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研判
也许是受星期八的巨变所刺激，海棠周一醒得特别早。她简单收拾了洗漱物品带上能找到的现金，用手机给同事发了个短信让她代请假就赶紧取出电话卡和电池。海棠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昨天罗老板和杨鸣给他留的新电话号码，确认没有记错后赶紧趁着天没亮就离开了住处。
海棠庆幸自己从没跟“园丁”的其他人说过自己的具体住处，而且海棠是自己独住，她这么早出门并没有引起注意，不过她还是换了好几次出租车仔细确认了没有盯梢之后才放心去驱车去北京南站附近的宾馆取走了罗老板留下的箱子。然后海棠又找了家较偏僻的旅店要了个单间住下，待到天色大亮之后在街边的小店里用现金买了部山寨手机装入了新电话卡。启动电话后就有一条短信进来，海棠看了一下号码是昨晚杨鸣留下的，赶紧点开看内容。
“今晨差点被堵在家里，已和小仙转移，敌人凶猛，各位切切小心。另外，带队的是‘青龙’和严泉。据信昨天被捕人员数人已降，未降者和无用者已被逐出星期八。”
最后一句话让海棠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严泉难道这么快就投靠“仙人掌”了？！可是严峻的现实让她不得不面对，看来“仙人掌”昨天颠覆了“园丁”之后很快就进行了整合，而杨鸣提到的“逐出星期八”肯定是指被以“当场死亡”的方式执行的。海棠仿佛看到“青龙”“鹰眼”等人用手枪指着被捕者的头顶逼问对方的选择，那种场合和环境下，只要有个把人被爆头血洒当场，给剩下人的震撼一定是无以复加的。以她对“园丁”的普通参与者的坚韧度了解来看，会有半数以上的人会选择委身自保的。不过没想到一直是硬汉形象的严泉也会这么快投敌，对比杨鸣的决绝，真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整个一上午海棠再没有得到别的消息，因为他知道罗老板今天会约见李默林，也就没着急联系默林。于是她把时间都花在研究罗老板让她转交的资料上了，罗老板的箱子里的资料很丰富，包含很多打印出来的照片和文档，罗冰在很多资料上都用彩色水笔写下了标注和提示词，海棠越看越惊心。
直到午饭之后罗老板也没有联系她，海棠有点坐立不安。可就在她靠在床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呜呜地震动了起来。海棠吃惊地看着来电号码，分辨出这是杨鸣的那个新号码，这当口他怎么会冒险给自己直接打电话，海棠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直觉。
海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杨鸣给她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让她震惊了，他敬仰的罗冰竟然已经离开了人世，而且是惨死的都市的马路上。虽然她已经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所准备，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凶讯居然来的这么快，这么猛。海棠把头埋在枕头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把精神镇定下来，现在最没有用的就是软弱，为了告慰敬爱的罗老师的在天之灵，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海棠重新拨通了杨鸣的电话，因为过于激动刚才杨鸣后面的话她都没有听进去。杨鸣重新简单叙述了他所了解的内容，因为这件发生在闹市区的枪击案在微博等社交媒体上贴了很多现场图片，引起了警方的严重关切，现在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侦查，现在小仙还在打听消息。杨鸣问海棠有没有什么计划和打算，他现在有点茫然。
海棠沉默了好一阵答复他说她还有几件罗老板交代的事要办，明天再联系他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海棠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身体的剧烈抖动，尽力凝神独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罗冰很可能是在见李默林的时候出的事，不过既然提到的死者只有罗冰，李默林也许是逃脱的。海棠从坤包里又取出一个没用过的手机卡，装在电话里拨打了默林的手机，提示对方已关机。她换回电话卡忽然想到她还给李默林留下过一个秘密的QQ号，她用手机登上移动QQ，果然发现了默林给自己的留言求助。
不过此时的海棠已经冷静下来，她没有急着给默林留言，她想给自己更多时间去通盘思考。于是她仔细梳洗乔装打扮好以后，妥善藏好了箱子，离开旅店叫了一辆出租车向北而去。
海棠特意让出租车在罗老板出事的西北四环的位置绕了一下，她明知道到这时什么都不会看到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眼罗冰最后倒下的地方。
后来的事情默林就都知道了，乔装打扮后的海棠辗转来到默林的公寓楼下，发现了正在监视的“鹰眼”就赶紧在网上给默林留了言，然后住到不太远的另一家酒店，直到确认联系到默林。
