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永不凋谢的花
章四十四
皇帝陛下看着御书房外稀稀落落的雨，眉眼低垂，看不出心思。
大雨刚下的时候陛下就没了下棋的心思，也没有用膳。
“怎么大的雨，十三皇子的行程估计要推迟两三天了吧。”本意里陛下对此其实并不甚关心，只是这场雨确实拨弄心弦，让陛下想到了很多事。
事实是，既然皇子已经来到了西陈境内，而且一路的行程都被沿途各省官员汇报，那么皇子的安危必定已经有了保障，行程也就不可能更改，皇子也必定要在两天后到来。遵守时间是最最起码基本的礼仪。
往常的时候陛下都很喜爱到御花园里赏花，都京气候一直不错，今年一场少有的大雨就要把御花园里的花毁得七七八八。
凝雪一手支着下巴看窗外的雨。“这也是没办法的，天意如此。”把一切都算到老天头上的话就好了，怨天尤人对改变现状毫无用处，但是起码有了发泄的对象。
“可是，公主大人！你皇兄可是听说满园的黑玫瑰此前都已经被人摘走？”陛下笑盈盈看着凝雪。
“真是胡说八道，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胆子敢摘御花园里的花！那人不怕被砍头的吗？！”小公主说得一阵义愤填膺，好像这事全然与她无关。
“御花园里名花几何？白百合、郁金香、美人蕉、星辰草、众星拱月，雨打过后多少能看出踪迹，唯独那些黑色玫瑰都没了踪影，只留下很清晰得被人折枝的痕迹……”
“怎么，皇兄就这么小气？妹妹现在不过摘了几朵花，这是要要小题大做吗？你肚量哪里去了？你登基那天还大赦天下十恶不赦的恶贼都免了死刑，现在莫不成还想要皇妹的命么？”公主掐着腰一副混不讲理的样子，心里想着要是还不管用是不是就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凝雪，难道还想把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把戏用在你皇兄身上吗？”陛下像是早看穿了一切，笑着问凝雪。
凝雪心思被看穿不好意思再用老梗只得说“皇兄这话！凝雪是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人嘛？”
陛下盯着凝雪，笑而不语。
“你皇兄想，凝雪你应该知道黑玫瑰是烟蒙的国花才是。”
“自然是知道的。”
“那应当知道黑玫瑰是烟蒙独有的品种，多年前烟蒙来访的时候烟蒙使臣送的那些种子这两年才真正培育出来。”
“再名贵也只是花而已，是花肯定会凋谢的。”
“你知道烟蒙的十三皇子要到来的事了吧。”
“嗯嗯，我未婚夫要来了嘛，我可要好好看看！长得不帅不要，小白脸吃软饭的不要，纸上谈兵的也不要！”凝雪像是挑选物件一样提出众多要求，条件一大堆，要是一个都不满足的话就让那什么皇子从哪里回哪去吧。
“皇子口碑一直不错，人的名树的影，名声摆在哪里，差不到哪里去的。”
“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沽名钓誉之徒？皇兄可是一直教育凝雪防人之心不可无什么的，现在怎么就天真起来了？”
凝雪的话说得理直气壮，陛下也只得无言地笑笑。
黑玫瑰确实是当年烟蒙使臣来访的时候所送，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玫瑰已经成了两国友谊的象征，却被辛南有意或是无意全摘了。也只能说这场雨的及时，给了人太好的借口推脱掉许多事。
只是听到“这世上哪有永不凋谢的花”这样的话时候陛下就想到了御花园里那朵金丝黑玫瑰，一想到那朵金丝黑玫瑰陛下的脸就不住的抽搐。
金丝黑玫瑰可以说是黑玫瑰的变种，是玫瑰里极为罕见的品种，花朵较之黑玫瑰花瓣上多道金边，这就是极大的不同之处。当其他花类花期已过的时候只有金丝黑玫瑰仍能保持绽放的姿态很长一段时间，接下来金丝黑玫瑰就会发生类似风干一样的变化，自身的花瓣、叶片、枝干发生一种类似脱水的变化完全失去水分，金丝黑玫瑰至此就成为了标本一样的东西完整的保存下来。因为能永远保存下来的缘故，烟蒙的人也就把金丝黑玫瑰称为永不凋谢的花朵。
现在，这朵永不凋谢的花朵正静静插在南秀闺阁里那不起眼的花瓶里。
“只有这朵花才配得上我们的小公主啊……”中年男人的声音仿佛又在南秀耳边响起。
“你知道这多花的来历吗？”收到花的时候南秀问辛南。
“嗯？回来的路上看到的，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吗？只是觉得好看所以才带回来的。”
回来的路上看到的……南秀心说，从皇宫到凤鸣阁的路上哪里能看到这样的花？即便是都京的百姓也只很少一部分人听说过黑玫瑰的名字吧，金丝黑玫瑰更是烟蒙也难得一见。传说里，要是有人能找到这样一朵金丝黑玫瑰送给心爱的人他们的爱情表将得到上天的祝福。
