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１）
水生啊，有喜事告诉你。
正在老“园田”地里（村东头的那片黑土地，它和去场部的路紧挨着）插秧的我，听到声音抬起来抺了一下额头的汗顺便把头发往后撩了下，一看：是王老师啊！忙啥呐？
水生，你有好事了！
我能有啥好事啊？
我刚从中心校回来，校长说，这次中学抬聘考试你考上了——第一名呐！
真的？！谢谢王老师！
我还有事，我就回去了。说完话扭身就走了。
那好，王老师，到我家串门去吧。
王老师回头笑着说，好，好，有空儿我就去。
听到这么好的消息，我再也干不下去活了，回家！
王老师前脚走我就后脚跟回去了。我心理那个美呀，无法言表。但又不想让家里人看出来，特别是妹妹金凤。如果要是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咋样呢？我走着的时候，突然有一朵白云莫名其妙地从我的脚下向天空飞去，瞬间无影无踪……
奇怪！我愣了一下后又向前走……我想起了考试的前前后后……
（２）
能够参加学校的招聘考试，还得要感谢那个在我辍学的时候曾到我家找过我的李校长呐；是他提前让人捎信儿告诉我考试的事，还写了一封信；考完试激动的我还写了一篇题为：某某农牧场招聘实行考试制度，择优录用人材。很快就在盟报上发出来，我们场看到报纸的认识我的人见到我就说，水生还真有才呢！
很快，好消息又变成坏消息了。
王老师告诉我的消息是真实的，但是，我很纳闷，学校为啥始终没有给我来信儿呐？后来我才知道了其中的缘故……
我考试考了第一名，作文得了最高分——九十九分。可是就在学校准备发录用通知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场部的党委丁秘书到了学校，他跟李校长说要看看我的作文。李校长就把我的考试卷从档案柜里拿出来交给了丁秘书。丁秘书看完说，老校长，你过来看看这个句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他指给校长看。校长不说有问题，也不说没有问题。丁秘书又紧接着坚持说，有问题吧！这篇作文只少得删去十分。
这件事是我后来听说的，但是没有把我气死。心想，理所当然吗——丁秘书是曹主任的人，虽然曹主任不在任了，但他也想让我叔叔知道他的厉害，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大概心术不正的人都会这么想的。
不久，通知下来了，是范书记把通知送到许小龙手的。许小龙是那个曹主任的表弟，就是在批斗我继父的时候，打他的那个小青年。当时学校定的是招聘两名教师，而许小龙考了个第三名，这回我被拿下了，他就是第二名了。
因此，也许是李校长感到过意不去吧，过后又亲自跑到我们的家里，安慰我不要上火，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说完随手从上衣兜里又掏出来一百块钱，放到炕上，说，留下卖书吧，过去上学的时候，连课本都不发，也买不到资料；现在好了，供销社就卖各种资料，好好学学，有可能的话，再参加高考；你有天赋啊！就是生不逢时啊——不过还好，现在又出现了什么“刊大”、“夜大”，你可以学个“刊大”……
原来我参加过刊授的事，李校长一点也不知道呐。
（３）
李校长很伤感地走了。
我也很伤感，但又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跟妈妈说，考啥呀！考上了又能咋样啊？！心想：家里的活谁来干啊！现在地又分给个人，生活越来越好了，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了，就行了呗。
说实话，生活就是越来越好，你看，地分到个人手里刚一年下来，就有人能买起黑白电视了——全村人都当稀罕物参观看热闹。一到晚上电视前挤满了人，连窗外都站满了人。恐怕全村就只有我一家没有去凑热闹。因为有第一台电视的人家就是范书记家。
在炕头喝茶的继父平静地说，咱也买。然后就顺墙半躺在那，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我理解继父的心情，他一定想起了从前自己也是个国家干部，但是现在连个村书记也赶不上了，真的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了！
我的心里也在想：要买个电视谁买不起呀？看现在庄稼的长势，有望丰收呐！要是真丰收了，秋后就能买上电视了，还要比范家的大呐——后来者居上吗。
这就是形势在变，人的观念也得变呐，不变就得落后，落后就得等着让人家看不起呐！
你看现在：镇里连着我们场的道路，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始终是羊肠小道，过个马车都费劲，现在也改修成像公路似的了；我们搬家来的时候，坐的火车只是通到盟里，再由盟里坐公汽来到公社，再由公社步行进入沙漠深处的农牧场，而现在火车都通到沙漠深处的镇里了，镇里连着我们场的路上也有出租车了（先是毛驴车，不久又有了小轿车）。这不是整个社会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给我们带来的能摸得着看得见的利益吗？！
（４）
我还记得，那是，一九七九年七月中旬的一天，沿着新火车站东西两侧几里地的铁轨两旁，那真是人山人海的——四面八方几十里地的人都大车小辆的前来这里看热闹。有的人都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了。
火车终于来了，一声长啸，人们都欢呼了、雀跃了……一位老汉激情地说，唉呀，真神了！像条神龙似的，不会把人吃了吧！逗得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
那天，我在地里给小麦边浇水边想着近年来我里所发生的变化时候，突然有一朵白云落进眼前的水里，我以为看花了眼，是天上的云映到了水里，于是我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呀，哪来云彩？
我为啥无数次的看到云彩落在我的眼前就又不见了呢？真是奇怪呐？——但是等到几十年后，这朵白云果真就给我带来了不可思意的神奇呐！