默林听海棠的叙述出了神，薯条夹在手指上都忘记了蘸番茄酱，他咕噜了几下嗓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究竟从罗老板交给你的资料里研究出了什么呢？”
海棠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那些资料挺触目惊心的，不过还有更多的疑惑没有解开，我觉得还是明天我去取来你自己研究吧。今天折腾得有点倦了，我想先休息了，哎，你这能洗澡吗？”
“啊，这个，好像可以吧。”默林迟疑了一下，起身去看了一下卫生间，所幸电热水器始终插着电的，随时能够放出热水。不过因为自己只身前来，这房间里的各种东西都是罗老板之前简单置办的，默林也不知每一样具体该在哪里。他在柜子里翻了半天也只找到一条连标签都没撕掉的浴巾，默林向海棠耸了耸肩：“美女，真对不起，罗老板只给准备了简单的被褥和毛巾，连沐浴露都没有，我能提供的后勤服务只是这条新浴巾和一块普通香皂了。”
海棠宽容一笑：“没事的，我就冲个热水澡就好，这两天发生的事让我浑身没力气。”
默林看着海棠带着倦意去了卫生间关好门，暗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去购置些必要的洗漱用具。过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水声沙沙，默林呆呆坐在床头有点心烦意乱。看看表已经过了12点了，默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赶紧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匿踪电话软件”上输入了小薇的手机号码，并在己方电话上随便输入了一个028开头的固定号码。
小薇果然没有睡，听到是默林的声音就劈头盖脸把他一顿埋怨，为什么手机一天都打不通？默林谎称自己临时被安排去成都出差，不信可以看现在来电显示的区位号码。因为被安排的是急事，而且飞行又不顺利，到了之后在机场一不小心还被人把手机给偷走了，辗转到了客户现场的宾馆才用固话跟她联系的。默林知道小薇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就在电话里大倒苦水痛斥公司的仓促安排，客户的冷待刁难，自己被偷了手机多么倒霉和生气等等，叨叨了5分钟，连默林自己都要相信了。
小薇果然忘却了一天都联系不上他的气愤和担心，转而温言软语地安慰起默林来，还问要不要买部新手机给他快递过去。默林连忙说不用，反正这次在成都这边出差的客户是保密单位，手机用处不大等回去北京再重新买吧，这期间我用固话跟你联系就好。小薇又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和早点休息，两个人磨叽了几句甜蜜的情话就挂了电话。
用鼠标按下了“挂断”按钮之后，默林长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用浴巾擦着头发的海棠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嘲讽的笑容看着自己。
“呵呵，某人骗女朋友的演技一贯不错嘛。”
“美女，这大半夜的，你想吓死我啊。”默林尴尬地笑了笑，还想说点什么辩解一下。
“水还挺热的，你也去洗洗吧，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海棠忽然正色说道。
默林讪讪地答应，也到卫生间里冲了个热水澡。一天的奔波之后冲个热水澡果然很惬意放松，而且因为海棠之前冲过澡这时卫生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默林又感觉自己有点心猿意马了。不过他随即想到现在是非常时刻，他身上还肩负着罗老板留下的重担，还是少想一点没用的吧。于是默林切换到冷水，给自己一个彻底的刺激之后默默擦干身体，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此时的海棠已经和衣在屋里唯一那张床的里侧躺下，呼吸均匀显然已经入睡。默林踌躇了一下自己应该睡在哪里。这屋子的格局是个大开间，只有一张不算宽的双人床，还有两把折叠椅但没有沙发。默林否决了打地铺的想法，因为除了床上现在铺着的根本没有多余的被褥，柜子里只有一张毛巾被。
“罗老板啊，你这个抠门，你是想帮我还是害我呀？”默林自己嘀咕了两句还是决定也合衣躺在床的另一侧。
默林调整好了空调的温度，仰面看着天花板，听着自己左近海棠均匀的呼吸声，闻着海棠身上飘过来淡淡的茉莉花香水味道，睡意渐渐涌了上来。他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这一天的经历，罗冰转身离去之前看着自己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在梦里不断重复着。
当默林睡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色早已大亮，昨晚还在自己枕侧的海棠也不见了。只是在枕头上留着一张纸条，默林忙抓过来看，原来海棠已经去取资料了，在纸条里嘱咐他要等她回来不要轻举妄动。