上天的祝福，其实所谓的上天应该是魔鬼的祝福才是。黑玫瑰传说来自地狱，黑玫瑰的话语意思便是，你是魔鬼，并属于我。金丝黑玫瑰带着魔鬼的祝福或者说诅咒而来，那是只有魔鬼才配拥有的东西。
很多没听说过传说的人都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永不凋谢的花朵是天使带来人间，又哪里知道拥有黑色羽翼的天使其实是上天的弃徒——自甘走入地狱的天使。
这确实应该是很少一部份人才知道的事，辛南知道这样的事吗？为什么就能把自己摘了也许整个都京整个西陈甚至整个世界也独此一朵的黑玫瑰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就好像自己真的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朵特别一些的花就随手摘了回来。
因为这朵花也许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朵花，那么皇帝陛下即便把辛南捉来砍十次八次地头其实也说不上过分吧？
凝雪正在自己的宫房前看雨，因为喜爱赏花的缘故，她的宫殿就在御花园的一边，出了门就能看到那里的百花争艳。
少女此时满脸的懊悔，天！满园子的黑玫瑰就这样没了！自己就只嗅了一下味道，都还没好好欣赏过那些花的美！全世界唯一一朵花就这样被人摘走了！他要送的人居然不是本公主！本公主有哪样会输给民间的庸脂俗粉！
年轻的公主满脸杀气，要是再让本公主看到那个人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可恶！该死！本公主永恒的爱情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呀，呜呜呜~~~凝雪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捉狂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后悔了一万遍要是当时的情景要再来一遍的话自己肯定就纠着辛南的耳朵让他给自己跪着唱征服！
……
文府今天出奇的安静，下雨的缘故，夜色也就显得来得比平时早许多。高门外挂着的灯笼发出昏黄朦胧的光。文府就坐落在都京繁华的地段，文应龙跟许多朝堂的大人物可以说是毗邻而居。
相对京中权贵，文府自然说不上大气，却也是普通人家高不可攀的地方。今天晚上的文府显得这样形单影只，湿哒哒的夜幕才拉下就只能看到文府在众多高门中的尴尬。
那么多宅院正是灯火通明，莺歌燕舞的时候文府夹在其中早早熄了灯。
下着阴冷小雨的天其实是很好入睡的，文应龙躺在床上，在这样容易入睡的天气了他却清清楚楚地醒着，精神很好，没有丝毫睡意。平时一躺床上不用多久就能鼾声大起，今晚出奇地没有睡意。
即便在卧房文应龙也能很清楚的听出隔壁李府传来的声音，歌姬唱的什么歌能很清楚的把每个字都听出，李大人的笑声不时传来。时高时低的曲调让人听了感觉很不真切，他却能清楚地分辨这是那首曲子。
另一边的王家的王大人倒是个很实干的人，经常宴请朝里的大人物，或是请些生意上的朋友洽谈。同样是灯火通明，文应龙但是更喜欢与王府的人亲近些。
因为官职不是很大，文府其实并不像想象中宾客盈门。虽然自己也很想找些门路可以早些把自己职位升上去，只是一直找不到很好的机会。都京里真正有权势的人文应龙其实是很难接触到的，也是于是也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了多年。
没有犯大的错误，也没有破获什么大案，年龄越大文应龙越发感到升迁无望。
只是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确实很让人郁闷，几天之前他还可以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地让辛南仰望，可以随意下令让人把凤鸣阁里的人都捉起来。
谁能知道不过几天的时间，辛南就通过了朝试，官阶从五品，虽说职位未定，但前程比自己要更加远大已经是注定的事。
他开始有些后悔，乌衣巷里死了人有什么道理会怀疑到一群女人身上？荒唐！胡扯！
是的，为什么要听那所谓的定边王孙子的话？一个没有实权的公子哥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切实的触手可及的利益？
“那该死的凤鸣阁老板！姜桀！”文应龙拿起一把长刀顶着蒙蒙细雨舞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