀请的。”
前面的欧强杲不耐烦地说：“小子，别不识好歹，有多少优秀人才想加入我们特别行动队，都不得其门而入，如今队长亲自招你入队，你还想怎样？”
陆超心思百转，自己就是一介平民，什么都不会，连打架都不会，凭什么加入特别行动队？再说了，他要是离家走了，母亲一家怎么过活？这些日子来经历的事也让他明白，加入特别行动队可不只是风光好玩，而是要卖命的，会死人的。他扪心自问怕死吗？他很快就有了答案，他怕死，很怕。他还很年轻，虽然生活不容易，但他还有希望，就像徐离破算命时说的，他会有一个好的未来，会有一个平凡而稳定的生活，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憧憬和梦想。可是，在来异类空间的路上，他也看见了人世间的壮丽美景，美好的风景和生活，都是需要有人来奉献来保护的。作为人类的一员，他难道不应该像宇文峻等人一样，为了人世的和平而牺牲小我呢？
宇文峻在看着他，闻人玮在看着他，艾小黑在看着他，连欧强杲从后视镜中也在看着他。
宇文峻的眼睛里闪烁着恼怒和不耐的光芒，沉声又问一句，“你在想什么？”
陆超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惊醒，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我家人怎么办？”
宇文峻立刻问：“你需要为你家人做什么？”
“需要为家人做什么？”陆超重复了一句，又暗问自己，他能做什么？一年到头母亲跟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足十句，继父几乎从来就没正眼看过自己，而小弟，除了在幼年天真的时候追在自己身后玩耍过，也已经很久没跟自己说过话了。他能为家人做什么？他突然想起那天连清开着豪车，带着保镖风光地接走母亲，她的母亲是那样骄傲那样得意。如果他也能极大地改变母亲一家的贫困处境，他们会因此而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吗？
他的眼睛里有了泪水，“我……我需要赚钱养活家人。”
宇文峻缓和了语气，中州集团最不缺的就是钱，“你加入行动队不算自愿兵，算是雇佣军，你会有丰厚的薪水。”
当军人要冒生命的危险，怎么可能薪水不丰厚？陆超笑了笑，笑容甚是无奈，“好，我加入特别行动队。”他想了想，又问，“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预支薪水？”
宇文峻等人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怕自己死得太早，不能再领薪水，家人得不到赡养。他这点小心思很孩子气，也挺聪明，却也很让人心酸。
宇文峻用力点点头，“没问题，回去就预支你三十年薪水，让你先安顿好家人，无后顾之忧，这样才能安心做事。”
陆超含着泪笑了，由衷地说：“谢谢，我一定会好好干。”
他的命本来就是宇文峻救的，现在又付了这么一大笔钱，那他的命就完全属于宇文峻和中州集团的了。就算宇文峻叫他现在就去死，他也不会犹豫，只要母亲一家能得到那笔买命钱。
陆超望着窗外，额头贴住了冰冷的窗玻璃，希望能让自己冷静一点。他觉得很累，最近有太多的事发生了，而他也做出了一生中最重大的决定。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至于这变化会带来幸运还是厄运，却不是他此时此刻能看明白的。
直升机一到达总部，宇文峻亲自办理，半个小时之后，将一张支票交到陆超手里，“阿玮会开车送你回家，两个小时后必须归队，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宇文峻没有说明具体的训练细节，也不用说明解释，在这件事上，陆超完全没有发言权，只能按照他亲自制定的计划进行训练。
陆超什么都没问，只是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支票，就像攥着自己的生命。而他的命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了，为了报答母亲一家的寄养之恩，他将命卖给了宇文峻，也卖给了中州集团。
夜已经很深了，路上行人很少。闻人玮把车速开到了极限，既像是要照顾陆超的心情，急于送他回家，又像是想尽早把这事处理完，陆超就可以与过去一刀两断，从此开始一个完全不同的新生活。
陆超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他太疲倦了，不只是身体疲倦，心里更疲倦。他从来就没掌握过自己的命运，现在更是连生命也不再由自己作主，可他也没觉得太悲伤。如果命该如此，他就会去接受，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观点吗？虽然总说强者能够改变命运，而能坦然接受命运的人，至少应该算是更坚忍的人吧。
事先就已经把陆超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闻人玮不用问地址，直接把车开到了贫民区馒头巷陆超的家前。
闻人玮停了车，却没有熄火，因为知道陆超不会用太多的时间，“小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陆超点点头，开门下车。走到家门口，他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却没有拧动。他的心突然激烈地跳起来，如果母亲就像以前一样为他的晚归而留着门没有上锁，他会不会后悔？他还会跟着闻人玮一起返回特别行动队吗？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更期望这门没上锁，还是上了锁。他试着轻轻扭了一下门把，门没有开。他又用力拧了一下，门还是没有开。门从里面锁上了，没有人再为他留门。他有很多天没有回来，母亲一定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泪水不知不觉流下面颊，他从小到大很少哭，也不习惯哭泣。他咽下泪水，仰起脸，望着天空。天上有月亮有星星，还有一朵一丝的云，就像他有时候睡不着，从小阁楼的窗子所看到的夜空一样。
他再低下头，脸上一滴泪水也没有了。他伸手敲门，声音由轻到重。
房里面终于有了声响，先是小弟的声音，“妈，爸，有人敲门，快去看看。困死了，真讨厌。”
继父开始不停地咳嗽，嗓音粗重地咒骂。母亲下了床，走过来，接着门锁打开，门拉开了一道缝，露出她憔悴的半边脸。
看到陆超，母亲愣住了，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神情很尴尬，“你……我们以为你不回来了。”
继父的咳嗽声停止了，生气地大声问：“外面是谁？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没什么，没什么，是老蔡家的小子，要借根蜡烛，我给他拿去。”母亲扭着头说完，又面对陆超，勉强笑笑，“以为你不回来了，就把阁楼收拾了做储藏室，没地方给你睡了。”
陆超也笑了笑，“不用了，我有睡的地方，我就是回来把这个给你。”
他把支票递给母亲，母亲犹疑着接过。就着门外的街灯看了看，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陆超，“这……这是什么？”
陆超温柔地说：“妈妈，这是给你的钱，我特地给你送过来。”
“这么……这么多。”母亲费力地说。
“我接了份好生意，赚了些钱。”陆超觉得眼睛又有些湿润了。
母亲用双手把支票紧紧贴在胸口上，“是给我的？给我们的？”
陆超点点头，笑着说：“妈妈，都是给你的。”
母亲笑得浑身颤抖，转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身，“你……你要回来住吗？”
陆超摇头，“不回来了，我还有事，这就该走了。”
门在他面前砰的关上了，又上了锁。屋里的灯亮了，有继父和小弟惊喜地叫声，可很快声音就压下去，灯也关了，窗帘被再三拉好。
陆超站在门口，听到里面有窃窃的低语声，充满了按捺不住的狂喜。他慢慢地回过身，慢慢地往闻人玮的车走去。
车开得飞快，所有他熟悉的过去都被甩在了后面，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从此后，他只能前行，而再无法回头了。
---第一部魔由心生第一卷天启凶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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