默林这才放下心来，起床洗漱完毕后又用“匿踪电话软件”给公司的行政领导打了个电话称自己有很重要的事要请长事假以及用掉所有年假，领导听他要请那么长的假支支吾吾未置可否，默林懒得跟她磨牙，说了一句“反正我通知你了，你看我的来电区号也知道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的。”
那边迟疑了一下，听声音似乎是在问旁边的同事，“+963是哪里的电话区号”，片刻后有人接了一句“百度了一下是叙利亚呢”。默林似乎听到电话那头的领导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哑哑说道，“好吧，你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默林为了排遣等待的无聊又摆弄了一会儿手枪，可惜在现实世界里默林握着手枪的时候更多是紧张而没有在星期八打靶时的自信洒脱。默林又在屋子里练习了一会儿飞刀，成绩虽然不是惨不忍睹，也是乏善可陈。
正当默林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喘粗气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音，海棠回来了。
海棠看到脸色发红的默林吃了一惊，又看到墙上乱糟糟插着几把飞刀，地上还散落着另外几把忽然就明白了。她俏皮地笑了笑，拍了一下默林的肩膀说道，“乖哦，没有天赋的时候就要依靠刻苦的训练，不过信心可不能丢哦。”
默林狼狈地笑了笑，忙接过海棠手中的箱子并关好门。
“哎，你这个大箱子相当重啊，罗老板给你的什么资料啊。”默林一边把箱子拎到桌边一边问道。
“嘻嘻，其实资料很少，我买了点补给品。”海棠说着又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帅哥你是不是早饭还没有吃呢，这有豆浆和油条。”
默林的肚子早就咕咕作响了，立刻欢呼万岁。他一边坐在椅子上往嘴里塞着油条，一边看海棠像变戏法一样从刚才那个大箱子里拿出新买的空调被，浴衣，浴巾，内衣和若干大小瓶的洗漱用品，鬼晓得她怎么把那么多东西有条理地塞在箱子里。
最后海棠才从箱底拿出一个黑色的无纺布口袋，放在桌子上，默林知道这里面一定就是罗老板留下的资料。他连忙咽下嘴里的油条豆浆，用纸巾仔细擦了擦手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口袋。
这一上午的时间，默林都在跟海棠一起讨论分析罗老板留下的这包资料，确实如同海棠之前说的那样，解答了很多疑惑，又增加了新的疑虑。
默林从资料中第一次看到了“园丁”的一号人物陆新庚的真实样子，照片中的他身着正装仪表堂堂，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有着儒商的气派。与他合影的另一个人比他要瘦很多，也要矮一头，不过是身着休闲装，虽然没戴眼镜但却眯着眼睛，整体看远没有陆新庚那种派头。默林注意到罗老板在这张照片的背面写着一句注语：陆新庚和陆新寅。默林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的弟弟，也就是“仙人掌”的初始领导人。
除了这张照片里陆新庚的照片是正式拍的，资料里其他的都显然是偷拍的，有在餐馆的，有在停车场的。某张陆新庚只露着半边脸的坐在奔驰轿车后座偷拍照中，默林看到副驾驶上坐着的人赫然就是“鹰眼”，而开车的是李山铭，后座上的另一个人因为带着墨镜看不清楚。罗老板在这个人模糊的影响边上画了一个红色的箭头，箭头的终点有一张黄色小贴士纸，上面写着“宁中腾，绰号‘水神’，星期八的特殊能力为极其熟悉水性，据说在水中憋气可达40分钟”。下面又追加了一行红色小字，“可信确定其是‘仙人掌’的2号人物”。
默林吃惊不小，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仙人掌”的二掌柜，而且能力不可小觑啊，据说水中憋气的世界纪录是二十分钟出头，这个人在星期八居然可以翻倍！可惜照片比较模糊而且他又戴着墨镜，实在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不过这张照片也就佐证了罗老板的猜测，陆新庚确实跟“园丁”有私下交易。
剩下的资料里再没有出现他们交易的资料，倒是有一份文档详细记述了陆新庚的公司地址让默林如获至宝。如果能与陆新庚（目前没有他遇害的消息，说明他不是被劝降就是被逐出了）面对面对质，肯定解开很多疑惑。
剩下的资料比较杂，有些标有注解的照片，也有一些照片没有任何标注信息。其中有一份手写的单张A4纸引起了默林的注意，罗冰在上面写了如下内容：
园丁核心领导圈猜测：
打手头目：鹰眼（李正），青龙（李云起），铁胆（贺据）
财务主管：神算（姓钟，名字未知）
情报主管：听风（姓名未知）
副主管：水神（宁中腾）
大头领：？？（姓名未知）
这里面提到的七个人默林只跟“鹰眼”打过交道，其能力已经让他觉得如芒在背，原来还有六个厉害的人物没有打过交道。尤其这个神秘的大头领究竟是什么来头，不动声色地搞掉陆新寅并迅速壮大“仙人掌”，可惜罗老板走得太早，没能挖掘到关于他的更多信息。默林又回看了一遍资料，一张刚才没多留意的照片让他停了下来。照片里只有普通街景以及看似无关的路人。引起他注意的原因是这张照片的附注写的是简单一句话：“经过李默林提醒，有所悟。”，看照片下面的标示拍摄时间只是四天以前而已。
默林拿着照片陷入了沉思，“我提醒过他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